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六和寺复听潮信来

乾道七年，六和寺塔院内。“老师傅，夜深露重，还是早些休息吧。”一个身着青色麻衣的沙弥小童劝着。“啊，是苦儿呐，咳咳，就走就走，容老衲再看一眼。”那老者和善的摆摆手。他虽然佝偻着身躯但仍比这五尺孩童高上不少，只是不知道这老寿星年轻时做的什么好大事，左臂袍内竟然空无一物。“大晚上的，这塔林有什么好待的，老师傅真怪。”那小沙弥抱怨。老者并未生气，只是哈哈一笑：“你这顽猴可知我身前舍利塔所葬何人呀？”“苦儿我赤条条于天地间，又不曾有父母教诲，怎知这塔林高僧名号，莫非老师傅知道其中的故事？”少年人总是见猎心喜，迫不及待地问。久站似有倦怠之意，老者寻了一块花岗岩坐下，把沙弥招到身前：“好，老衲便细细说与你听。”“此人原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麾下从军，战场上力战当先，有万夫不挡之勇，屡立战功以至关西五路廉访使之衔；后辗转渭州，见有个名叫镇关西的屠户欺凌歌女老朽，与之相斗，失手致死，由此颠泊半生。”“你可知他如何神勇？”老者噙着笑意问。沙弥急得抓耳挠腮：“怎的神勇法？”老者抚须一笑：“哈哈哈哈，你去试试林中十年生的公孙树可曾拔动得？”“老师傅切莫开玩笑，苦儿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拔得动树。”“这便是了，那人之神勇可倒拔参天的垂垂杨柳，亦可挥舞六十二斤重的混铁禅杖，更能从万军丛中生擒敌酋，你观此人神勇否？”“果真如此便是天人下凡啊。”小沙弥久久不能回神，老者似乎有所感怀，吟出一段偈语：“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老师傅，此乃谁人所作，怎么和签文这般相像？”“啊？哈哈哈！这个便是老衲方才提及的神人所留，你看这舍利塔上碑文可对的上？”苦儿提着灯笼举在眼前一字一句的看着，终了揉揉眼睛：“这般，神人就在我眼前，让我给他老人家拜上一拜。”“你这猴儿。”忽然，老者大惊向小沙弥说：“山门外莫不是有贼兵杀来，如何这般作金戈铁马之声？苦儿快去察看！”“我晓得了，我晓得了。”说完小和尚便飞奔出去，小沙弥片刻间复返，见老者在花岗石座上闭目昏睡，上前答复：“老师傅听差啦，今夜是八月十五，正是潮信守时来。”“是潮信呐，扶我起来，这么说来老衲已多年未观大潮了，咱爷俩往六和塔上去如何？”“可您的身体？”“无妨，老衲也看不得几时钱塘之景咯，趁着赶巧，且观奇景。”如此，这一老一少相扶慢慢地爬上六和塔。木制阶梯被踩得吱呀作响，沉重的脚步在盘旋的廊道里回响，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