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薇这才转过来,眼底布满红丝。
“妈,你好久没有给我打电话了,一打就是说这个。我还以为你要问我药吃完了没有,要给我寄药。”
赵淑兰尴尬一顿,“那,你不是吃好了吗?行,我再给你寄点过来,你多吃两回,彻底断根。”
说着语气越来越得意,“我就说嘛,医院的都是庸医,你看你现在吃了那草草药,还不是好了。幸好你当时听了我的,吃草草药现在还是不是好好的。要是去医院了,现在指不定治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
“你既然还要,我这两天就去找张医生给你在弄点寄过来。你还莫说,现在草草药也贵得很,我去请别个给你扯药,要带一刀十斤的肉,还要礼品,两千块钱的药钱还要另算。不然别个都不得张你。”
薄薇喉咙泛起浓烈痛意,咽了咽,调整了一下心情,低声道:“不要给我寄过来了,我不吃。子毅生日,我给他买套衣服,写你的电话号码,到了你自己去取。没得事我挂了。”
赵淑兰一听,忙喊,“等下等下。”
“还有什么事?”
“子毅现在还小,正是培养的时候,错过机会就长大了,你看你弟,当年我们没得时间也没得钱……”
“妈,子毅要做什么,你去找他爸妈要钱。”
“你不是他嬢嬢嘛,这好不容易过一个生日,问你讨个礼物……”
“我不负责他这些,挂了。”
“挂!你挂!又不是问你要几十万,几千块钱对你就是毛毛雨,这都不肯,养你还有哪样用?还不如当初就不送你读书,还听话些,别个早早出来打工的,每年还晓得给家里……”
薄薇颤抖着手挂了电话,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下来。
那些被她强制压在心底不愿翻出的记忆瞬间倾巢而出。
犹记得当初在医院的病床上,护士平淡说出口的医疗费用,让她瞬间胆寒绝望,且很多药医疗报销不了。
她几番犹豫,用尽全部勇气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嘟嘟响的时候,她的心也悬在半空。
终于接通,她呼吸少了一拍,努力压抑住哭意和恐惧,平静地说完了自己的情况,期待又忐忑地等待对方的回应。
她妈听完,沉默片刻后,开始大声地斥责,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一天这样病那样病,哪有那么多病啊!没看新闻啊,现在这些医生,就算是好好的一个人,进了医院也不得了!随便给你安一个病让你拿钱治,花得个倾家荡产的,人还越治越老火,没得病都治出病来了。”
“你莫听那些医生乱说,白白浪费钱,反而把你身体搞差了。我哪天去找张医生给你扯点药给你寄过来,喝几回就好了。你这种病,听起来也不严重,人家以前是军医,是人是鬼都治得好。”
薄薇最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了电话的。
只觉得那时候全世界一下子进入黑夜,她看不见一点光亮。
她捂住心口,好像是得了心脏病而不是其他的,明明是这里痛。
心痛的那种感觉,像是有一把刀尖一下一下地刺进她的心脏,又像是有人握紧拳头紧紧捏住她的心脏,痛得很切实,痛得她喘不过气。
孤独,也在那一刻紧紧包裹着她。
那是,是纪铭修推门进来,坚定地对她说:“别怕,五六十万也不是天大的事,我来想办法解决。”
所以,她现在的命,是纪铭修救回来的。
当然,她没有告诉她妈她的真实经历,说了也许没有关心,只有阻拦,毕竟借那么多钱治病,要是治死了,债务很可能就落到他们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