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语气欲言又止，她看着铜镜里照出来的人，眉宇间透着几分担忧。
楚灵霄这会儿没有穿着华丽的公主服，一头如墨般的长发被她全部挽在头顶，身上穿着普通的士兵衣服。
不看那张脸，是丢在人群里也不会让人注意到的存在，整个人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香兰视线往上，看着楚灵霄那张未施粉黛，也依旧耀眼夺目的脸，怎么看怎么令人违和。
“殿下，您何必要去军营里受苦呢，奴婢听说里面的条件很差，吃的样样不如宫里，您……”
楚灵霄忽然扭过头，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微微挑眉：“香兰，你最近胆子大了不少。”
香兰当即吓得要下跪，楚灵霄及时拦住了人，无奈开口：“都说了，把你这动不动下跪的毛病改了。”
“……公主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没怪你，你这样挺好的。”
楚灵霄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朝代，奴才的命不是命，她的仁慈善良，可能会变成别人刺向她的一把刀。
但是同样，她不是那个暴力蠢笨的长公主，现代人人平等的二十多年的教育刻骨铭心，她做不到不把下人的命当命。
所以只要香兰不背刺她，她会给她最大的宽容。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和普通士兵没有区别？”
楚灵霄左右转头，香兰盯着她那张脸，摇摇头：“奴婢听说，士兵们常年忍受寒风沙尘，公主你的脸……不像是受过苦的。”
“说得也是……”楚灵霄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不耐烦摆摆手：“到军营的时候随便抓几把泥巴凑合吧。”
外面响起丫鬟的声音：“殿下，陛下安排来接你的人到了。”
“知道了。”
香兰目瞪口呆，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公主殿下说，抓泥巴？？？
当天楚灵霄被楚帝的人秘密送出国外，轿子颠簸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殿下，容将军到了。”
楚灵霄从轿子里跳下来，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容睿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眉宇间尽是阴沉冷漠。
“辛苦容将军了。”
楚灵霄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不悦的情绪，以及周身摄人的气势，不冷不热的开口。
容睿别开视线，语气冰冷的开口：“微臣奉陛下之命，前来护送长公主去军营。”
“为期半个月，陛下吩咐，长公主不得暴露身份，并且答应的事要有所成果，否则后果自负。”
“知道了，走吧。”
容睿下颚请抬，楚灵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马：“……”
行吧。
路上一番波折之后，当天晚上，二人抵达了军营。
越近，士兵们训练的声音就越清晰。
楚灵霄好奇的看了过去，随后目光顿住。
书中描写的画面此刻好像有了具象化。
黄沙漫天，尘土飞扬，士兵们灰头土脸的，裸露在外面的衣服大多数有了缝缝补补的痕迹。
一眼望去是整整齐齐的队列，长枪一会儿指天，一会儿向前劈，气势辉煌，骨子里一股热血沸腾而上。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是她亲自看到阅兵仪式的那天。
“这边。”容睿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灵霄回过神，跟着他从营帐后面进去。
虽说不能暴露身份，可毕竟男女有别，容睿不可能真的让她处处跟普通士兵一样。
他给她安排了一个很小的帐篷，小，但是一个人住足够了。
“公主殿下，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不用跟着一起训练，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要好好完成答应陛下的事就够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本宫累了。”
容睿抿了抿唇，脸色沉了几分，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
楚灵霄躺在榻上，很硬，比起公主府的软榻，硬了十倍不止。
她深呼吸一口气。
你可以的楚灵霄，在现代被当牛马的时候，椅子都睡过，这算什么……
想着想着，楚灵霄意识涣散，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夜色加浓。
外面蝉鸣声声，偶尔传来士兵交谈的声音和呵斥声。
楚灵霄醒来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陌生的环境让她迅速清醒过来，发呆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如今的境况。
她下床就要出去，掀开帘门的时候停顿了下，转身手掌在地上抹了下，然后双手贴着脸用力擦了好几下才出去。
穿过帐篷，就看见前面一堆堆篝火，士兵里围成一团在说笑打闹。
“哎！那边那个，发什么呆呢？快过来，这里还有一个位置！”
楚灵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拽着胳膊在一堆男人中间坐下。
“……”
她视线扫了一圈，心里尖叫。
好多帅哥！！
这不比某个苦瓜好！
楚灵宵，你死之前怎么就不睁眼看看啊！
“哎，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楚灵霄旁边的士兵“啪”一下拍在她的肩膀上，哥两好的开口。
“我叫肖凌，军营里那么多人，你怎么可能都记得。”
“说得也是。”那个士兵没放在心上，继续跟周围的人聊天。
“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说到王二的媳妇了，我听说你媳妇给你生了个闺女，你这常年不回家，也不怕她们孤儿寡母的受欺负啊。”
楚灵霄顺着这句话偏头，看见的就是一张老实憨厚的面孔。
他挠挠头，傻愣愣的咧开嘴笑：“我娘和大嫂帮我照看着哩，不然这也没办法啊，战士不停，不光是我，咱们谁能回去？”
这句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低沉。
众人脸上带着淡淡的愁绪，此起彼伏的响起叹气声。
“俺想俺娘了。”某个士兵忽然开口。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一个阀门，众人的情绪似乎有了宣泄的地方，火光下，他们的情绪一览无余，悲伤的情绪一个传一个，气氛愈发低迷。
“我也想我媳妇了，我们才成婚一个月，我就来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我两年没见到我的儿子了，也不知道下次回去，他还能不能认出我。”
“我娘身体不好，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我寄回去的银子她有没有拿去看病。她每次都留着，我回去的时候又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