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完了,穆伶身后死死拉着她衣角的人才稍微放松下来,穆伶细看,才发现他脸上都打破了好几处,衣裳也是乱糟糟的,头发像鸡窝,也不知她身边的嬷嬷是怎么照顾他的。
“嘿嘿...”十王爷挪了挪膝盖,便跪了下来,浑不在意自己满身的血和伤,不知是不疼呢,还是他不懂疼,也不懂自己的身份,不懂自己如何被欺负凌辱。
方才穆伶已经瞧见了,用石子打狗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也幸好方才她没有说出口来争辩,一来她没有证据,二来,太后分明就是不喜这十王爷的,本就是要借机收拾他,若是方才说出来,惩罚可能就不是跪两个时辰这么简单了。
正想着,耳边传来,“嗯嗯嗯...”的声音,膝盖处,也有个东西递了过来。
原来是这十王爷不知何时将自己的衣裳脱了下来,他好像是不会说话,只是比划着,似乎在解释跪久了会痛,所以替她垫一垫,又说自己不怕痛。
他的裤子也是有些破烂的,穆伶低头一瞧,才发现他的膝盖处已经有一层厚厚的茧巴,周围也都是伤痕。
他分明是王爷,在这宫里,却过得连一个下人都不如,这些茧巴是如何来的,是经常被罚跪么?那些伤口呢?
想来也是,他身边只有一个嬷嬷,住的也是最偏僻的院落,没有一个人在意他,连太监都敢随意打骂,可见平日所受的欺辱。
穆伶心中有些难受,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而已啊,初春还料峭,穆伶不肯要他的衣裳。
十王爷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下来,拿回来,又轻轻拍了拍,然后再次小心翼翼递过去,那双眼睛好似在说,“不脏的,不脏了...”
穆伶鼻尖一酸,看着她单薄的身上,却也不好再拒绝,忍着眼眶的热意,接了过来,垫上。
扭头,就对上十王爷满意的视线,他甚至裂开嘴,嘿嘿嘿笑着。
穆伶却更是鼻酸。
眼前的光线倏地黯了一瞬,“步大人这边请....”
穆伶听到动静,猝然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她期盼许久的身影朝着这边而来,身材颀长,一身正气,即便只是远远瞧着,也给人无端的安全感。
可他却目不斜视,似乎没有注意到,宫道的角落上,跪着的这样一个小宫女。
穆伶低下头,是啊,上回不过是对视了两眼,人家怎么会记得她呢?转念又有几分庆幸,幸而是不记得,今日她特意装扮了前来,本是想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惜现下发髻也乱了,人还被罚跪,凄惨又丑,还是不认得的好。
只是心中,却布满失望。
人影越来越近,穆伶的头越发低。
眼看面前的皂靴已经抬步,可那暗下来的阴影却是没有消失,在穆伶不解的时候,她听见男子雄浑厚重的声音,“这里风大,姑姑容两人挪到那边去可好?”
那守着的宫女竟是同意了。
穆伶心尖跳跳,抬头,便对上那沉稳的视线,步曲对她点点头,目光纯然,然后便抬脚离去。
穆伶耳边仿佛再没有旁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抖动的心跳。
十王爷瞧着她小脸从白到红,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再挪向那已经远去的高大人影身上,目光幽远,意味不明,只是手中的拳头,依然攥紧。
春风和煦,可今日其中却似乎加了冰刀子,刮在人的脸上,生生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