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铩羽

时已傍晚，夕阳半掩于远山之后，余晖漫天。茶铺的老板拣了个椅子坐在门口，身后的铺子里坐着七八个下工或是务农结束的劳力，三五成群，各据一桌，借着两杯酒、几碟菜，唾沫横飞地胡侃着，而他靠着椅背，眯起被霞光浸满的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在风中来回轻摆的幡子。一天中来之不易的清闲时光。他轻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陷在了椅子里，显得十分惬意。可惜，好景不长，伴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他勉强打起精神、挺直了腰，刚准备说些迎接客人的套话，对方却先他一步、径自走了进去。“客爷随便坐，要点什么，只管跟那位小兄弟招呼——”直到这位客人的目光在茶铺里扫了一圈以后，老板才来得及说出第一句话，然后就被对方摆手打断了。接着，那位客人便坐在了唯一一个落单的农人对面。“你好。我姓许，叫做许正道。”他一边说，一边把腰间挂着的玉牌拿起来，在农人面前晃了晃。“你就算没听说过我，也应该听说过许家。”农人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又悄悄收起那条横在外边、沾满了泥水的腿，茫然地看着许正道。“我想求你办件事。”许正道接着说。老农呆了呆，答道：“许——少爷，俺没什么本事，就是个种地的，你有什么事想要我做的，老爷只管吩咐一声，我肯定做呀。”“你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当然不是——”老农连连摆手，“只是——”“只是你不认得我，所以不敢答应？”老农讪笑着，算是默认了。“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却认识你——或许不止是认识，而是熟悉。”许正道压低了声音，往前凑了凑，继续说：“你叫做于贵，二十年前娶妻，却一直没有子嗣，为此受了许多风言风语，对不对？”“我——”于贵刚要说话，许正道却又抢先道：“当然，这是早些时候的事情了，几个月之前，尊妇人终于有了身孕，算起来，也就是这几日就要临盆了，对不对？”这回于贵只好点了点头。“老来得子，你当然是十分高兴的，于是挑了一担米，请先生为他起了个名字。要是男孩，就叫做于龙，对不对？”于贵接着点头，目光由先前的畏葸变作了疑惑和戒备。“据我所知，你为这个孩子可谓是费劲了心机，早些年拜遍了远近的神仙庙宇，均不灵验，于是你听了个邪方子——”于贵咽了口唾沫。“——先是剖开了司命神的神像，由其中挖出几两泥巴，又把你自己的屎尿混着槐树的木屑以及野坟四周的浮土混在一起，封住了缺口。至于那几两泥巴，你自己捏成了个泥像，又找了块横死之人的骨头塞了进去，供在家里，奉了三个月的香火，对不对？”于贵颤抖着，许正道越说，他颤抖得就越厉害，到了最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