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默默站在旁边,提出了一个实际的建议:“对了,你要是实在找不到你爸的照片,就用身份证上的证件照吧,派出所应该能拿到底片吧?”
方照影应声道:“嗯,也只能这样了。”
她抖了抖空空的编织袋,想清理掉些灰尘,没想到从夹层里掉出一包还没拆封的软中华烟——
估摸着是方建新从那次酒席上顺回来的,还没有拆封。
方照影捡起烟,递给唐易,犹豫了一下说:“你能不能替我爸抽一根?”
唐易接话道:“去阳台抽吧,屋里会留下烟味。”
方照影怔怔地看着那包烟,摇了摇头说:“没事,就在这里抽吧,以后可能也没机会再闻到这味道了。”
唐易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地,默默点上了一支烟,目光透过眼镜镜片看着烟雾消散在狭小的空间里。
方照影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问:“一手烟是什么味道?”
唐易认真地回答:“味道有点冲,你要试试吗?”
说完,烟已经递到了方照影的手里。
她反手将那根烟放进自己嘴里吸了一口,又快速吐了出来,浓郁的烟雾在她唇间缭绕。
唐易无奈地笑了笑,“烟不是这样抽的,你都没吸进肺里。”
说完,唐易拿回了自己的烟,放在手里却没有抽。
生怕这一场对话就此结束,他又扯开话题问了一句:“方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照影坐在床边,沉默了很久,回忆道:“他是个老实木讷、特别没劲的老头,不识字、也没有什么大智慧。”
二氧化碳稀释了尼古丁的浓度,再也找不到熟悉的烟味,思绪也被拉向了远方——
“我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一岁以前......他没有什么爱好,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九里镇。他唯一喜欢的事,就是约邻居阿伯来家里下棋。可是他老是输,却乐此不疲。跟他下棋太没意思,后来阿伯们都不愿和他下棋了,他就缠着我陪他下。结果他一输棋,就怪我不让着他。”
方照影顿了顿,好似不痛不痒地继续说:“我特别佩服他的一点是,他能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做同一件事。从我记事开始,他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六点钟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给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浇水。”
“我小时候特别调皮,有一次拿打火机把他养的花草都给烧了。他发现后,冲我发了好大的火,那是我唯一一次见他那么生气。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因为我玩火而生气,但后来我看到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对着那些被烧掉的花草偷偷抹眼泪......我才明白,那些花草对他来说,可能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
唐易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问:“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方照影神色晦暗,苦笑一声:“方建新是我的阿爸,除此以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唐易瞧出了方照影心底的失落,尽管她表面上显得满不在乎,但实际上,她一直在内心深处渴望找到那份缺失的父爱。
只是这么多年来,方照影始终无法从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方建新的形象,更无法真正了解和理解他。
即便到最后,方建新留下的未解之谜也只有一场死亡。
方照影还记得从市局回来的那晚,方建新对她所说的话,似乎都指向他隐藏了十六年前的真相。
然而随着他的死亡,这个真相被永远地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