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辞李妩的女频言情小说《穷书生来求娶?赶走后他竟变权臣完结文》,由网络作家“木鱼几何”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风雨凄凄,本该是和风温煦的春天,却未让人品出任何春的韵味,反倒是有些冬的凌厉,让人脊背生寒。路上行人纷纷避着雨。陆辞刚从宫闱出来,身后高大厚重的宫墙逐渐被甩在身后。小厮王正撑着伞,急忙跟上自家大人的脚步:“大人,大人,您走慢点,雨天湿滑……”青岩石子铺的大街,在雨天闪着滑亮的光,这要是摔了岂不得卧床几月才能修养好。小厮一边小心翼翼的打着伞,一边偷瞄自家大人。男子身材修长,皮肤冷白,眼尾微微上扬,穿着艳红的官服更是衬的俊美邪气。明明一副妖异的长相,偏偏配上一副无心无情的表情,倒是淡化了那抹过分柔媚的长相,显得此人十分绝情。如今二十多年已过,当时的探花郎也早已成了朝廷重臣——大理寺卿。陆辞如今已年近四旬,但岁月未曾在俊朗的面上留下痕迹,...
《穷书生来求娶?赶走后他竟变权臣完结文》精彩片段
风雨凄凄,本该是和风温煦的春天,却未让人品出任何春的韵味,反倒是有些冬的凌厉,让人脊背生寒。
路上行人纷纷避着雨。
陆辞刚从宫闱出来,身后高大厚重的宫墙逐渐被甩在身后。
小厮王正撑着伞,急忙跟上自家大人的脚步:“大人,大人,您走慢点,雨天湿滑……”
青岩石子铺的大街,在雨天闪着滑亮的光,这要是摔了岂不得卧床几月才能修养好。
小厮一边小心翼翼的打着伞,一边偷瞄自家大人。
男子身材修长,皮肤冷白,眼尾微微上扬,穿着艳红的官服更是衬的俊美邪气。
明明一副妖异的长相,偏偏配上一副无心无情的表情,倒是淡化了那抹过分柔媚的长相,显得此人十分绝情。
如今二十多年已过,当时的探花郎也早已成了朝廷重臣——大理寺卿。
陆辞如今已年近四旬,但岁月未曾在俊朗的面上留下痕迹,反倒如久藏的酒一般,气质更加内敛厚重。
想当年陆辞金榜题名,因出众相貌被点为探花郎,传说公主也曾属意过,在京中也是一段趣闻。
那年年轻的进士身着红服,骑着骏马游街,让多少闺中小姐芳心暗许,风头不输当时的状元郎。
说起来也巧,当时的状元郎陆齐,与陆辞出自同一村,一起入仕。
两人年纪相仿,朝堂上下,这么些年明里暗里争的你死我活。
小厮自然也对自家大人的竞争对手没什么好感,但更巧的是,两家府上的夫人居然也是同乡。
想到自家夫人,小厮王正就不由得想叹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怎么同样的乡土养出来的人差别这么大呢?
王正这边三心二意的想着,脚下一个趄趔,伞上的雨都抖落在身旁高大男子的赤红官袍上。
心下慌张:“大人,小的一时脚滑,望大人恕罪……”
陆辞面色阴沉,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雨水,纤细浓密的睫毛帘子垂落眼前。
倒也并未责怪,接过油纸伞大步朝前走去。
王正也不敢多说什么,明明马车在前,自家大人却直接掠过,朝着街巷走去。
看着那抹在雨幕中独自撑着白伞的猩红背影,小厮无端品出一抹高兴的情绪来,自家大人好像心情不错?
罢了罢了,王正摇摇头,这么大的雨,除了那些故作风流、文绉绉的读书人,还有谁会在这般扰人的天气生出喜意。
更何况自家大人好像本就讨厌雨天,按大人的说法:
“雨天多事,容易掩去犯罪的痕迹……”
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最容易让人神思不属,小厮驾着马车往寺卿府驶去,思绪早已飞出天外。
还记得前一年初春,也是这般大的雨,正逢清元节。
刑部侍郎的夫人,也就是陆齐的夫人邀约去府中赏雨,恰逢那段时日还算太平,京中没什么大事发生,陆辞也得了空。
人闲着可能是生出些闲情逸致来,但是王正觉得自家大人绝对不是因为想去赏雨,不管怎么说——陆辞应约了。
他作为大人的跟班,自然也跟着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同村的缘故,那日侍郎夫人只邀请了陆辞与夫人,当然,不用多说,夫人并没有同去。
他家大人跟夫人不愿呆在一块儿,外人不知,他们这些近侍最清楚不过了。
夫人跟大人极少有和平相处的时候,两人在一块总是闹的鸡飞狗跳。
说起来陆辞因着当了大理寺最高的官,身上的官威就不敢让人冒犯。
更何况平日里还尽与些恶徒悬案打交道,久而久之,身上多少有些煞气。
再加上自家大人本就冷森森的,平常人与他说话都有些怵。
可偏偏夫人不怕,对着大人不是白眼就是怒骂。
陆辞也是毫不避让,红唇白齿一张一闭,说的话如荆棘。
是以,两人基本不在一块,就连在府中都是分房睡的。
这两位夫人否同乡暂且不论,反正自家夫人绝对不是名门贵女。
那破口大骂的样子地地道道的恶女悍妇,没见过哪家闺秀掐着腰,指着自家夫君的鼻子骂的如此流畅。
言语也是相当粗俗。
侍郎府夫人则不一样,长得清新雅致,人也温温柔柔的,行为举止倒是活泼热情。
待大人去了,欢喜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熟捻的招呼入座:
“陆辞,李妩呢,好不容易能见一面了,她人呢?”
噢,对了,李妩就是自家夫人大名。
左右张望着,欲看看那位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大理寺卿夫人。
当时自家大人是怎么回答的,陆辞脸色不霁,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
“她有病。”
别说那位陆齐大人与他的夫人脸色一顿,当时王正脸都木了。
大人啊,你现在是到了对手家门,可不能落人笑话。
当然陆辞这么沉不住气也是因为跟李妩两人,前天又吵了一架,吵的不可开交,夫人那句肺腑之言现在都还清晰的印在王正心头:
“怎么了,老娘就是要出墙,就是喜欢那酒窖子里的魁梧汉子,总好比过你这个竹竿子破瘸子!!”
幸好,陆辞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家里怎么吵无所谓,闹到外人跟前,让别人知道他娶了个出墙浪妇,他也不愿变成别人的笑柄。
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跟李妩不合。
虽然气的要死,还是冷着脸解释了一遍:“李妩心疾犯了,不便出门。”
陆齐倒是好心,听到这话,当即就表示,家中有治心疾的良药。
是良方堂那位游历在外的神医开的方子:“当年阿瑶犯心病,特意求来的。”
阿瑶自然就是侍郎府夫人,大名叫许枝瑶。
陆辞看了眼许枝瑶,几人年少相识,他自然也知道许枝瑶自幼心肺不好。
“你身子弱,还须好好将养。”
许枝瑶笑笑:“没事,我早已经好了,李妩怎么样了?我改日去看看她?”
陆辞想到府中生龙活虎,中气十足的李妩,不由凉薄一笑:“她之疾,极为好治,少叨扰她就无事而安了。”
小厮王正当然知道自家大人说得什么意思,夫人哪有什么病,只是跟大人吵架假意表现出来的,一吵就捂着胸口大喊:
“陆辞,你要气死我吗?!狗东西,当初是谁在你瘸腿时不离不弃,你现在知道嫌弃我了?!”
只要陆辞少在李妩面前转悠,看不见,两人就吵不起来,夫人哪还有什么心疾。
可是许枝瑶不知道陆辞言下之意。
所传非虚,他们四人皆是同乡,可这么多年来,无论哪家夫人、大人设的家宴庭会的,李妩从来没有出面过。
私下相约也从未应允过,是以许枝瑶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李妩。
此时听陆辞这般说,还以为陆辞在怪她,扰了李妩的静养,不由有些委屈。
陆齐看妻子委屈,他与陆辞年少时在书院读书时就不对付,这么多年了,两人还是面和心不和,一有机会就互呛。
陆齐冷哼一声说道:“你如此心疼李妩,不如将她送入空门,佛家重地,再是清静不过了。”
让人把夫人送入空门,这简直荒唐,许枝瑶拉了下夫君的袖子,让陆齐别乱说话。
陆辞看了眼许枝瑶,看到许枝瑶歉然的笑容,也懒得计较。
陆辞薄唇抿直,不再说话,以李妩那个性子送去寺庙怕也能闹翻天。
一时气氛尴尬,两个大男人互相看不顺眼。
许枝瑶只得在中缓和,柔声说道:“赏雨吧,春雨蒙蒙,是个好时节。”
陆齐自然不愿意让自家夫人无趣,看着院塘里的俏丽,出口成诗:“烟雨海棠花,春夜沈沈酌。”
王正想到这,当时自家大人是怎么说的他都不好意思回忆了,陆辞那般不解风情:
“雨落无痕罪证消,寻踪查迹路迢迢……”
陆辞只是看着这蒙蒙细雨想到了之前有桩悬案就是因为雨天破坏,折腾好几月才抓到凶手。
陆齐再好的君子风度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的说道:“你来赏什么雨?”
陆辞:“闲的。”
王:……
陆齐:……
许:……
许枝瑶扶额,李妩到底是怎么受得了陆辞的?
一时无人继续开口说话,王正现在回想当时都觉得不自在。
那场雨赏的当真是极其无趣,也不知他家大人是怎么呆下去的,王正猜唯一的可能就是大人不想回家见夫人吧。
王正想到泼辣的李妩,回过神,默默叹了口气,眼前的那抹红色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了。
陆辞此时已经远离宫门大院,经过拐角进入平民街头。
不再像是宫门口那般冷清了,虽然下雨天街头支着的摊子不多,但是街道两边的铺子还是照常营业。
也是,除了王族富贵,这些平民百姓怎会因为一个小雨天,就关着铺子窝在家里头赏雨呢,那可是养活全家老小的收入来源。
不得不说,陆辞此刻心情确实不错。
他前几日了却一桩命案,得了嘉赏,此刻赏赐应该已经去了府邸。
至于高兴的原因陆辞不想去多想,难的心情好上三分,想那么多做什么。
这时前面迎来两个撑着花伞的人,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隔着春雨也听不真切。
但陆辞这些年审案探案早已练成了千里眼顺风耳,不过,街头普通百姓,他也没什么兴趣听两个姑娘耳语。
只不过下一刻两人提到的东西引起了陆辞的注意。
“哎,这青枝酒都出了两年了,还是俏销货,今日这泼天大雨,已经较平常出门的人少了许多,还是买不到。”
“是啊,有些话教人怎么明说呢,真是羞死人了,看来明日还得早日去大满酒庄。”
这两个姑娘一路小声絮絮叨叨,却不知早有人将她们的话听的一干二净。
陆辞此时面色微沉,青枝酒,心里冷哼,什么青枝酒,嚼文嚼字,玩弄字眼吸引人的噱头罢了。
大满酒庄前一年推出青枝酒,说什么取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时之间,倒是吸引了不少檀郎谢女,以此来暗表心意。
陆辞心上不悦,大步朝着大满酒庄去了。
说是酒庄,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造酒坊子,前面是一小间铺子,陆辞跨进去。
小二正打着瞌睡,瞧见有客人来了,,身上还穿着红蟒官袍,立刻打起精神。
这官服可不是什么寻常小官能穿的,看那客官周身气势,也绝不是什么等闲人。
小儿立即热情上前招呼:“哟,官爷儿,这是想喝点什么?”
陆辞沉着脸未答,这小二面生,抬眸扫视着眼前这家酒坊子,周围木架上搁着坛坛红布蒙着的酒罐子。
几月不见,倒也没多大变化。
小二还以为陆辞是头次光顾,热情的开口介绍:
“官爷,小店共有十多类酒,大多都是市面上常见的,但是,本店特色有五种。”
“比如,这一面墙上最上头是月儿白,酒量清薄,入口香甜不醉人,是夫人小姐们最喜爱的酒,官爷家里可有娇妻美妾?”
小二眼看着面前这位冷峻的官老爷面色更加不好,暗道不妙,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又不由的怀疑,这不应该啊,这位官老爷如此面容气势,虽然看起来年轻,但终归不似少年郎。
不可能未娶妻啊。
小儿疑惑归疑惑,还是赶忙岔开话题,要不然这官老爷眼神要冻死人:
“咳咳,这月儿白同时也颇受风流才子的喜欢,来,官爷,咱们在看看这坛酒……”
小二再介绍起另外一坛酒:“这是烧刀子,酒如其名,最是醇烈,后劲极大,喝起来爽快的很!”
小儿谄媚的笑着,这酒最适合借酒消愁了,看客官您郁郁寡欢,一看就是生活不顺。
这一杯烧刀子下肚,心头火起,两杯下肚,破口大骂,再来一杯保管你找不着北,倒头就睡,什么愁啊恨啊的统统消失不见。
还有什么比倒头就睡更解愁的,堪称酒界蒙汗药。
当然这话小二可不敢讲,面上越发恭敬:“官爷,这酒一看就适合您这般光风霁月的人……”
陆辞何尝听不出小二在奉承他,打断喋喋不休的小二,问道:“青枝酒可还有余?”
有余肯定是没有余的,小二想着,但是店里绝对有存货。
这不,酒夫们还在后院忙活着呢,酿造明天卖的青枝。
小儿正准备张口回绝,陆辞掏出几枚金叶子,小二眼睛当场就直了。
这青枝酒极为难酿,自从他们的李大掌柜走了,产量就更加少了。
每天顶多只能上架二十瓶,一瓶他们卖出五两,虽然来买的客人们会竞价,大大超过五两,但这几枚金叶子也妥妥够赚了。
但是提前售卖不是他一个伙计能决定的,得去问问掌柜。
小儿说道:“这,这,官爷等等,小的去问问咱家掌柜的,青枝酒极为难酿,不知道是否有存货。”
说着准备引着陆辞去店里的雅座上坐着。
陆辞回绝:“我与你一同前去。”
这,哪成啊,后厨怎么能让外人进去,小二面露苦色,嘴上说着好话:
“官爷,后边都是酿酒的坊子,这汉子们袒胸露腹的,怕污了您的眼了。”
陆辞冷哼,声音冰冷:“怎么,本官难不成是什么娘子佳人,还会嚷着非礼不成。”
小二哪敢应这话:“官爷,您是贵人,这小小后坊,全是粗莽汉子,怕冲撞了您啊……”
陆辞何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本官对你们的酿酒方子没什么兴趣。”
小二听他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位官职不低的客人今天是硬要去他们酿酒坊子里转一转了。
陆辞也不要人引路,轻车熟路的掀开后门帘子,闯了进去。
陆辞一进去,里头热闹非凡,灶火热辣辣的烧着。
里头精壮汉子们早已满头大汗,赤裸着上身,哼哧哼哧的几人围成一堆,拌曲的拌曲,踩曲的踩曲。
各司其职,好不热闹。
想起来那抹红裳就是围绕在这些精壮汉子之间笑弯了眼,陆辞不免心生郁气。
那抹笑是他轻易瞧不见的,可是那人却总能对着这些汉子展颜。
小二看着面前已经脸黑如锅底的官爷,不由得有些害怕,这官爷难不成跟掌柜的有仇,今日来找不痛快来了?
颤巍巍的开口:“官爷,掌柜的不在这,在前头那间小舍算账呢,草民领你去?”
“不用。”
红蟒锦服的人大步往前走,眼里是风雨欲来的阴沉。
小二看着那位官爷熟络的绕过源料子室,从锅炉前路过,转进那间小舍。
小儿绕到一个精壮汉子身旁,问道:“大柱,这是谁啊,怎么对咱们酿造坊如此熟悉?”
名为大柱的凑近傻眼的小二,悄悄说着:
“欸,你新来的不知道,咱们大掌柜之前是位女的,这位,是咱们大掌柜的相公,以前,这位官爷还来捉过奸。”
大柱说着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说是捉奸,只不过是恰好那日酷暑,陆辞带队将犯人捉拿归案,正准备带回大理寺审问,正好路过大满酒庄。
陆辞想到李妩可能会在,让下属带着罪犯先去狱中,自己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当时的小二还识的陆辞,知道他是自家大掌柜的夫君,倒也不加阻拦,只恭敬的说了句:
“东家来了,大掌柜在小舍里查账。”
谁都不知道这位东家是天子跟前的红人——大理寺卿,也不知道自家大掌柜的居然是大理寺卿夫人。
当知道李妩真的在里面时陆辞心下雀跃,只不过这点雀跃还未让人捉摸明白,当他进了酒坊,院中的景象顿时让陆辞冷了脸。
入眼全是赤膊的汉子,想到李妩平日被这些袒胸露怀的汉子环绕,陆辞只觉胸口像堵了团棉花,没来由地烦闷。
想到李妩平日说得那些混账话,陆辞都怀疑李妩是不是就为了看这些壮实汉子,才开了这家酒坊。
酒坊里的那些汉子见到他后还是一如既往的神情慌张,仿佛他下一句话就会勒令他们这个小酒坊关门大吉一般。
但那天那些糙汉子慌张之下好像欲盖弥彰什么,竟然主动跟他打起招呼来:
“东家老爷,您来了。”
嗓门特别大,像是要提醒什么人一般,陆辞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冷喝道:“闭嘴。”
他与李妩一个村,自然知道李妩是什么人,放浪形骸。
当年村里可是传了好几个李妩的相好,偏偏这人也不狡辩,笑意盈盈的顺着人说:
“是啊,玉刚嫂子,您家玉刚可不老实,您晚上可要看紧点,以防他进错了屋……”
陆辞自是脚步加快往小舍走去,李妩怎么敢,她好歹成了亲,怎敢与别人纠缠不清。
若是她真敢红杏出墙,他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理寺里边的酷刑让她喝了孟婆汤都忘不掉。
陆辞走近了小舍,房门未关,倒是让他面色稍缓,可是真的看清里边的人相处姿态又不免气急。
大掌柜的不坐在主位,反倒是打杂的稳坐中间。
李妩娇娇俏俏的站在她收的那个大徒弟旁边,外人瞧去,两人端的是郎有情妾有意。
此时李妩与王强也看见了他,陆辞记得李妩当时就收了笑意。
好像他打断了她什么好事似的。
王强正欲说什么,被陆辞冷着脸打断:“滚出去。”
王强也不敢说什么了,看了一眼李妩,才慢慢出去了。
那眼中明晃晃的担忧都他爹的快溢成水了,明明他才是李妩的丈夫,还轮到外人担心起她的安危了?
李妩看着生气的陆舟宜,脸上也没了什么表情,淡淡的问着:“你怎么来了?”
陆辞将门关上,将那些窥视的视线挡住,强压愤怒,声音凉薄:
“怎么,为夫打扰了夫人的兴致?”
陆辞从不愿让别人知道他与李妩不和睦,所以,他一般是不与李妩在外面闹的。
因为他知道按李妩的脾气,这女人是绝不会给他任何面子的,不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
但是当时两人那蜜里调油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陆辞也不知为何如此愤怒,甚至——恨不得捆了李妩,关起来。
李妩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她不知道这人疯什么。
反正自成亲以来,他俩就没好好相处过。
但是在家里怎么吵也无所谓,李妩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只是冷冷的说着:“回家去。”
陆辞看着面前的女人,双眼通红,明明现在李妩不吵,他也应该顺着台阶下,可他就是气。
特别是看着李妩那一脸不满的样子,更是火上浇油。
她凭什么不满他,她都要出墙了,她还成了有理之人?
陆辞欺身上前,漆黑的眸沉沉的看着面前的人。
李妩其实生的十分漂亮,十分符合她的名字。
妩,妩媚又十分泼辣,这种更是男人喜欢的对象。
当年在陆家村,都是种田人,干惯了糙活,女人虽然没有现在娇养的白,但是在村里边还是白的如月。
单是这抹白就能让不少人惦念,偏偏五官又生的十分艳丽,唇红齿白,一双媚眼如波,勾了不少人。
陆辞冷笑:“家,哪里的家?你不早就视酒坊为家了吗?”
陆辞掐住她的下颚:“李妩,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眼前的女人面色好像白了一分,媚眼里起了火,眸子开始泛红。
陆辞知道这是李妩生气了,陆辞当时想,闹吧,反正他这脸早已没了。
满院子的人都在帮他们打掩护,她跟王强什么关系还需要他想吗?
只是觉得心揪着十分难受。
但是出乎意料的,李妩并没有闹,只是快准狠的咬住了他的手指,那般用力,仿佛恨极了。
陆辞突然觉得心中十分快意,于是他没有挣扎,由着李妩咬,心想,咬得越狠越好。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能狠心废了他一根手指。
李妩见他不挣扎,反倒是等着凌迟处死的模样,无故更气了,想咬死这个混账东西。
但也下不了狠心了,李妩缓缓松了口,满腔的血味,让她眉心不由皱起,李妩极为气恼的、微不可察的用舌头舔了下自己咬出来的伤口。
陆辞忽地笑了,笑得狠毒又愉悦好像还很惋惜。
李妩心中又苦又酸又气,骂他:“疯子。”
陆辞确实是个疯子,看着面前染了血显得更加昳丽的红唇,居然想一口咬上去。
他为李妩没咬断他手指开心,又感到不满。
疼痛带来的快感与心中的怒气夹杂在一起,倒显得此刻俊美的男人有些鬼魅。
男人好歹为官多年了,装模作样的本事还是有的。
陆辞深叹了口气就恢复了往常一般的冷漠:“回去啊。”
李妩看着面前这个一秒变脸色的人又惊又惧,她当然知道陆辞当的是什么官,接触的全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现在看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盯着她的男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她觉得陆辞当官当的有些疯魔了,怒骂道:“狗东西。”
李妩准备往外走,被陆辞拉了回来,男人另一只完好的手在她红唇上重重一抹:
“夫人这般出去,恐会让人觉得你刚吃了人。”
“最近京城盛传吃人魔头,夫人若是不想跟为夫去一趟大理寺,还是擦干净的好。”
陆辞看着李妩面色大变,掏出帕子开始擦拭嘴角血迹时仿佛恶作剧得到了满足般满心愉悦,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笑。
他不会告诉李妩刚刚已经抓到了那个吃人魔头,此刻怕是已经送到了大理寺,待他去审。
李妩收拾好,准备走了。
陆辞又叫住她:“夫人不是要查账吗,账本不带走?”
李妩不知道这一通闹的什么,将桌上的账本揣着,狠狠瞪了陆辞一眼,准备往外走。
又被人扯住,这般反复,纵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李妩正准备发火,问陆舟宜今日是不是非要找不痛快。
只要他大理寺卿不嫌丢人,她李妩一个乡野妇人怕什么。
结果男人只是牵住了她的手:“走啊,夫人。”
还是那般薄情寡义,毫无感情的称呼,硬是让李妩息了鼓,李妩气有不顺的跟着陆舟宜手牵手出去了。
院子里的众人早已翘首以往,这般捉奸在床的戏码在哪都吸引人,结果大跌眼界,人家和和美美的手牵手出来了。
陆辞最懂人心,当然知道这些狗东西在想些什么,都想看他陆舟宜的笑话,呵,他陆辞的笑话,可不是谁人都能看的。
陆辞早已经谋划好了,若李妩真的不管不顾与他吵起来了,外边的人看了出好戏,自然得收费。
他陆舟宜别的看不上,他们的项上人头倒是不错,一个都跑不了,特别是那个叫王强的。
最后两人回到府邸,不知道是否走路耗费了李妩的精力,反正这个人未与他吵,李妩不闹,陆辞当然也不会在主动生事。
再后来,陆辞给了李妩两个丫鬟和两个侍卫,让他们跟着李妩,走哪跟哪,不准李妩一个人与外男相处。
同样让陆辞出乎意料,李妩对于他安排的明面上的监视也没吵,欣然接受。
陆辞此刻已经到了小舍门口,当时李妩跟他和离后,将这间酒坊子传给了她的那位首徒,也就是王强。
但是他毕竟是手握重权,暗中操纵些什么还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这间铺子的地契最终在他的手里,按理说,陆辞才是这间铺子的主人。
当初他就跟王强说过,铺子的营生他不过问,也不在乎。
但是,大满酒坊的那间小舍谁也不能动。
此刻看着小舍上的黑白封条已经被人撕毁了,放手太久,怕是让人不知道谁才是主子了。
陆辞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仿佛见着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情,要是被陆辞审问过的罪犯见着这抹笑,只怕当下就要磕头求饶了。
大理寺最高长官,陆辞,那才真是个疯子,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能云淡风轻的佻笑着从人身上剜肉,甚至还好脾气的询问:“痛吗?不招也没关系,本官最是好客。”
将新剜下的肉放在架子上烤,皮肉发出滋滋声响,烤熟的肉放在精美的白玉盘子里,甚至桌上还摆着一坛好酒。
不仅犯人看到面色如常的陆辞犯憷,身为他的下属也不敢跟陆辞走的太近,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皮肉也会被剜下来丢到火架上烤,变成桌上的下酒菜。
陆辞推门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主位上算账的王强,一双黑眸沉的毫无光亮,直直的看着王强:“我,说过,什么?”
王强看着面前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不由得心下一慌,但是也硬气,稳住了,他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这种红蟒袍是什么人才能穿的。
以前陆辞很少来,穿的也不是这种官服,虽然看上去周身气势逼人,但是王强觉得陆辞只是一个普通的衙役,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强看着陆辞的身板,再看看自己粗壮的胳膊,一时也有了些底气,表面恭敬的问道:
“怎么了,东家?今天怎么有空来查房,您贵人事忙,不曾给酒坊设别的账房,我只得在大掌柜的小舍里……”
王强话未说完,陆辞已经挥拳上来了,王强心下嘲讽,就你这身板跟我斗?往日里的不痛快也激发出来了,凭什么大掌柜那么个妙人跟了这个男人,抄起拳头就是上。
陆辞看着不自量力的废物,面上没什么表情。
外头早已听到了小舍的打斗声,“砰砰~”拳拳到肉的闷响,听的人心惊,心下都暗道不好,这王强在酒坊所有的汉子里都算魁梧的。
这要是把陆辞打死了可还得了,众人脸色皆变,慌里慌张的朝小屋里去:
“别打了,别打了……”
一进去,哪是他们想的那个场景,红蟒锦服的男人此刻手上染血,眉目冷清,拎着一个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壮汉。
陆辞停了手,凤目里全是狠绝,仿佛下一秒就能结果了王强,一时吵吵闹闹的众人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呆滞的看着陆辞。
这才发现陆辞其实并不柔弱,相反身形挺拔宽阔,男子中都少有他这个身高。
只是身为读书人,肌肉自然跟他们这些卖力气的汉子不能比,看上去没那么强壮,让人忽略了陆辞其实也是个精壮的男人。
陆辞以前听李妩嘲讽他柔弱废物时,一怒之下,去找了个武师傅,私下无事就去官营中跟那些禁卫切磋,硬生生的从一个书生练成了个武夫。
陆辞扔下手里的废物,平复着想杀人的冲动,偏偏喘过一口气的王强,不知死活的喊了句:“老子就是喜欢李掌柜,就是想……”
王强话还未说完,一双黑靴就卡住了他的喉管,将他剩下的话全都挤灭在喉咙里。
听到此话的众人都倒吸一口气,这种心思怎么能说出口,酒坊子里大多数对大掌柜都有心思,但是想归想,不敢说。
他们那个大掌柜虽然和善,看起来与他们关系甚亲,其实避着嫌呢,至今他们都不知道大掌柜叫什么,只知道姓李。
况且李掌柜一直想招女工,只是一直未找到合适的,要不然他们这些汉子怕都得给赶出去,平日里哪还敢对掌柜的不敬。
陆辞语气冰寒:“既然找死,成全你。”
陆辞黑靴遏住王强的的脖颈,脚下的人口鼻出血,因为窒息青筋绷起,面容扭曲,渐渐停止挣扎。
外边春雷滚滚,一道闪电照亮黑沉沉的天空。
白光也照亮了陆辞那张邪魅的脸,跟地狱索魂的鬼一般,骇人。
外头的雨噼里啪啦突然下的更大了……
陆辞冷漠的声音混着雨声响起,:“来人。”
不知从哪窜出来四个穿黑衣的人,恭敬的跪在地上。
陆辞面无表情的说道:“将这些人都给我处理干净。”
小二与大柱等人早已被吓的肝胆俱颤,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随即哭天喊地的扑通跪成一排:“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
陆辞此刻一个都不想放过,杀了就是,突然想到了那张吓得花容失色的脸,下颚紧绷,咽下嘴里的血腥味,最终改了口:
“这家酒店我要它从此关门……”
“是,大人。”
陆辞看着众人:“不想死的就滚……”
陆辞擦净手上的血迹,不理会外面的哭天喊地,独自进了酒窖,跟外面的铺子一样,架子上摆满各种各样的酒坛。
陆辞一眼就认出了那坛俏销货——青枝,这酒确实热卖,酒窖存货都没有几坛。
这酒窖里最显目的有五种,不像其他普通的坛子酒,这五种酒单是外观就比其他酒突出。
像小二介绍的月儿白,酒坛圆润,通体瓷白,烧刀子则是装在通体漆黑的瓷罐里,一看就给人很烈的感觉。
还有一款叫君渡,红色的酒坛子,倒是喜庆,那土黄色陶瓷坛子酒,形似黄灿灿的柿子,名字也好听,叫胜意。
除此之外就是名誉京城的青枝酒,淡雅的青色酒瓶,不似其他坛子圆润,而是如玉净瓶般秀美。
为什么陆辞对这些酒如此熟悉,自然是李妩曾经都带回去给他瞧过,悲凉的眸子也不由得有些温情。
当时李妩桃花眼里闪着自豪的光,得意的向他展示:
“喂,陆舟宜,看看这些酒,怎么样,是不是别出心裁,我保证京城只有我的酒坊子里能买到。”
李妩兴高采烈的给他介绍自己的酒,笑意盈盈的自夸:
“这些酒摸索了好久才酿造出来,是我们酒坊最厉害的酿酒师傅做的!”
陆辞看着喜笑颜开的人,语气淡淡的问道,带着一丝酸:“你很钦佩他?”
李妩一手拎着青枝酒,一手托腮,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
这可是她琢磨了好久才弄出来的。
“欸,你知不知道这绿酒瓶子叫什么,青枝。”
“取自山有木枝木有枝,原来叫木枝,觉得有些难听就给改了,你觉得怎么样,要尝尝吗?”
陆辞看着李妩娇媚的样子,心下不悦:“哗众取宠。”
怕是店里的草莽汉子在哪听的这样一句话说与李妩听,暗搓搓的表心意。
陆辞看了眼不高兴的李妩,一时庆幸李妩大字不识一个,应是琢磨不明白。
男人心情稍好,说道:“差事还没有做完,走了,少与你酒坊里的人接触,有什么事,打发下人去做。”
李妩看着大步往外走的人,气红了眼,这人真不识好歹。
不喝算了,也不问一下那个最厉害的酿酒师傅是谁,就这么走了?
狗陆辞。
陆辞从架子上拿了一瓶,转身出去,小舍已经空了。
酒坊的汉子们捡回一条命,知道这位东家怕是不简单,哪还敢闹,早就慌不择路的跑了。
四个暗卫做事也麻利,被打的半死不活的王强也被其中一个拖走了。
但小舍里始终萦绕着浓烈的血腥味。
陆辞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就转身离开了:“将这间小舍清扫干净,一点血味也别留。”
她不喜欢。
“是,主子。”
陆辞出了酒坊,撑着素白的伞往家回。
到了寺卿府后,小厮迎上来替他打扇,陆辞下意识的看向垂花门处的雨廊,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执勤的小厮。
以往他得了赏,李妩便会在那个位置等他归家,然后笑意盈盈的迎上来。
只有这时候,她才会对自己展颜。
尽管知道她早已不在了,可亲眼确认她真的不在的那一刻,心脏处还是不由控制的涌上一股郁气。
不在更好,陆辞想,再也不用担心府里鸡飞狗跳的。
“咳……”
陆辞嘴里溢出鲜血,四下顿时大惊:“大人,快,快,传大夫!!”
陆辞觉得四肢仿佛上了玄铁,周身冰凉一片,玄铁拖着他往深渊里去……
仿佛回到了去年夏末……
元和九年夏末,午后日头没那么足了,李妩带着两个丫鬟侍卫上街去了。
她其实也没什么想买的,只是在府中待着无聊,陆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闲的无事,出来逛逛罢了。
经过一家玉器店时起了兴趣,对着两个丫鬟说道:“走,春红,秋桃,进去看看。”
虽说春红秋桃是陆辞派来跟着李妩的,但这两个丫头没两天就被李妩收买了。
李妩长得跟天仙似的,人也温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跟大人在一起就总吵。
后来两个丫头私下讨论一翻,觉得肯定是自家大人冷冰冰的跟块木头似的,惹夫人生气。
后边见识到了自家夫人的战斗力,也不敢说谁对谁错。
但是这是主子们的事,她们当下人的做好分内之事就够了。
李妩进了这家玉珍阁,小二倒是热情的上来招呼:“欸,夫人,想买点什么?
“咱们玉珍阁的玉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夫人是想看看玉镯啊,玉如意,玉簪子,玉坠子,玉盆,玉罐,本店应有尽有……”
李妩笑着打断了小二的絮叨:“我只是随便看看。”
心里想的是这玉珍阁揽客倒是热情,她的大满酒坊也要招这么会说话的小二。
小二可没因为李妩这样说就放弃了这位潜在贵客。
这位夫人通身穿着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后边还跟着四位服侍的,一看就非富即贵。
他可得招待好了:“那小的带夫人转转,咱们一楼都是些寻常玉器,比不得楼上,小的带夫人上二楼瞧瞧。”
李妩打量了一圈一楼的玉品,确实都是些大物件,府中也用不上。
欣然跟着小二去楼上。
到了楼上,发现有许多夫人小姐在挑选物品,楼上玉品确实精巧些。
李妩看中一个玉壶,上面镌着花,栩栩如生,青底的玉配着淡粉的花,别致淡雅:“这个玉壶不错。”
小二看李妩露出喜意,当即卖力推销:“哎哟,夫人真是好眼力。”
“这是本店琢玉大师亲手雕的,名叫玉壶春,这买回去插上花那是锦上添花,您就这样摆着,也是天自趣然。”
李妩赞同的点点头,询问道:“多少钱?”
小二谄媚的伸出三根手指头,李妩挑眉:“三百两?”
小二摇摇头,“夫人,这值三千两。”
李妩当时就移开了目光,三千两,她的青枝只卖五两,这得卖六百壶,玉是好玉,但是顶多白两就足够了。
春红秋桃看自家夫人不要了,三千两他们寺卿府也不是出不起,于是出口便劝道:
“夫人,这玉壶瞧着好看,贵是贵了点,但您欢喜,便值得,没准老爷也喜欢。”
李妩摇头:“花三千两买个花瓶,不太划算。”
再说,陆舟宜能欣赏什么,他哪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枉他还是个读书人。
这话李妩没说,一般情况下,她也不在外人面前嘲讽陆辞。
春桃秋红摇摇头,她们大理府何差这三千两,夫人开心才是要紧的。
小二听了这话也不生气,继续恭恭敬敬的领着李妩转。
“夫人,这玉壶春未入得您眼,再瞧瞧这些玉饰,保管有您瞧的上眼的。”
李妩其实对首饰一类的不太在意,因为要去酒坊巡查,叮叮当当的不方便。
况且过了多年苦日子,对这些身外之物也不执著,银子留在手里更叫她安心,慢慢走到了一处摆满玉镯的墙面。
李妩一下就认真起来,细细挑选,一块通体透亮的玉镯吸引了她的注意。
李妩忙道:“小二,可否将此玉取下给我瞧瞧。”
白玉入手,甚是温润,镯面上刻着刻着云海翻涌之景,上头还坠着一颗莹润的珍珠。
这玉镯做的甚是惊艳秀美,玉上还绣着两朵雾莲,中央花纹繁琐,仔细端详便能看出中央好像刻着的是一个字——圆。
若不仔细,只怕会将这字也认成莲花的花瓣去了。
李妩心下激动:“这玉从何而来?”
小厮看出李妩这是要成交的心思了,喜笑颜开,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抖落:
“哎哟我的夫人,您眼光是真真不错啊……
跟在许枝瑶身边的小二也连连点头,跟李妩身边的伙计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了计量。
那边小二对着李妩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夫人,确实是这位夫人先看到的。”
“要不你再看看小店的别的物品,咱玉珍阁其他玉镯都是出自大师之手。”
“十分精美,您在挑挑,要是看上其他满意的,给你打个折?”
这不是折不折,李妩也知道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但是这个玉镯她真的十分喜欢,无论如何也要买回去。
于是诚恳说道:“这位姐姐,我对这镯子实在爱之难舍,今日,只要是你看中的,全由我出钱怎么样,你就将这让给我吧……”
跟在许枝瑶身边的丫鬟听李妩这么说,又看许枝瑶为难的样子。
许枝瑶身子弱,一般不与人争,恐怕当真要忍痛割爱了。
她自然不想让自家主子失落,本就是许枝瑶先来的,再说她家主子是全膳阁的掌柜,又是刑部侍郎夫人,还能缺了几万两银子不成。
上前行了一礼,出口道:“夫人,这镯子本是我家夫人先看重的,其他的玉品我家夫人看上了也有钱买。”
许枝瑶呵斥一下自家丫鬟:“绿瓶,不得无礼。”
春红秋桃看自家主子被一个丫鬟暗讽了,那还得了,他们大理寺卿府也不是好惹的。
反正这人应当还未钱货两讫,出言道:“所谓价高者得,小二,这玉镯我们出四万两。”
李妩看了眼许枝瑶,再看了眼玉镯,点了点头。
许枝瑶刚刚还有点为难,这会看人家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也起了气焰:“我出五万两。”
李妩看了下许枝瑶:“看来姐姐也是当真喜爱,也罢,我出七万两。”
李妩心在滴血,七万两,又看了眼那一只云纹镯,不论如何,倾家荡产她也要买回去。
这样一来一往,价钱已经到了十五万两,许枝瑶心中也在滴血。
她们做生意的,最是小气,这一只镯子已经抵了她的全膳阁两三年的利润了,咬牙切齿的说着:“十八万两。”
两个小二此刻眼冒星光,发了,发了,三万两的镯子卖到十八万两,这价涨的,都快比上拍卖会了。
原先跟着李妩的小二暗搓搓的怂恿:“夫人,十八万,十八万,您还要加吗?”
李妩上下牙咬紧,她这些年没有打理过府中事务,所以也不会用陆辞的钱。
后面她开了酒坊,但也就这几年,还没这么多钱,最后加价:“二十万两。”
“二十五万。”
李妩深吸一口气,二十万已经是她全部家当了,叹道:“不要了,恭喜姐姐。”
那块玉终归与她无缘。
两个小二不管谁买了,都欢喜,异口同声的说着:“好嘞,夫人,小的这就给你包起来。”
许枝瑶一想到多花了数倍的钱买了这么个玉镯,一时也有些心堵,怎么脑一热就竞拍上了。
这二十五万的银两也不是少数,她现在带的钱两也不够了,为了不再出这等幺蛾子,对着小二说道:“把镯子包上,与我去侍郎府。”
“原来是侍郎夫人,小的这就与夫人前去,夫人请。”
李妩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心里暗想,原来是她——陆舟宜的心上人。
就看许枝瑶临时走不知出于什么想法还看了一眼她。
李妩回看回去,然后看着许枝瑶远去,心里想着,是挺漂亮的,当年在村里,许枝瑶就与她不同,她是教书先生的女儿,而她……
难怪陆舟宜喜欢她。
许枝瑶身后的丫鬟倒是直白一点,瞪了李妩一眼。
李妩才不与她计较,倒是跟着自己的姑娘们“哼”了一下,问李妩:“夫人,为什么不继续竞价啊?”
李妩摇摇头:“超太多了。”
如果继续竞价,就得从府上划账,而且恐怕不少,她不想用陆辞的钱财,对商贾来说,钱是靠山。
以前爹爹娘亲在世的时候就耳提面命的告诫她,以后一定要寻个将钱交给她的夫君,那是她将来的底气。
可是陆辞并不是她的底气,他们并不相爱,所以她不愿意管府中生意,当然陆辞也没让自己管,他肯定觉得自己不会算。
狗陆辞。
李妩呼出口气,将心中烦闷压下,手镯没买成,那套茶具还是挺好看的,一万两成交,李妩回了寺卿府,精美的茶具没被她用来泡茶,让人把她冰镇的酒端来,捏着茶杯开始饮酒。
她喝的月儿白,酒劲不大,但是一杯接一杯,终归醉人。
等到陆辞回来,来了内院,见着的就是喝的小脸通红的人,此时满天的红霞都不如那身着红衣的醉鬼。
陆辞身着大红官服,李妩穿着赤红长裙,红纱随着微风飞扬,两人一立一坐,自成美景。
春红秋桃见着陆辞回来了,倒是识趣的退下了。
陆辞缓缓走上前去,本就乌黑的眸子更是深的不透底,略微有些口干,看着桌上的茶杯,倒是不要人招呼,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解渴。
眉头一挑,入口不是温热苦涩的茶水,而是冰凉清甜的酒。
陆辞嘴角微勾,看向李妩,这人什么癖好,拿茶壶泡酒喝,入眼的却是李妩委屈的眼和红润的唇,不知为何,心头痒痒的。
不由自主的握着拳头,故作冷淡的说着:“怎么,为夫喝你一口酒,还计较上了?”
李妩瞪了他一眼,这一眼给陆辞瞪醒了。
陆辞睁开眼,梦中的场景尽数散去,不知为什么有些许不甘。
耳边传来哭喊的声音,陆辞皱着眉头坐起来,举目看去,屋子干净整洁并无他物,这是他自己的寝屋。
王正看到陆辞醒了,扑到床前,哭喊着:“大人!!”
“闭嘴,还没死。”
陆辞揉着眉心,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哑声问道:“怎么回事?”
王正抽抽嗒嗒的,给自家大人倒了杯水:“大人,您昨个回来,吐了一口血,昏睡到今日,吓死小的了,大夫说,大人是劳累过度,再加上忧思成疾,还望大人保重身体。”
忧思成疾,陆辞心里滚过这几个字,突然想到了那个女人,起身往正房走去。
他与李妩从来都是分房而睡,以前还未富裕时,也是分床而睡,他现在就是想去那李妩的卧房里瞧瞧。
王正在后边追着他:“大人,您穿上衣服。”
这才初春,气候并没有回暖,要是冻着了,可是要出大问题了。
陆辞到了正房,二十多年来这间他从未踏足过的院子。
推门进去,院中有一个小小的荷塘,湖面上荷叶稀稀疏疏的,看上去教人觉得好不凄凉。
陆辞心中那抹郁色又涌了上来,这安安静静的院子让人看着十分不痛快。
推开李妩的寝屋,屋里浮动着暗香,就算主人已经离去许久,那抹独特的幽香还是留有残余,并未完全散去。
李妩的卧室与他的卧室大不相同,从进门到卧床隔着好几道纱帘,除此之外还挂着帘珠,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让人觉得屋主人应该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可是,这与他所认识的李妩是那般不同。
更让他惊讶的是屋中居然放了满墙的书本,陆辞走近书架,瞧了一眼,上到《农桑通决》《木具白全》,下到各种话本子,涉猎甚广。
随手挑了一本,发现上头竟有主人的注解,字迹清秀婉约,不像大字不识的人能写出来的。
陆辞问着跟着一起进来的春红秋桃:“她,平日里会读书吗?”
春桃恭敬的问答:“是的大人,夫人平日无事就会看看书。”
“是吗。”
陆辞闭了眼,他在想,李妩,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成亲二十载,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陆辞挥手摒退了下人,独自坐在桌前,突然想象不到李妩安静读书的样子,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乖张的。
从怀中摸出一块玉,那块玉,细细抚摸,还是能感受出一点细痕。
是了,碎了终究是碎了,补的再好还是有破裂的痕迹。
陆辞将玉佩放回内兜,重新翻开书页,书面最表层的一页写了一个大大的圆字,陆辞看过两眼就略过了。
*
这日过后,大理寺卿依然忙碌着朝堂之事,雷厉风行的处理着各种疑难杂案。
但是俯首在堆积如山的公务中的人脸色越加白了,更像个索命的阎罗鬼王,随之而是越来越严重的咳嗽声。
大理少卿今年刚及冠,见自家长官如此辛劳,心疼的让他回去休息。
他是陆辞一手提拔上来的,对着这位不苟言笑的陆大人有着孺慕之情。
陆辞倒也不推脱,这些小案子底下的人要是都处理不来,干脆全滚回老家等死好了。
陆辞除公务外,不愿与其他官员有所来往,此时无事了,便早早归家。
但是近来陆辞养成了一个习惯,下了堂就爱往李妩屋子里去。
王正问起,他家大人怎么说的:“我的府邸,何处去不得。”
随着这个习惯养成,还有就是陆辞一日三碗的苦药。
陆辞喝完一碗汤药,将王正赶走了。
他已经读完了李妩屋里的一本农桑辑要,接着去拿另外一本,发现竟是一本酿酒的典籍,开头封面上还是大大的写着一个“圆”字。
陆辞眉头挑了一下,伸手拿了本其他的,发现同样的,上面都会写着那个字。
一个两个是巧合,可是每本都有这个字,有什么含义呢?
年少求学时,书院同窗们都会在书页上署名,这个“圆”字就跟署名似的。
可是跟李妩有什么关系,陆辞百思不得其解。
随手翻了下那本酿酒的书,上面满满都是主人的注解,像是极其认真好学的学生,陆辞不由笑了下。
那日带回来的青枝还放在桌面上,除此还有大满酒坊的那几种特色酒。
说起来好笑,自家夫人开酒坊的,他却从未喝过大满酒坊的酒。
陆辞倒了一杯名动京城的青枝酒,酒液滑落喉咙,带来的不是辛辣,而是一股清香的青梅味。
带着甜泛着酸,慢慢的回味间,那抹酸变成了涩。
陆辞眉心不由皱起,心也开始发涩,他突然觉得这青枝取的名副其实,毫无反驳之处。
很快一瓶酒空了,陆辞随手换了坛,给自己倒了一杯,男人凤眼微亮,竟是不由笑了出来,这熟悉的酒味,就是从李妩那讨的茶杯酒。
陆辞笑的愉悦极了,连着给自己灌了好几口,仿佛弥补那日未能好好对酌的遗憾,很快,一坛月儿白全被陆辞喝下肚去。
月儿白没了,陆辞就换一坛,这次连倒都不往酒杯里倒了,直接拿着畅饮。
陆辞狠狠灌了几口,酒的辛辣愈发浓烈,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眼前的世界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身心却在这辛辣的刺激中,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放松与解脱。
还欲在喝,王正走了进来,看到陆辞身边的酒坛子,心肝都差点扑出来:“哎哟,我的大人啊,您不能喝酒啊,身体要紧啊。”
陆辞嫌烦,哑着声音吼道:“滚。”
王正再怕,也不能由着自家主子这般喝法,一眼就认出了那烈酒,这是要命的节奏,大人本就身体不大好,更得好好将养,扑通就跪在了陆辞身边:
“不行啊,大人,喝不得了,要是,要是夫人还在,也会心疼的,也不想看你这般糟蹋身体。”
陆辞凤目微眯,微愣了半刻,冷哼道:“李妩,她哪会心疼我。”
她对我最是无情,连笑脸都不肯给我,陆辞紧抿着唇:“滚吧。”
王正听了,立刻麻利的站起来:“大人,小的扶您回去休息。”
陆辞摆手:“下去。”
起身走向里边的床铺,王正看了,默默收拾着桌上的酒坛子,生怕自家大人一会醒了再喝,收拾完毕,轻手轻脚关门出去了。
陆辞躺在床上,棉被上沾染的主人的气息更重。
陆辞闭眸,脸庞安详,静静嗅着如山茶花般的香味,仿佛此刻拥着李妩,那块玉也随着男人升高的体温跟着发烫,陆辞将玉拿出来,静静瞧着,他们怎会因为一块玉闹成那般田地。
陆辞长叹一口气,呵呵乐了出来,真是讽刺,他跟李妩二十年的夫妻,竟因为一块玉,就此结束了。
也是,他们连天地都没有拜,合卺酒也未曾饮过,哪里算什么真正的夫妻。
就如同这玉一般一摔就碎,那么脆弱,只是回想那日,居然还有股淡淡的遗憾,陆辞心有不甘。
那天他还未与李妩多喝几杯,他们就吵了起来。
喝的醉醺醺的李妩,心里头不高兴,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突然想到了许枝瑶。
当初,要是他未瘸,他也不会娶她吧,他跟许枝瑶才是天生一对。
李妩想着想着,来了气,这些年,陆辞总往侍郎府去,怕也是为了许枝瑶吧,当真是,,,痴情种啊。
李妩冷笑一声:“谁准你喝我的酒。”
陆辞眉头微挑,倒也不生气:“怎么,真就这么小气?”
“是啊……”
李妩撇嘴,盯着陆辞问道:“若你当年未瘸,是不是就娶了许枝瑶。”
“说什么混账话。”
“看吧,一说这个你就翻脸,怎么,有脸惦记还怕别人说?”
“李妩!!”
一双凤眼夹着冰,一双桃花眼带着火,两人针锋相对。
最终陆辞深吸口气:“看你喝醉了,不与你计较,这种话,下次别说了。”
“怎么不能说了,多有趣儿,堂堂大理寺卿爱而不得,心爱的人另嫁旁人,这些年当尽了痴情种,你下流,惦记人妻。”
这话当真就是十分恶毒,陆辞见她越说越无礼:“李妩,这话说得光彩吗?”
“怎么不光彩,我又不是当官的,我怕什么丢脸。”
李妩见陆辞不说话,心里就是不痛快,她知道她这怨气对陆辞来说极为莫名其妙,可是她就是憋不住。
眼眶气的通红,嘴下也不留情,全都不过心的一股脑说出去:“哼,难怪人家不要你,也是,一个瘸子,谁会喜欢一个瘸子。”
“肩不能扛,手不能挑,要你有什么用,现在当了官又怎么样,废物,连我酒坊里的汉子都不如。”
李妩眼眶越说越红,显然气到了极致。
陆辞眼眶也红的吓人,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颚:“你就,这么,瞧不上我?”
女人那双多情的眸子里全是怨恨,说明了一切,陆辞心里酸涩,放了手,低声说道:
“好啊,李妩,你心气高,是我陆某人误了你。”
李妩气的浑身发抖:“陆辞,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想休了老娘?!当初干嘛去了,你落魄时怎么不休了我,现在陆大人当了官,知道,知道……”
“知道糟糠之妻上不得台面,好一个用完就丢,哼,狗东西,你没有良心。”
陆辞心里泛苦,他没有这般意思,但是又忍不住反驳:
“李妩,当年若不是你使手段嫁了我,我何曾想娶你。”
李妩哽咽了下:“是,是我不要脸,使用下作手段嫁了你。”
吼间仿佛涌上无数血气,心脏针扎的疼,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李妩伸出雪白的手颤抖着指着陆辞:“你 ,你……”
千般万般的话都哽在喉咙说不下去,当年她……她也不想那般。
但是错事已成,是她先强嫁与他,所以一路到此,再苦再累也没抱怨,未曾想过和离。
也是,本就是一对怨侣,磕磕绊绊了二十年,终是到了头。
李妩反倒是笑了,罢了,本就是她的错:“好啊,和离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陆辞声音也哑了:“什么条件?”
“许枝瑶手里有块云纹玉,今日得的,我喜欢,替我求来,从此,一别,两宽。”
陆辞声音冷淡:“你怎么知道她有玉,你们见过?”
李妩也淡淡的说着,眼睛看向别处:“今日见了一面,放心不是私下见的。”
“我也没有为难她,玉珍阁买玉时见着的,那块玉我跟她竞拍,没抢过,但是我,真的特别喜欢,只要你能求来,我就痛痛快快的……”
李妩深吸口气,继续道:“我就痛痛快快的和离。”
陆辞听到这话第一反应竟是你为什么没争过,钱两不够?府中中馈虽然未在李妩手上,可是钱两任她支配。
但现在多问无益。
院子中慢慢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两个眼眶通红的人与两颗死水般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红霞彻底没了,陆辞起身离开,风中传来男人的回答:
“好。”
红唇嘴角勾着的笑最终淡了下去,李妩想,真好,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女人通红的眼角掉了颗泪,寂静的院子中传来女人低低的哽咽声,又因为主人极致忍耐,轻不可闻。
“陆舟宜,混账东西,早知道,就不嫁你了……”
小满,胜万全,娘亲爹爹给她取的小名,可惜,她一生都在期待着能圆满一点,在圆满一点,终究没能实现。
*
那天争吵后,陆辞第二日就去找了许枝瑶求玉,只不过真是天不遂人愿,越至关重要的东西往往越求而不得。
许枝瑶拿到那只镯子回府后就不小心打碎了,为此气的差点心梗。
陆辞得了断成两截的碎片,这样是万万不能给李妩的,他找了修玉的老师傅,想办法将这只玉修复完好。
叮嘱道:“不急要,但要完善,尽量修的看不出来。”
陆辞回了府,自从那日吵架,他就再难见着李妩一面,这人窝在院子里,也不出来,倒是听那两个丫鬟说心疾犯了。
这不是李妩吵架时一惯的说辞么,陆辞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还是想去看看李妩怎么样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关心一下是应该的,陆辞说服自己。
恰好李妩心情不爽快,出门打算去后花园转转,正好在门口碰见陆辞,不由得冷笑一声。
陆辞瞬间觉得有什么好看的,还会冷笑呢,能有什么病,不动声色的将李妩仔细打量了一遍,面色苍白了点,好像还瘦了许多。
眉心不由皱起,真病了?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李妩就开始呛人:“怎么,陆大人今日十分悠闲,得空来我后院晃,还是玉拿来了?真是麻利。”
陆辞拂袖离开,他真是昏了头,才会担心她,派人去修玉师傅那催:“急要,越快越好。”
自从那日起,两人就再也没有碰过面,随着入秋,天气倒是愈发寒凉了,陆辞出了宫门,一阵风吹来,落叶纷飞,倒是让他恍觉已有两月余没见着李妩了。
但他今日不得不登门了,陆辞摸出怀中揣着的玉镯,突然不是很想给她。
马车里烘着暖炉,烘的玉体也显得愈发晶莹,不得不说,那师傅手艺甚好,摔裂的痕迹完全看不出来了,就像没碎过一样。
李妩近来咳嗽越发严重,整个肺腑都是疼的,想着两个月没见着陆舟宜了,也是,她不出去闲逛,哪有机会瞧见陆大人,陆辞从来不来她的院子。
李妩又是一阵咳嗽,竟是咳出一抹血,拿帕子擦了,没让两个丫鬟看见。
她这病早年累的,慢慢养着倒是能养好,可惜就如大夫所说,心中忧思太重,自己不放过自己。
李妩摇摇头,微微勾唇笑了下,不去想这个了,不知道陆辞那块玉要没要回来,他不会不好意思去找许枝瑶拿吧。
李妩手指无聊的点着桌面,陆辞那么讨厌她,肯定巴不得跟她和离,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
除非不想让自己的老情人为难:“呸。”
李妩咬着牙,狗陆辞,心中不由酸涩。
秋风起,吹的人毛骨悚然,秋桃看李妩站在院中吹风,拿来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劝道:“夫人,外面凉,屋里去吧。”
李妩突然想到后院的秋海棠该开了吧,那样好的颜色,不知日后还能否看见了,笑着说道:“随我走走吧,秋桃,叫上春红一起,赏秋去。”
李妩对着秋桃调皮一笑,朝着花园走去,秋桃看夫人雅兴,虽担心她身体,倒也不曾阻拦。
虽说已是秋天,但是大理寺卿的府邸的花园还是姹紫嫣然,花开的好不热闹,李妩难得觉得陆辞做了件好事,当初造花园时下了功夫,现在看一切都挺值得的。
花虽美,看久了也腻歪,李妩无了兴趣,在亭子里坐下了,百无聊赖的捧着脸,看湖面上时不时晕开的涟漪。
春桃秋红静静的陪着她,虽说夫人如今不在年少,但是仍然好看的不像话,肤如凝脂,媚眼生波,如此瞧着比满园的花都艳,教人怎么看也看不腻。
一时心下感叹,他家大人是不是真是块榆木疙瘩,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每都能与夫人吵起来的。
陆辞回府后,听了小厮的话,去后花园寻李妩,一进去就瞧见了那个与百花争艳的女人。
天气渐冷,怕冷的人披着细白绒的斗篷,纤长的眼睫时不时飘忽一下,一动不动的盯着湖面,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陆辞静静的瞧着她,女人莫名让他想到了易碎的白瓷,心下不舒服,怎得瘦了这么多?
倒是两位侍女先发现他,春红秋桃连忙行礼,然后恭敬的退下了,一般大人跟夫人相处时,她们都会识相的退去。
要不然万一大人与夫人吵架,那可真是为难人,劝也不敢劝,听也听不得,夫人的骂功相当了得。
李妩回头看了陆辞一眼,没好气的转回来:“切。”
陆辞浑然不在意,坐了过去,看着女人瘦削的下巴,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身体好些了?”
“哼,没见着你之前都挺好的。”
李妩扭过头去,不想见陆舟宜。
一时无话可说,陆辞手指蜷了下,从怀中掏出玉镯:“给。”
李妩看着桌上的白净的玉,一时沉默,半响,略带嘲讽的说着:“真慢,还以为你第二天就能给我,拖了这么久。”
陆辞面色微沉,她就这么想和离?
陆辞看李妩拿起玉,在手中把玩,正准备坦明,玉是新修的,就见李妩已经面色沉重,不可置信的问他:“陆辞!!!”
“这玉碎过!”
陆辞看着面前眼眶逐渐变红的女人,心知这是李妩气极了的表现。
解释道:“是,许枝瑶说买来第二日就不小心摔碎了,我拿去城东老师傅修的,小心磕碰不会坏了。”
陆辞看着李妩通红的眸子,心里不舒服,安抚道:“你喜欢这种玉,我已经派人去寻了,还有更好的,雕玉师傅也请最好的……”
可以给你重新雕个一模一样的,陆辞话未说完,略微有些怔愣的看着李妩。
“砰……”李妩将镯子往桌上一拍,本就碎过的玉在她手中再次变成两截。
“你发什么疯?”陆辞厉声问道。
李妩咬牙看着碎成两截的玉,问道:“她是不是故意摔的?许枝瑶是不是故意的?知道你是去替我求,不想给我才……”
陆辞打断她的话:“李妩,我去之前这玉就碎了,跟旁人无关。“
“你还替她狡辩,你就是护着她!!难怪当年陆齐入狱,你急着翻案,敢情是怕连累许枝瑶,呸,狗混蛋!我找她去。”
陆辞拉着暴怒的李妩,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生气。
劝道:“李妩。案归案,别扯旧事,再者,不就一块玉吗?这怪不得任何人,只能说这玉与你无缘……”
李妩一腔怒火发不出,捶打着陆辞:“你放手!!”
李妩挣扎不开,也脱了力,被男人困在怀中,李妩红着眼眶偏过头不看他,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陆辞捏着她的手腕,稍微放轻了力度,安抚性的蹭了蹭,语气带着自己未曾察觉的哄意:
“好了,你若喜欢,我给你买别的,行吗?”
李妩不说话,红着眼沉默着,挣开陆辞的怀抱,深吸一口气,将眼里的酸涩压下去:
“你说的对,这玉与我无缘,罢了,我不同你吵了,咱们好聚好散。”
二十多年晃晃而逝,到头来居然是这个结果。
李妩也不知道该怨谁,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如果再来一世,还是不要再来了,人间那么苦……
陆辞回想至此,吼间发痒,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竟是生生咳出一口血,浅薄的唇因为鲜血染的通红。
陆辞爽快的笑了起来,像饮血的鬼。
若是王正看见了,怕是又要怕的两腿发抖,怀疑他家大人疯了,自从夫人离世后,陆辞的精神就越发不正常了。
陆辞恨恨的想,李妩居然真的敢和离,第二日他下朝归来,府中哪里还有什么寺卿夫人,只有李妩留给他的一纸休书。
连声道别也未说,就那么一走了之了。
她居然敢休了他,她李妩不守妇道,勾搭外汗汉,既不三从也无四德,居然还敢给他写休书。
还敢,不辞而别,就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呵,走的也真是潇洒。
未等他找她算账,就再也见不到了,陆辞想,好聚好散,他们什么时候好聚过?
陆辞又笑了,越笑越开心,如果在黄泉路上见到李妩,一定让她后悔……
李妩,我来寻你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好走,休想。
不过三月,大理寺卿府再次挂上了白帘。
上一回,白帘为寺卿夫人而挂,满府缟素,哀伤弥漫。
这一次,为寺卿大人,人人都传,寺卿大人对其夫人一往情深,这不,殉情去了。
只有府上的人知晓内情,陆辞跟李妩仿佛八字不合,两人天生犯冲,况且大人早已经被夫人休了。
后来,大人找到了夫人,将人从云州带回来,只是府中却挂上了白帘,为夫人奔丧。
现下,寺卿府再逢噩耗,据近侍王正说,大人是心血瘀阻这才撒手人寰,当初夫人也是殁于心疾。
生前两人一言不合就会吵起来,现在府中下人都猜测两人可能是被对方气死的。
这下都去了地府,恐怕黄泉路上也不得安宁。
哭声喊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声浪,从府邸的前厅到后院,从主屋到偏房,无一处能幸免,震得人耳鼓生疼。
陆辞觉得吵死了,天子驾崩了不成,这个动静,他想睁眼,却始终睁不开。
耳中吵闹声更甚,一个用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冷喝道:“吵什么!越发没规矩,王正!”
陆辞压在嘴边的话出不去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场景,这!这不是寺卿府!!!
一眼就能将整个屋子看的清清楚楚,一张实木桌子,上边摆着个土壶子,三两个黑漆漆的杯子,一个破柜子,上面放着一摞旧书。
因为主人爱惜,看上去倒也还算干净,再加上这张床,便是这屋中所有的东西了。
陆辞怀疑自己许是没睡醒魔怔了,但是腿上传来的剧痛提醒着他,这荒诞的一切是真的。
他竟是重生回到了陆家村!
陆辞理着思绪,饶是他一贯镇定自若此时也不由得有些迷蒙了。
没过一会儿,便释然了,为官多年,又是干着侦查审讯一事,各种稀奇古怪,解释不清的事情也遇到过,只不过现在发生到他身上了。
重活一次,也不知是好是坏。
陆辞看着自己那条骨头错位,扭曲红肿不堪的腿,深吸一口气,偏偏回到了这个时候。
元和九年,也就是这一年,院试结束后,却不曾想有人早早埋伏好,将他套走,残忍的打断了腿。
当时与他同去考试的还有同村陆齐,两人在书院里就不对付。
他们的书院的院长陆丰也是陆家村人,年轻时通过科举考试,考中秀才后,成为陆家村第一个出了头的读书人。
后面考试多次不中,知晓自己难上一楼后,倒也看的开,去县里当了教书先生。
后来陆丰结识了县长之女,也就是许枝瑶的母亲,便长居于山阳县。
年少时,许枝瑶常常去父亲的书院里转,陆丰也认为女子多读读书,识得字也是好的,便随了她。
长此以往,少女便也与他们熟了起来。
许枝瑶长相秀婉,人倒是古灵精怪的,身为县长孙女,一点架子也没有,活泼好动,让不少学堂里的学生为之倾心。
当年陆辞不例外,陆齐更是,两人学识相当,在书院时为了讨先生青眼,时常争的你死我活的。
没想到他遭此大难,倒是陆齐将他带了回来。
这也是后来陆齐被奸人陷害他竭力翻案的原因,他有仇必报,有恩还恩,从不欠谁。
陆辞眼光看向窗外,比起这些,他更在意那个女人——李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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