第1章 平地惊雷

太阳倚在西边的山头被枝枝丫丫的树木割得零零碎碎，烈日的余热在地上尚未散去。应天府灵谷寺内，晚斋后的僧人穿着短衣衫，三三两两地往大殿去做晚课。后山林荫道上走来了一个少年，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虽留着头发，却穿着一身茶褐色素净僧袍，线条明晰的脸，清澈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上微微有些汗珠。林荫的尽头拾级往上便是一处小院，院墙上布满了爬山虎，墨绿之中有一些黄叶点缀其间，有几片竟殷红殷红的，给寂寥的小院平添了几分生气。这院子是寺中高僧道衍和尚修行之处。僧衣少年进得院来，推门而入院中的小庵堂，没有掌灯的屋内，隐约看到一个形容清瘦的青年僧人端坐在团蒲上。黑暗中，道衍目光炯炯看了少年道：“傅楚，你且坐下，为师有话与你说。”傅楚依言坐下，道衍缓缓道：“你跟从为师十余年，业已精通佛、道、儒、兵诸家之学，为师再无可教了，也是我们师徒缘分将尽的时候了。”傅楚听了愕然，忙俯首道：“徒儿愿一生侍奉师傅左右。”道衍摇摇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有命中注定该去做的事情，为师今日对你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要铭记于心。”傅楚见师父讲的如此郑重，微微一怔。一片灰暗中，道衍问：“你还记得陈友谅么？”。当年洪武帝朱元璋与陈汉皇帝陈友谅鄱阳湖大战，陈友谅战死，太子陈善被俘杀，次子陈理投降后被送于高丽为质……傅楚虽疑惑，仍是答道：“弟子记得。”道衍继续道：“有些传闻说有陈友谅有遗孤藏于应天府。”“您是说齐王?”傅楚曾听说有流言传达定妃为朱元璋宠幸时已有身孕。道衍摇头道：“陈友谅是至正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七日战亡，齐王是至正二十四年九月生，中间可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过，无风不起浪，这个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另有其人罢了。”道衍说着只朝傅楚望去，傅楚被师傅看得有些心惊，对于自己的身世，师傅一直都是讳莫如深，虽大家都说与庙里的其它小沙弥一样也是收养的孤儿，但平日也不参经礼佛，只跟随道衍师傅专注学问，起居还有一众小师弟跟从侍候，明显身份优渥。道衍顿了顿继续道：“有孕的是陈友谅宫中一个没有位分的宫女，至正二十一年陈友谅江洲战败，连夜携妻带子逃亡武昌，这个宫人因临盆行动不便遭弃，于乱军中生下一个男婴，便是你！你本名陈楚天。”傅楚听了好似一记闷棍当头，热血冲顶几欲晕厥。“我与你父亲陈汉国丞相张定边都曾师从席应真道长，也算同门。你母亲带着你在张师兄安排下逃到应天府，托我安置在灵谷寺边的农家，后来被陈友谅旧部叛变告发，官府派人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