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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我家庭主妇,离婚你又不同意傅司年安瑶最新章节列表

香羽香羽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她又土又丑,连妆都不化,整天只知道围着锅台转,这种女人才不配当我的妈妈。”“爸爸,我不要她陪我出去玩,茵茵阿姨这几天不是休假么?你让她陪我好不好?”“茵茵阿姨长得漂亮,学历又高,而且爸爸你不是也很喜欢她么?那你不如跟这个丑女人离婚吧,这样我就能换一个妈妈了!”“……”安瑶站在书房门外,听着傅宸稚嫩的声音,如坠冰窟。这是她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的儿子。从傅宸出生到现在,整整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她耗尽心血的将这个孩子哺育长大,熬坏了身体,放弃了工作和自由,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评价。这怎能让她不寒心。书房内,傅宸赖在傅司年怀里,还在不停撒娇。“爸爸,你答应我嘛,好不好~”安瑶死死咬着唇,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她怀着一丝隐秘的期待,盼着丈夫能...

主角:傅司年安瑶   更新:2025-05-21 19: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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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傅司年安瑶的其他类型小说《嫌我家庭主妇,离婚你又不同意傅司年安瑶最新章节列表》,由网络作家“香羽香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又土又丑,连妆都不化,整天只知道围着锅台转,这种女人才不配当我的妈妈。”“爸爸,我不要她陪我出去玩,茵茵阿姨这几天不是休假么?你让她陪我好不好?”“茵茵阿姨长得漂亮,学历又高,而且爸爸你不是也很喜欢她么?那你不如跟这个丑女人离婚吧,这样我就能换一个妈妈了!”“……”安瑶站在书房门外,听着傅宸稚嫩的声音,如坠冰窟。这是她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的儿子。从傅宸出生到现在,整整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她耗尽心血的将这个孩子哺育长大,熬坏了身体,放弃了工作和自由,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评价。这怎能让她不寒心。书房内,傅宸赖在傅司年怀里,还在不停撒娇。“爸爸,你答应我嘛,好不好~”安瑶死死咬着唇,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她怀着一丝隐秘的期待,盼着丈夫能...

《嫌我家庭主妇,离婚你又不同意傅司年安瑶最新章节列表》精彩片段


“她又土又丑,连妆都不化,整天只知道围着锅台转,这种女人才不配当我的妈妈。”

“爸爸,我不要她陪我出去玩,茵茵阿姨这几天不是休假么?你让她陪我好不好?”

“茵茵阿姨长得漂亮,学历又高,而且爸爸你不是也很喜欢她么?那你不如跟这个丑女人离婚吧,这样我就能换一个妈妈了!”

“……”

安瑶站在书房门外,听着傅宸稚嫩的声音,如坠冰窟。

这是她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的儿子。

从傅宸出生到现在,整整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

她耗尽心血的将这个孩子哺育长大,熬坏了身体,放弃了工作和自由,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评价。

这怎能让她不寒心。

书房内,傅宸赖在傅司年怀里,还在不停撒娇。

“爸爸,你答应我嘛,好不好~”

安瑶死死咬着唇,强迫自己保持理智。

她怀着一丝隐秘的期待,盼着丈夫能训斥儿子几句,告诉他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但结局还是让她失望了。

傅司年什么都没说,只是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我打电话问问你茵茵阿姨明天有没有时间。”

“好!”

电话很快拨了出去,傅司年特地开了扩音,响了几声后,听筒对面传来了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

“喂,司年?”

傅宸拿起手机,甜甜道:“茵茵阿姨,是我!”

“是宸宸啊。”柳茵语气更加柔和,“又调皮拿爸爸手机给我打电话,当心被打屁股。”

“爸爸才舍不得打我。”傅宸表现的对柳茵十分依赖,“茵茵阿姨,我想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游乐园玩?”

电话那边的柳茵似乎有些为难,“可明天是周末,我带你去的话,安瑶姐会不会……”

“不用管那个坏女人!”傅宸冷哼,“反正爸爸都答应了,她才管不着我!”

柳茵无奈笑了笑,宠溺道:“那好吧,都听宸宸的。”

“那我们明天上午游乐园门口见!”傅宸兴高采烈挂了电话,小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终于能摆脱那个又啰嗦又爱管着他的丑女人了。

明天他一定要想办法创造机会,让爸爸和茵茵阿姨多培养感情。

他一边打着小算盘,一边推门准备回房间收拾东西。

没想到一推门就看到安瑶拿着一杯牛奶站在门口。

傅宸莫名有点心虚,但一想到安瑶平常那副任人欺负的窝囊样,又摆出了傅家小少爷的架子。

“你居然在这里偷听我跟爸爸说话,真不要脸!”

“我没有偷听,只是来给你们送牛奶。”

“谁爱喝这东西!”傅宸突然推搡了一把,安瑶手没拿稳,玻璃杯摔成了无数碎片,牛奶也弄的满地狼藉。

“茵茵阿姨说了,我根本不需要每天喝这么多牛奶,这对我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听那些网络上假专家的话,是不是连学都没上过,茵茵阿姨家养的小狗都比你聪明!”

“够了!”面对儿子刻薄的指责,安瑶终于忍耐不住,厉声呵斥,“我是你的母亲,这是你该对我说话的态度么?!立刻向我道歉!”

傅宸从没看过安瑶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吓的愣了一下,同时浓烈的委屈情绪也涌了上来,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着。

“你整天就知道凶我,管着我,你是个坏女人,我再也不要你当我妈妈了!”

“傅宸!”

安瑶正要再教育儿子几句,房间里的傅司年突然走了出来。

他抱住哭泣不止的儿子,看向安瑶的目光冷若冰霜,“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朝他发什脾气。”

“我只是在教他做人最基本的规矩。”

“规矩?”傅司年嘴角浮现出一抹嘲弄,“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可笑。”

安瑶手指紧攥成拳,连掌心被指甲刺破渗出了血也浑然未觉。

“当年的事……”

“我现在没兴趣跟你回忆过去。”傅司年替儿子擦去泪水,对安瑶冷声吩咐,“把地上收拾干净,别留下碎瓷片。”

说完,他一个眼神不愿施舍给安瑶,抱着傅宸上了楼。

安瑶浑身僵硬的在原地站了半晌,随后缓缓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玻璃。

隐忍许久的泪水也不受控制的砸落在了地面上。

她知道傅司年厌恶她。

六年前,她不小心被下了药。

继母赵曼想将她塞到一个六十岁老男人床上,为公司换取一个合作。

她好不容易逃出磨爪,却误打误撞闯进了傅司年房间。

傅司年以为这是下属送来泄欲的女人,冷笑一声,直接将她压在了床上。

赵曼知道了她爬上了傅氏总裁的床,第二天直接带着人在门口哭闹不休,还请来了媒体大肆报道。

傅家为了颜面,只能对外宣称他们俩很早之前就在交往,而且近期有结婚的打算,这才止住了外面的流言蜚语。

傅司年以为这一切都是她和赵曼联手设计,对她厌恶至极,从未给过任何好脸色。

她解释过很多次,可傅司年根本不愿意听,傅家人也认为她是个贪慕虚荣,满腹心机的女人。

原本她想着直接离开京市,彻底摆脱这一切。

可没想到,居然查出了身孕。

傅家几代单传,老爷子得知她有孕,直接做主安排了婚事。

从那之后,她和傅司年就被强行绑在了一起。

这么多年,为了年幼的孩子,她忍受着傅家人的羞辱,傅司年的冷暴力。

可现在,她突然不想再忍了。

安瑶将地上碎瓷片和牛奶打扫干净,随后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文件。

楼上。

傅司年将傅宸哄睡着,带着几分疲惫回了主卧,看到安瑶在这,他眼底立刻涌现出浓烈的憎恶情绪。

结婚之后,他们一直是分房睡,从没有发生过关系。

现在安瑶突然闯进来,他下意识以为这女人又想故技重施,想用这具身体勾引他。

“滚出去。”

安瑶没理会他的恶劣的态度,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我已经签好字了,你看一下条例,如果没问题,也尽快把字签了吧。”

傅司年拧眉看向文件。

离婚协议四个大字让他愣了一瞬。


“呵,又换戏码了?”

这个女人当初耗费这么多心机才爬进傅家的门,傅司年根本不相信她舍得放弃傅家少夫人的身份。

“安瑶,我没工夫陪着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傅司年接过文件,随手丢向一旁垃圾桶,“你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照顾好宸宸,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傅家也没必要再留着你了。”

安瑶早就猜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

不过没关系,离婚协议不止复印了一份,明天再继续拿给他就是了。

她没有再多费口舌,转身离开了房间。

傅司年看着安瑶单薄消瘦的身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总觉得这女人有哪里不一样了。

余光瞥见躺在垃圾桶里的文件,他心里那点异样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居然为了这种恶毒的女人费心思,真是吃错药了。

……

隔天一早。

傅宸洗漱完,对着厨房里忙碌的安瑶颐指气使的吩咐着。

“我今天不想吃吐司和鸡蛋,早就吃腻了。”

“上次茵茵阿姨给我做了牛乳南瓜羹,比你做的那些东西好吃多了,你就不能跟茵茵阿姨多学学么?”

“怪不得爸爸不喜欢你,你又笨又呆,换成我是爸爸也不会喜欢你。”

傅宸念叨半天,把昨天被训斥的怒气全都发泄了出来。

厨房里的安瑶至始至终没有回复他一个字。

眼看锅里沸腾,她将面条盛进碗里端了出去。

傅宸昨晚只吃了一点,这会儿饿的饥肠辘辘,看到安瑶忙活半天只做了碗面条,气的脸皱成了一团。

“你在跟我开玩笑么,居然让我吃这种东西,小心我告诉奶奶,说你虐待我!”

安瑶听着儿子威胁的话,完全忽视了他,坐在凳子上大口吃着面条。

傅宸直接傻眼了,“喂!我的面呢?!”

“我只做了一碗。”安瑶淡淡看向傅宸,“现在时间还早,足够你赶去柳茵家吃牛乳南瓜羹。”

“你!”

傅宸被气的差点哭出来。

这个女人是不是中邪了,居然会这样跟他说话。

‘咕噜噜——’

面条的香气萦绕在餐厅里,汤上漂浮的一层葱花别提多勾人。

傅宸饿的前胸贴后背,肚子不停响,但又拉不下脸去哄安瑶。

好在傅司年很快走进了餐厅。

他红着眼眶,扑向了父亲告状,“爸爸,坏女人让我饿肚子,不给我做饭吃!”

傅司年看到桌上确实只有一碗面,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安瑶,你发什么疯,赶紧去给宸宸做早饭。”

安瑶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平静的放下筷子,“我不是傅家的佣人,想吃就自己去做,要么就请个阿姨回来伺候你们。”

傅司年见惯了安瑶低眉顺眼的样子,此刻她这幅浑身带刺的模样,简直和往日里判若两人。

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让他无名窜出了一股怒火。

“安瑶,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相较于他的怒不可遏,安瑶则显得十分冷静。

她再次拿出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放在桌上,“我没兴趣跟你闹,早点把字签了,我们好聚好散,也算给这六年的婚姻一份体面。”

傅宸听到安瑶提离婚,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仰头看向父亲,欣喜催促着,“爸爸,你赶紧答应吧,只要跟坏女人离了婚,茵茵阿姨就能搬过来住了,到时候我们就能每天和茵茵阿姨生活在一起了。”

傅宸没理会儿子,视线死死盯着安瑶,眼神阴鸷的吓人,“你认真的?”

“是,孩子归你,同时我不会争夺傅家任何财产,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

这四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傅司年心口。

这个贪婪又虚伪的女人,居然愿意一分钱不拿,直接离婚?

这怎么可能?

他后槽牙紧了紧,正要拿起协议查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柳茵。

他险些失控的情绪一瞬间被抚平,按下了接听。

“司年哥,你们出发了么?需不需要我准备一些早餐带着?”

餐厅里太安静,电话里的声音在场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傅宸踮着脚,朝着手机委屈的抱怨,“茵茵阿姨,坏女人不给我和爸爸吃早饭,我肚子好饿,你记得多准备一点。”

“什么?”柳茵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善解人意的安抚道,“安瑶姐应该是心情不太好,你们别怪她,我会多准备一些点心的。”

“好!就知道茵茵阿姨最疼我了。”

电话挂断,傅宸挑衅的看着安瑶,“哼,看到了吧,有茵茵阿姨在,就算你不给我做早饭我也不会挨饿。”

说完,他迫不及待的催促道:“爸爸,咱们赶紧出门吧,别让茵茵阿姨等太久了。”

“嗯。”傅司年刻意忽略了那份协议书,敷衍道,“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他给傅宸穿好鞋,父子俩一起出了门。

别墅里又恢复了寂静。

安瑶看了眼这间生活了六年的房子,每一处细节都很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她就像一个漂浮在这里的幽灵,没有任何归属感,也没有人在意她的存在。

既然傅司年不愿意签字放她离开,那她就自己走出牢笼。

从此刻起,傅家这父子两人,她都不要了。

……

另一边。

傅宸从车上下来,看到穿着一袭白裙等候在游乐园门口的柳茵,撒着欢跑了过去。

“茵茵阿姨,我好想你啊!”

柳茵一把抱住傅宸,视线却落在了傅司年身上,“司年哥,你们是不是还没吃早饭?我亲手做了些甜点,要不要先吃点垫一垫?”

“不必了,我不喜欢吃甜食。”

“茵茵阿姨,我肚子饿着呢,我要吃。”傅宸一个劲儿的像柳茵撒娇卖萌。

“好好好,小馋猫。”柳茵轻柔的笑着,从保温盒里拿出几个形状可爱的糕点。

傅宸狼吞虎咽垫填饱肚子,牵着两人的手进了游乐园。

柳茵观察着傅司年脸色,总觉得他神情有些阴郁,兴致也不太高。

她目光闪烁了一下,试探问道:“司年哥,早上电话里听的有些模糊,你是跟安瑶姐吵架了么?”


傅司年淡淡‘嗯’了一声,“她在闹离婚。”

柳茵听到这话,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那女人终于忍不下去了。

她辛苦谋划这么久,终于熬出头了。

柳茵垂眸掩去眸底情绪,继续拱火,“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毕竟安瑶姐这么爱你和宸宸……”

“呵。”傅司年冷笑,“她爱的从来不是我们,是傅家少夫人的身份。”

柳茵等的就是这句话,“那就先让安瑶姐自己冷静冷静吧,我正好有几天假期,最近好好陪陪宸宸。”

傅司年默许了她的安排,同时也想借机给安瑶一个教训,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

……

最后将别墅清扫一遍后,安瑶提着单薄的行李箱离开了这里。

那些奢侈品和首饰她一样都没有带走,来的时候是空着手,走的时候也是。

安家人都是披着人皮的吸血鬼,她不想跟那群人再有牵扯。

安瑶无处可去,只能先订个酒店。

她刚把行李安置好,胃里突然剧烈绞痛了起来。

之前为了照顾傅宸,她患了严重的胃病,这些年一直耽误着病情,现在也是时候好好治疗了。

市医院。

安瑶坐在走廊,等了半小时才喊到号。

她面色惨白,额头也疼的渗出了一层薄汗,抬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医生你好,这是我的……”

她话刚说到一半,视线对上办公桌前坐着的男人,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

对方并没有抬头,手指飞速敲击着电脑,冷声催促,“病例单拿来。”

安瑶赶紧按捺下汹涌的情绪,将手里紧攥着的病例单递过去。

趁着他在核对信息,安瑶忍不住再次看了过去。

狭长的凤眼,眉骨锐利,眼尾微微上扬,睫毛又密又长,含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疏离冷漠。

宴竹,她的前男友。

除了五官轮廓变得更成熟,和记忆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胃病多久了?”

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将安瑶从回忆中拉扯了出来。

她躲避着对方的注视,如实答复:“五年了。”

“五年?”宴竹又往键盘上敲击几下,“拖这么久都没胃出血晕厥,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命大?”

安瑶咬着唇,不敢应声。

“行了,先去做个胃镜检查。”宴竹将病例单还给她,语气淡漠,仿佛只是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好。”安瑶接过单子,几乎是逃出了办公室。

她没想过还能再见到宴竹。

毕竟当年分手的场面实在有些难堪。

京大最炙手可热的校草,无数人追捧的男神,却被她用那种恶劣歹毒的话侮辱,还当众被甩。

安瑶至今还记得分手那天,宴竹看着自己的眼神。

那双漂亮的眼睛红的像是要滴血,死死抓住她手臂,问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而她却只是毫不留情的推开了对方。

说自己玩腻了。

安瑶闭上眼,觉得此刻不止是胃在疼,连心脏也疼的要命。

“女士,你没事吧?”

路过的护士见她情况不太对,担忧的上前询问。

“……没事。”安瑶挤出一抹笑容,走向胃镜室。

做完全套检查已经快到下班时间。

她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宴医生,已经检查好了,麻烦您帮我看一下。”

宴竹修长的手拿起ct单,越看眉头拧的越紧,“胃里已经有了出血情况,还伴随着严重溃疡,最好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安瑶曾经在医院见到母亲痛苦死去的模样,她对这里有种骨子里的抗拒。

“我不太想住院,给我开点药就行。”

宴竹微微眯起眼眸。

“你……”

他刚开口,就被一道铃声打断。

安瑶歉意的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听。

“妈妈!我被车撞了,腿上破了好大一块皮。”

傅宸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甚至还伴随着哭腔。

虽然决定了和傅司年离婚,可这毕竟是自己疼爱了六年的孩子。

安瑶心急如焚询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安和饭店,妈妈你快来,我伤口好疼。”

“好,我马上到。”安瑶顾不上自己的胃病,转头快步往外走。

宴竹凝视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暗。

深秋天气多变。

傍晚突然下起了大雨。

安瑶满心惦记着傅宸的伤,匆忙去药店买了一堆药,又打车赶去了饭店。

她浑身湿漉漉赶到包厢,却看到傅宸满脸笑意坐在柳茵腿上撒娇,半点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看到门口淋成落汤鸡的女人,他笑容更加恶劣得意,“茵茵阿姨看到了吧,我就说只要打个电话她肯定会来的!”

“嘴上说着要跟爸爸离婚,其实都是装的,就想引起我们注意而已。”

安瑶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脸上惨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和化着淡妆优雅得体的柳茵一比,简直像个小丑。

“你这孩子,真是胡闹。”柳茵满脸无奈的轻呵了傅宸一句,起身道,“安瑶姐,宸宸还小,孩子贪玩,你别跟他计较。”

安瑶没有理会她,视线落在傅宸那张如同恶魔般的脸上,“所以,这只是一场恶作剧?”

“谁让你早上不给我做早饭,这只是对你的一点惩罚而已!”

“呵。”安瑶自嘲一笑,随手将拎着的药物全部丢进一旁垃圾桶,连带着对傅宸最后的一点母子之情也彻底丢弃。

她转过身往外走,决绝孤傲的背影让傅宸有了种心慌的感觉。

他皱着小脸,有些不安的朝柳茵询问,“茵茵阿姨,我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

“怎么会,你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柳茵温柔的安慰着,“更何况她是你的妈妈,妈妈怎么会怪自己孩子呢?”

傅宸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安瑶那么在乎他和爸爸,无论怎么戏弄,她都不会舍得离开的。

柳茵看着傅宸稚嫩的面庞,暗暗嘲笑了一句蠢货。

不过也好,要是不蠢,也没那么容易被她利用。

这一次,安瑶应该能彻底死心了。

雨还没有停。

冷风裹挟着寒气,不停朝骨缝里钻。

安瑶站在饭店门口打车,可没有司机愿意停下载一个浑身湿透的乘客。

她冷的浑身发颤,正打算冒着雨走回去,突然一辆漆黑的车停在了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了宴竹冷峻的脸。


安瑶先是愣了愣,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羞耻感。

她透过车窗玻璃的反光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狼狈,可怜,卑微。

总之难看至极。

“要去哪儿,我送你。”僵持片刻,宴竹先开了口。

安瑶下意识想拒绝,却看到后排窗户突然降下。

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好奇的朝她眨了眨眼。

“阿姨,你衣服全淋湿了,会感冒哦,让爸爸送你回家吧!”

爸爸。

原来宴竹已经结婚了。

安瑶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

有些酸涩,有些刺痛,更多的则是释然。

也许宴竹早就忘记了当年的事,是她自己放不下而已。

这种情况下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揉做作。

安瑶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向宴竹说了酒店的地址,“麻烦宴医生了。”

车里暖气开的很足,冰冷的四肢很快恢复了温度。

安瑶刻意往角落里挪了挪,生怕身上的水沾湿座椅。

“阿姨,弄湿了也没关系,爸爸不会生气的。”小女孩笑起来眼睛像两轮月牙,“我叫宴念念,阿姨可以叫我念念。”

这么可爱的孩子,很难让人不喜欢。

安瑶低迷的心情缓和了许多,“嗯,谢谢念念。”

宴念念歪着小脑袋,“阿姨和爸爸是朋友么?”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尴尬,安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们是……”

“同学。”前排的宴竹突然开口,帮她解了围。

安瑶心脏停跳了一拍,同时更觉得无地自容。

宴竹果然在医院里时就认出她了。

“哇!爸爸从前是京大毕业的,阿姨跟爸爸是同学,一定也特别厉害!”

安瑶苦笑。

她确实是京大的优秀学生,被导师器重,还没毕业就收到了许多大型企业抛来的橄榄枝,本该前途无量。

可惜刚毕业就被继母算计,毁掉了她未来的一切可能。

车平稳的开在路上,安瑶今天犯了胃病,又淋了雨,头昏昏沉沉,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她额头靠在车窗上,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安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她慌忙坐起身,惊醒了趴在身边的宴思思。

小团子揉了揉眼睛,高兴的看着她,“阿姨,你醒啦?!”

“思思?这是哪儿?”

“是我的家,阿姨在车上就发起了高烧,爸爸不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酒店,就把你带回来了。”

安瑶尴尬不已。

宴竹已经结婚有了家室,她大晚上的住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

要是引起他妻子误会可就不好了。

她赶紧掀开被子起身,“思思,你爸爸妈妈在哪儿?我去道声谢。”

“思思没有妈妈,爸爸在厨房里给阿姨熬汤。”

安瑶没想到宴竹的妻子居然已经不在了。

她自责不已,赶紧道歉,“对不起思思,阿姨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宴思思牵着安瑶的手,笑容真挚,“不过思思一看到阿姨就觉得特别亲切,如果妈妈还在,一定也像阿姨一样温柔。”

安瑶还是第一次被孩子夸赞。

从前无论她怎么费心对傅宸好,傅宸只会嫌她管得多,还总骂她是坏女人,比不上柳茵一丝一毫。

“思思,谢谢你。”

“我说的是实话呀,阿姨不用对思思这么客气。”

安瑶不好意思继续躺着,带着宴思思一起去了客厅。

这间房子装修的很简洁,看不出太多生活气息,宴竹平常应该不太住在这。

“爸爸!阿姨醒了!”宴思思开心的喊了一声,厨房里的宴竹转过身,朝她们看了过来。

男人穿这件居家睡衣,腰间还系着围裙,那张一向冷峻疏离的脸在雾气缭绕中显得柔和了几分。

这样的宴竹是安瑶从未见过的。

“汤很快就好了,你们先坐。”

“好!”宴思思拉着安瑶坐在餐桌前,晃着小脚丫闲聊,“阿姨,你也有孩子么?是男孩还是女孩?”

“嗯,是男孩儿,今年六岁。”

“思思今年也六岁,我们一样大。”小丫头似乎对安瑶的事很感兴趣,“那阿姨一晚上没回家,他不会担心么?”

“不会。”别说一天不回家,就算半年不出现,傅家父子俩也不会在意。

宴思思皱了一下鼻子,“真是个坏家伙。”

安瑶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没想到宴竹那样的性格,居然能生出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儿。

想必是随了她去世的母亲。

那一定是个很优秀很漂亮的女人。

两人正聊着天,宴竹端着两碗排骨炖粥走了出来。

安瑶接过碗,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开口,“宴医生,谢谢你带我回家。”

宴竹淡淡应了一声,在宴思思身旁的位置坐下,随口询问,“不是结婚了么,怎么住酒店,吵架了?”

“没,最近在商议离婚,还是分开住比较合适。”

“离婚?”宴思思愤愤然道:“是不是阿姨的老公和孩子都欺负你?”

“阿姨没有被欺负。”安瑶不想将过往那些委屈摆在外人面前,“只是生活理念不同,这些事等思思长大了就会懂了。”

“好吧。”小丫头噘着嘴,“阿姨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他们居然不懂得珍惜,真是两个大笨蛋。”

“思思,不许乱说话。”宴竹轻声呵斥了一句。

“哦。”宴思思看起来很怕父亲,赶紧埋头大口喝粥。

气氛莫名有点诡异。

安瑶味同嚼蜡般的喝完了粥,鼓起勇气向宴竹辞行,“那个,时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请宴医生吃饭道谢。”

“啊!这么快就要走了么?”宴思思依依不舍的看着安瑶,“那思思以后还能去找阿姨玩么?”

“当然可以。”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但她也很喜欢这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小丫头掏出了自己的小天才手表。

“好,都听思思的。”安瑶和宴思思加上了微信,临走前看了宴竹一眼,许多话堵在嘴边,最后还是咽回了回去。

算了。

现在说再多的对不起又有什么意义。

“宴医生,我先走了。”

宴竹平静的喝了一口粥,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叮嘱道:“明天记得来医院开药。”

“知道了。”

安瑶换好鞋走出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

是安崇山打来的。


接通电话,对面立刻传来了安崇山的骂声,“安瑶,赶紧给我滚回来!”

安瑶这二十多年,习惯了忍气吞声,也习惯了被安崇山斥责辱骂。

可现在她不想再忍了。

“你们又想干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安崇山的骂声更加激烈,“早上宸宸打电话过来,说你昨天一晚上没回家,还跟傅司年闹离婚,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安瑶直截了当承认,“无论你们同不同意,我都会跟傅司年离婚。”

“你是不是疯了?!”手机另一端响起了赵曼尖锐的惊呼声,“傅家是什么门户,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攀附上傅司年还不死死抓住,居然还惦记着离婚!”

“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这些年我在傅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也都清楚。”安瑶压抑多年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我有权决定自己的婚姻,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指手画脚。”

“好,好好好,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赵曼冷笑几声,威胁道,“难道你不在乎那个老东西的死活了?”

安瑶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她已经七十多岁了,你这么做就不怕报应么!”

“少拿这些话来吓唬我,现在你立刻回安家一趟,否则我立刻把那个老东西送进精神病院。”

“……”

安瑶嘴唇险些咬出血,为了奶奶,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安家老宅。

安瑶刚踏进客厅,一只杯子就朝她扔了过来。

她往后退了几步,还是没能躲开,滚烫的茶水泼在了她手背上,火辣辣的疼。

安禹华翘着二郎腿坐在真皮沙发上,鄙夷的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看你那副晦气样,知道的是傅家少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跑来的叫花子,真是丢人现眼。”

“奶奶在哪儿?”

“那老东西整天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烦的要命,我把她关储物间去了。”

安瑶压抑着怒火,准备上楼。

“站住。”赵曼走到她面前,阴阳怪气道:“你昨天夜不归宿,去哪儿了?”

“嗤,还能去哪儿,肯定是忙着跟外面的野男人乱搞呗。”安禹华语气低俗又下作,“别忘了,她当年可是连傅大少都能勾上床,这么厉害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够了!”安瑶没有耐心站在这里承受羞辱,“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赵曼:“你立刻回去跟傅大少道歉,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算是跪着磕头,也要继续留在傅家。”

“傅司年喜欢的根本不是我。”

“那又怎样,你生下了傅家的长孙,光凭这一点就能保住一辈子荣华富贵。”赵曼觉得这个继女真是蠢钝如猪,连这么浅薄的道理还要她来教。

“就是,我最近刚谈了个女朋友,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安禹华理所当然的向安瑶伸出手,“你的银行卡呢?先给我应急。”

“我已经从傅家搬出来了,离婚协议上写着净身出户,我没钱给你们。”

“什么?净身出户?!”赵曼急得一蹦三尺高,差点撅过去。

安家只有一个小公司,在京市这种地方,连个屁都算不上。

这些年来靠着攀附傅家,勉勉强强算有了点地位。

安家人靠着趴在安瑶身上吸血,习惯了挥金如土,吃香的喝辣的,哪肯再回到从前低三下四,见谁都奉承讨好的穷日子。

“你这个赔钱的贱货,看我怎么教训你!”赵曼伸手就往安瑶脸上招呼,看架势像是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筋。

从前为了奶奶,为了儿子,安瑶一忍再忍。

哪怕赵曼只是一个继母,也能踩着她嚣张跋扈。

可经过这六年,她明白自己的退让和妥协只会换来这群人的变本加厉。

安瑶反手钳住赵曼手臂,猛的将她推向沙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阴戾,“你这种破坏别人婚姻,逼死原配的货色,有什么资格骂我贱人?”

“安瑶,你敢打我妈,你是不是找死!”安禹华急了,气势汹汹朝她冲了过去。

安瑶直接举起手机,显示自己正在全程录屏。

“你敢碰我,这条视频就会发送到各个平台,到时候不止安家会丢尽颜面,你也会因为故意伤害罪关进去。”

安禹华没想到从前软柿子一样的安瑶突然间会变得这么强硬,表情像吞了只苍蝇,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中邪了,我看你一定是中邪了!”赵曼从沙发上爬起来,去不敢再像刚才一样肆意对安瑶动手。

“让我见奶奶,如果你们再继续阻止,我会报警你们虐待老人。”

安禹华还在嘴硬,“放你的狗屁,你有什么证据我们虐待她。”

“那就试试。”

安瑶作势要拨打报警电话,赵曼吓了一跳,毕竟她们对那老东西确实谈不上孝顺,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打骂。

“那老东西就在楼上,你想看就去,不过我警告你,真跟安家撕破脸,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安瑶没理会她的威胁,收起手机去了储物间。

这栋别墅很大,是爷爷在世时一手拼搏出来的。

可他唯一的儿子却是个畜生,丝毫不在意骨肉亲情,任由赵曼欺辱虐待自己的母亲。

如果爷爷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疼爱了一辈子的妻子老了要遭受这种罪,肯定无法瞑目。

安瑶推开储物间的门,里面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应急灯。

一道瘦弱干瘪的身影坐在轮椅上,听到声音,抬头向她看了过来。

她视力已经不太好,辨别了许久,才认出来人是谁。

“是瑶瑶么?”

安瑶强忍泪水走了过去,蹲在她面前,“奶奶,是我,我回来看你了。”

老太太枯槁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我的瑶瑶又瘦了,是不是在婆家过的不好?”

“没有,我很好。”安瑶不愿让老太太担心,“奶奶,我一定会想办法接你出去的,你相信我。”

“是奶奶拖累了你。”老太太明白,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孙女之所以落得今天的境地,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她。

“不,别这么说,除了妈妈,这世上对我好的人只剩下您了。”

“傻孩子,你这一辈子还很长,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对你好的人。”她满含不舍的注视着安瑶的脸,像是要把她的样貌刻进记忆深处,“奶奶有点渴了,能去帮我倒一杯水么?”

“好,我这就去。”

安瑶抹去眼泪,下楼倒水。

安禹华看着她为了一个老不死的忙前忙后,满心不屑。

他余光像楼上瞥去,却发现本该待在储物间里的老太太居然扶着轮椅站在了三楼栏杆前。

“靠,老东西你想干什么!”

他惊呼了一声,正在倒水的安瑶也条件反射性的看了过去。

下一秒。

老太太的身体从楼上坠落,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安瑶手里的杯子音声滑落,双耳嗡鸣,眼前浸满了猩红。


“奶奶!”

安瑶悲痛欲绝的扑向安老太太,伸手想抱又不敢。

安老太太的身体抽搐着,花白的头发下慢慢氤出鲜血,猩红的颜色,刺痛了安瑶的眼睛。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蓦的又记起什么,连忙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打急救和报警电话。

做完这些,她瘫跪在安老太太身边。

周围迅速聚集了不少路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想要记录下这突发的惨剧。

赵曼也被安老太太的行为吓到,脸色煞白,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拼命向路人解释。

“跟我们没关系。”

“老东,太太自己想不开。”

她极力撇清关系,生怕惹上麻烦。

安禹华也怒瞪围观群众,粗暴地叱骂。

“看什么看!”

“不许拍!”

见人家不听甚至还动手去抢人家手机,想要阻止他们拍摄。

“闭嘴!”

安瑶猛地转头,恨怒地盯着赵曼、安禹华母子。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戾气。

赵曼被她眼中的恨意吓到。

原本还想狡辩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动了动唇,终是不甘地闭上了嘴。

安禹华见赵曼被安瑶的气势压住,有些不服气。

“你他妈的吼谁!”

他正要上前和安瑶理论,被赵曼一把拉住。

“她现在就是个疯子,还是少惹她为妙。”

谁知道这个贱丫头,会不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

安瑶此刻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眼中只有奶奶触目惊心的鲜血。

安家人冷漠无情的嘴脸彻底摧毁了她心中对安家仅存的温情。

从今天起,她和安家,不死不休。

赵曼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安崇山的电话。

电话接通,她带着哭腔喊道。

“老头子,不好了,妈她从楼上掉下来了!”

电话那边传来安崇山惊怒的声音:“你说什么?!”

“妈她刚才突然从楼上跳下来,瑶瑶也在旁边,可以作证!”

赵曼飞快地撇清责任。

仿佛安老太太的死,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安崇山怒吼:“我现在立刻回去!”

挂断电话,赵曼眼中哪里还有半点泪光,只有精明和算计。

她偷偷观察着安瑶。

见她失魂落魄地抱着安老太太,抚摸着那满是鲜血的头发,眼神空洞的可怕。

赵曼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蠢货被吓傻了。

应该没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吧?

警察很快赶到。

拉起了警戒线。

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救护车也呼啸而至。

医护人员迅速上前。

对安老太太进行紧急抢救。

安瑶如同一个破碎的木偶。

呆呆地跪坐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抢救最终还是失败了。

医生遗憾地摇了摇头,宣布了安老太太的死亡。

安瑶的身体晃了晃。

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死死咬着牙。

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没有倒下。

奶奶的仇还没有报。

她不能倒下。

她要为奶奶讨回公道。

警察开始询问现场情况。

安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他们,是安崇山和赵曼,他们虐待奶奶,是他们逼死了奶奶!”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指控着安崇山和赵曼的罪行。

赵曼尖叫一声。

“你胡说什么?!”

“警察同志,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怎么可能虐待妈呢?我们孝顺她还来不及呢!”

安禹华也帮腔。

“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失心疯了,故意污蔑我们!”

安崇山也正好赶了回来。

他怒气冲冲地冲到安瑶面前。

扬手就要打。

“你这个逆女,说什么胡话呢!”

警察立刻上前制止了他。

“先生,请冷静!”

安崇山指着安瑶,手指都在发抖。

“警察同志,你们看看这个逆女,她简直是疯了!”

“我安崇山对天发誓,我对老母亲孝顺至极,绝对没有半点苛待!”

“不信你们可以去周围邻居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是个大孝子!”

赵曼也装模作样地抹着眼泪。

“是啊警察同志,我们对妈,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啊!”

“她年纪大了,喜欢安静,我们就特意把最好的房间给她住,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生怕她老人家受一点委屈。”

“谁知道,谁知道她今天会突然想不开,真是,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赵曼哭的声泪俱下。

仿佛真的伤心到了极点。

不知道的人,还真要被她骗过去了。

安禹华也红着眼睛,怒视着安瑶。

“安瑶,你这个贱人,自己不孝顺,就污蔑我们虐待奶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他作势又要冲上来打安瑶。

再次被警察拦住。

安瑶冷眼看着安家三人的表演。

心中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他们真是一家人。

虚伪,恶毒,自私自利。

为了推卸责任,不惜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她惨笑一声。

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你们所谓的孝顺,就是把奶奶关在阴暗潮湿的储物间,不闻不问,让她自生自灭吗?!”

“你们所谓的苛待,就是变着法子折磨她,辱骂她,让她生不如死吗?!”

“你们所谓的最好的房间,就是那个不见天日,冰冷黑暗,连狗都不如的,储,物,间,吗?!”

她嘶声控诉着安家的罪行。

将他们虚伪的面具,狠狠地撕了下来。

鲜血淋漓,不留情面。

“孽女!”

安崇山怒吼,扬起手臂,狠狠一巴掌甩在安瑶脸上。清脆的巴掌声,震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颤。

安瑶被打的偏过头,白皙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也溢出了血丝。

“你是不是想让全城的人都看安家的笑话!”

“非要把安家的脸面踩在脚底下才甘心!”

赵曼见安瑶被打,心内暗爽。

这个小贱蹄子,可算知道厉害了。

她不忘从旁煽风点火。

“我看她就是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

“安家白养她这么多年了。”

“和她那个死鬼妈一个德行。”

就是要趁现在,彻底踩死这个碍眼的继女,让她知道,跟自己作对是什么下场。

提起安瑶的母亲,更是戳中了安崇山的痛处。

当年安崇山刚做生意时做过不少亏心事,安瑶妈总劝他要守规矩尊纪守法。

老实人做什么生意!

他一直觉得安瑶妈是在妨碍他赚钱做生意。

那女人有一回居然想告发他,幸而他发现得早,否则就要在牢里过下半生了。


赵曼的话,如同火上浇油,成功地拱起了安崇山的怒火。

现在她女儿也一样,都是扫把星,都是来克他的!

简直是反了天了!

他越看安瑶越觉得碍眼,抬手又要打下去。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警察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安瑶身前。

“住手!”

之前打安瑶那一下没拦住,警察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他眼神锐利地盯着安崇山。

“你想干什么?袭警吗?!”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些。

“这家人真是丢人现眼,当着警察的面还想打人。”

安崇山手臂僵在半空,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但他看着警察严肃的脸,和周围那些鄙夷的目光,到底还是不敢再动手。

“这个逆女,真是要把他的老脸都丢光了!”

“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才满意!”

安崇山恨恨地瞪了一眼安瑶,不甘地收回了手。

警察没理会他们的小动作,转头联系了殡仪馆。

“我们需要带走遗体,进行尸检。”

尸检?!

安崇山顿时慌了。

他虽然没直接动手,可老太太跟着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心里清楚。

万一查出点什么……

他脸上立刻堆起了假惺惺的悲痛,语气也软了下来。

“警察同志,这就不必了吧?”

“我妈她是自己想不开跳下来的,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老人家都这把年纪了,临去了还要挨刀子,我们做子女的心里过不去!”

他试图用孝心来打动警察。

警察却不为所动,神情严肃,语气公式化。

“是不是自杀,需要法医鉴定和进一步调查取证,不是你说了算的。”

“这是规定程序。”

“你们三个,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协助调查。”

什么?

还要去警局?

安崇山,赵曼,安禹华三人彻底傻眼了。

这要是进了警局,传出去还怎么做人?

安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赵曼急得想辩解:“警察同志,我们……”

“走吧。”

警察打断她的话,几名警员上前,示意三人跟上。

安崇山,赵曼,安禹华三人傻眼。

安瑶看向为首的警察,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警察同志,我能不能送奶奶到殡仪馆,再回警局做笔录?”

她想陪奶奶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警察看着她红肿的脸颊和空洞绝望的眼神,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可以。”

得到允许,安瑶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瞬。

安崇山、赵曼和安禹华三人被带上了警车。

临走前,赵曼还恶狠狠地剜了安瑶一眼。

安瑶没有理会。

她沉重地走向殡仪馆接送车。

她再也没有奶奶了。

再也没有人,会用那双浑浊却充满慈爱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她,叫她“瑶瑶”。

巨大的悲恸如同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但心底深处,一股更强烈的恨意,却支撑着她没有倒下。

是安家逼死了奶奶!

这笔血债,她一定要讨回来!

良久她才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随着工作人员一起将奶奶的遗体送上了车。

半个小时后,殡仪馆到了,几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与负责押送的警察简单交接了几句,随即他们打开后车门,将安老太太的遗体抬下来。

安瑶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一名年纪稍长的工作人员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

“姑娘,节哀顺变。”

安瑶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转过身,跟着警察一起走向停在外面的警车。

她要去警局,去做笔录。去指证那些逼死奶奶的凶手。

……

警局。

安崇山、赵曼和安禹华坐在长椅上,神色各异。

安瑶独自站在不远处,背影单薄而僵直,眼皮红肿得厉害,长时间的流泪让眼睛干涩刺痛,神色冷漠,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投向那三个所谓的亲人。

赵曼看着安瑶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就来气。

她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这下好了,安家可算出名了。”

“明天一个网络头条是跑不掉了,托某人的福啊。”

安瑶置若罔闻,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安禹华见状,也跟着跳起来,对着安瑶骂骂咧咧。

“这么陷害安家,你是安的什么心!”

“安家名声臭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以为你就能干净?到时看看傅家还要不要你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等出了这个门,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

奶奶死了,这个家里再没人护着她了,看她还怎么嚣张!

安禹华一向欺软怕硬,没了安老太太,他觉得安瑶又变回了那个可以任他随意欺辱的软柿子。

安瑶终于缓缓转过身。

她眼睛依旧红肿,脸上还带着未消的巴掌印,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射向安崇山。

安崇山被她看得心里莫名一怵。

这眼神太陌生了,太冷了,完全不像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女儿,倒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的恶鬼。

安瑶扯了扯嘴角,露出冷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你们心虚什么?”

安崇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唾沫横飞。

“死的是我的老娘!”

他吼得声嘶力竭,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和孝心。

这个孽女居然敢怀疑他?!

赵曼立刻接口。

她挺直了腰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

“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再说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老太太是自己跳下来的,你想陷害我们也没有用!”

必须把自杀这件事钉死,绝对不能让警察查出什么。

负责做笔录的警察走了过来,他刚才已经远远看到了这边的争执。

正要开口的安禹华悻悻地闭上了嘴。

赵曼的脸上也立刻堆起了讨好的笑容,和刚才的嚣张判若两人。

“警察同志,您来了。”

“您看,这事儿真跟我们没关系,人家警察同志做事也是要讲证据的。”

“我们家老太太就是自己想不开,您说是不是?”

警察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

目光又落在神情憔悴、满眼悲伤的安瑶身上。

这一家子人情冷暖,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别扯那些有用没用的。”

警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做笔录了。”


询问室。

安崇山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又悲痛。

“警察同志,我妈她……她就是一时想不开。”

“我们平时对她真的很好,没有半点亏待。”

“吃的穿的,哪样不是紧着她先来?”

“谁能想到她会这么……这么突然就走了……”

警察只是例行公事地记录着,并没有打断他们,他看向独自沉默站在一旁的安瑶。

“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安瑶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一片死寂,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撒谎!就是他们虐待奶奶。”

安崇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视着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

警察皱眉,“保持安静。”

安瑶没有理会安崇山的愤怒,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把奶奶关在楼上阴暗狭小的储物间里,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冬天连暖气都不开。”

“赵曼经常打骂她,安禹华也总是对她恶语相向。”

“奶奶身上的伤,邻居都看到过,只是不敢说。”

“她根本不是自杀,她是……是被他们逼死的!”

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安禹华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额头青筋暴起,他猛地站起身,想要冲过去。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警察反应迅速,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坐下!”

安禹华挣扎了一下,却被警察牢牢按住,动弹不得,他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安瑶,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这个臭娘们,等出去了一定要她好看!

警察冷冷地扫了他们三人一眼。

“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们家客厅。”

“谁再喧哗,就按妨碍公务处理。”

安崇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他知道不能在这里跟警察起冲突。

赵曼也赶紧拉了拉安禹华的衣角,示意他别冲动。

安瑶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做笔录的警察,眼神坚定。

“你们可以去调查。”

“储物间就在二楼走廊尽头。”

“邻居们虽然害怕安家报复,但只要你们肯问,总会有人说实话的。”

“奶奶身上的旧伤也可以做法医鉴定。”

警察仔细记录着安瑶的话,表情严肃。

“我们会进行详细调查。”

“如果情况属实,一定会依法处理。”

……

笔录做完,已经是深夜。

安瑶跟着警察走出询问室。

安崇山、赵曼、安禹华三人也跟在后面。

几人刚走到警局大厅,安禹华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挣脱赵曼的手,冲到安瑶面前扬手就要打下去:“我他妈弄死你!”

这个贱人,害得他们在警察局待了这么久,还差点被拘留!

安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身体微微颤抖,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安禹华,是刚才做笔录的警察。

“你想干什么?”警察厉声喝道,“在警察局还敢动手?”

安禹华手腕被捏得生疼,脸涨得通红。

“警察同志,你放开我!”

“这个女人污蔑我们,我教训教训她怎么了?”

见他还在嘴硬,警察眼神更冷了。

“我看你是想进去待几天冷静冷静。”

安禹华再混账,也知道拘留意味着什么,那可是要留案底的。

他以后还怎么在朋友面前抬头?

他讪讪地收回手,不敢再看警察的眼睛,嘴里却还嘟囔着:“算你狠。”

一家人离开。

而安瑶无处可去,傅家不想回,安家不愿去,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游荡,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紧紧地裹在身上,又冷又重。

手机铃声响起,一遍又一遍,是傅司年还是柳茵呢?或者是安家那群吸血鬼?

安瑶没有去看,她现在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不想听任何虚伪的关怀或恶毒的指责,她只想一个人待着。

终于走累了。

她沿着湿漉漉的马路牙子,毫无形象地坐了下来。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过。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冷峻而熟悉的脸。

是宴竹。

他刚从医院加班出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而且是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宴竹的心头莫名一紧。

“安瑶。”

宴竹的声音低沉,带着担忧。

“你怎么在这里?”

安瑶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宴竹的脸,她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最狼狈,最不堪的样子,居然又被他看到了。

“我随便走走的。”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慌乱。

“没想到竟然走到这里。”

“天都黑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宸宸还在家里等我。”

宴竹眉头微微皱起,她看起来很不对劲。

安瑶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因为坐得太久,双腿有些发麻,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强撑着站稳,快步朝前走去。

宴竹踩下油门,车子无声地滑了出去,他没有按喇叭,也没有开到她身边,只是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地跟随着,把车灯调成了近光,柔和地照亮她前方的路。

安瑶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双脚已经麻木,只凭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机械地往前迈动,胃部的绞痛一阵阵传来,她却像感受不到疼痛。

宴竹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已经快午夜了。

不能由着安瑶穿着湿透的衣服,还在外面晃了这么久,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他将车子停下。

宴竹推开车门,快步走到安瑶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上车。”

他的声音比夜色更沉。

“我送你回家。”

安瑶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没有家。”

宴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还有嘴角那抹淡淡的血痕。

疼得厉害。

他伸出手,他拉开车门,将她半推半按地塞进了副驾驶座。

宴竹关上车门,绕回驾驶座。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也没有问她要去哪里。

车内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安瑶靠在椅背上,眼泪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滑落。

“奶奶没了。”

安瑶沙哑的声音,才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

宴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今天上午。”

“我去看她的时候。”

“她当着我的面,从三楼跳了下来。”

她的声音很轻,很慢,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恸。

“奶奶都是为了我。”

“她是为了不拖累我,才跳楼的。”


安瑶的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

“先是妈妈。”

“现在又是奶奶。”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爱我的人了。”

“再也没有了。”

她猛地捂住脸,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

从一开始的呜咽,到最后的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

宴竹静静地听着。

甚至没有转头看她。

只是将车子缓缓启动,汇入了车流。

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她需要的不是同情,不是劝解。

而是一个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宣泄悲伤的出口。

他能给的,只有沉默的陪伴。

和这个暂时安全的,狭小的空间。

安瑶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泣。

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安瑶身体一僵,像是被惊扰的刺猬。

她甚至没有看来电显示。

摸索到手机,直接按掉了通话。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按下了关机键。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宴竹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继续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亮满路灯的马路上绕着圈。

给她时间,也给自己时间。

……

傅家别墅。

客厅灯火通明。

傅司年听着“对方已关机”提示,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

这个女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居然敢挂他电话,还关机。

她到底去了哪里?

从安家出来后就一直联系不上。

难道还在为离婚的事情闹脾气?

傅宸坐在地毯上,摆弄着手里的玩具赛车,看到爸爸脸色不好,不高兴地噘起了嘴。

他把手里的赛车一丢,跑到傅司年身边。

“那个女人还不肯接电话吗?”

“哼,她这么坏,决定不要她做我妈妈了。”

“她只会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碰。”

“很久才让我吃一次我最喜欢的薯条,喝最喜欢可乐。”

“我喜欢柳茵阿姨做我的妈妈,又漂亮,还最爱我,什么都答应我。”

他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傅司年,充满了期待。

“爸爸,好不好嘛?”

傅司年心中虽然不愉,听到儿子的话还是沉下脸出言教训。

“傅宸!”

声音带着严厉。

“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你的妈妈。”

傅宸委屈,但很会看人脸色,不敢和傅司年多嘴。

“我知道了,爸爸。”

傅司年紧绷的神色松了下来。

“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幼儿园。”

傅宸哦了一声,乖乖回房。

傅司年揉了揉眉心,疲惫的坐倒在沙发上。

他环顾着屋子,生平第一次觉得冷清。

安瑶只是走了两天而已,这里却已经不再像家。

……

宴竹看安瑶睡得沉,不忍心叫醒她,弯腰抱着她走向电梯。

他低头看着她沉睡的脸。

眼下的青黑,红肿的眼皮,还有嘴角的伤痕,都刺痛了他的眼。

六年了。

她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那个男人,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电梯到达楼层,宴竹抱着安瑶走了出去,来到自家门前。

他站在门前,一只脚屈膝抵在地上,小心地将安瑶的身体暂时倚靠在自己膝盖上,随后艰难地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

宴念念正在客厅的地毯上看动画片。

她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丢下兔子跑了过来。

“爸爸,你回来啦!”

稚嫩的声音清脆响亮。

“嘘!”

宴竹连忙抬起空着的那只手,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女儿噤声。

宴念念急忙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好奇地看向他怀里的人。

是上次那个漂亮阿姨。

她怎么睡着了?还被爸爸抱着?

宴竹侧身进了门,用脚后跟将门轻轻带上。

他低声向女儿解释。

“是上次来过家里的安瑶阿姨。”

“她生病了,而且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爸爸先带她回来休息一下。”

宴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宴竹身后,看着爸爸小心翼翼地抱着阿姨走向客房。

她同情地小声嘟囔。

“阿姨都没有家,好可怜哦!”

小孩子童言无忌,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宴竹听得心里一颤。

没有家。

她明明有家,却弄得比无家可归还要凄惨。

他动作轻柔地将安瑶放到客房的床上。

床垫柔软,微微下陷。

宴念念努力拉过一旁的被子,想要帮安瑶盖上。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温柔漂亮的阿姨。

她看了一会儿,小大人似的轻轻感叹了一声。

“要是阿姨能做我的妈妈就好了。”

宴竹的心又被轻轻撞了一下。

他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宴念念的发顶,声音放得更轻柔。

“念念乖。”

“我们先出去吧,别打扰阿姨休息。”

宴念念虽然不舍,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房门被轻轻带上。

宴念念仰起小脸,再次看向宴竹。

“爸爸,我们让阿姨做我妈妈,好不好?”

宴竹蹲下身,视线与女儿平齐。

“念念,阿姨有自己的家。”

“可是你说她没有地方去。”

宴念念立刻反驳,“而且阿姨看起来好难过,她肯定过得不开心。”

“如果她做了我的妈妈,我们就可以一起对她好,她就不会难过了呀!”

宴竹不知道女儿的小脑袋瓜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念头。

这孩子,想法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那些复杂的情感,过往的纠葛,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解释清楚的。

他试图转移话题,语气温和。

“爸爸不好吗?”

宴念念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双手叉腰。

爸爸又想蒙混过关。

她不满地翻了个漂亮的白眼。

“爸爸是爸爸,妈妈是妈妈。”

“爸爸是个很好的爸爸。”

“但是我也想要个很好的妈妈。”

“安瑶阿姨就很好,我想她做我的妈妈。”

宴竹看着女儿执拗的小脸,有些头疼。

这孩子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耐着性子解释。

“阿姨有自己的孩子。”

“也有丈夫。”

宴念念不为所动。

“可阿姨都要离婚了。”

“而且那个坏小子也不喜欢阿姨。”

“我看到阿姨哭了,她都不开心。”

宴念念的眼睛晶晶亮,像是想到了绝妙的主意。

她凑近宴竹,兴奋地小声提议。

“爸爸,我们把阿姨抢过来吧!”


“我们一家三口肯定会过很幸福。”

宴竹闻言,哭笑不得。

抢过来?

这孩子从哪儿学的词。

感情的事情,哪是抢就能解决的。

他觉得眼下是说不过女儿的,便展示做父亲的权威。

“你小脑瓜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板起脸,刻意加重了语气。

“看看几点钟了?还不快去睡觉。”

“明天还上不上幼儿园了!”

宴念念不满地嘟起了小嘴。

哼,说不过我,就赶我睡觉。

大人总是这样,真讨厌。

不过她还是撇了撇嘴,乖乖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安,爸爸。”

“晚安。”

宴竹应了一声,看着女儿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他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抢过来。

多么简单直接的想法。

若是真能如此轻易就好了。

他靠进柔软的沙发里,抬手揉了揉眉心。

不可否认,他心动了。

……

次日,卧室。

安瑶缓缓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混沌。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摆设。

她猛地坐起身,被子滑落肩头。

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

是宴竹带她回来的。

她是怎么进的房间?

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难道是他抱自己回来的?

想到这个可能,安瑶脸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心跳也漏了半拍。

真是太难堪了。

她掀开被子,双脚刚沾地,房间门就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着。

是宴念念。

宴竹让她来看看安瑶醒了没有。

她见安瑶已经醒了,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欢快地扑了过来。

“阿姨,你醒啦!”

“爸爸已经做好了早餐,快起床吃早餐呀。”

安瑶有些局促,连忙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和衣服。

“念念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宿醉般的疲惫。

宴念念笑眯眯地歪着头,认真地和她打招呼。

“阿姨好。”

打完招呼,她转身就朝门外大声喊。

“爸爸,阿姨起床了,你快来呀。”

声音清脆响亮,穿透力十足。

安瑶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脸上更烫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

宴竹的身影出现在敞开的门边,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连毛巾都是未拆封的。

“新的,你应该需要。”

安瑶未开口,脸颊倒是先红透了。

“宴医生,昨晚谢谢你。”

宴竹倒是很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都是老同学,应该的。”

听宴竹这么说,安瑶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宴念念看看爸爸,又看看安瑶阿姨,不太明白为什么气氛突然安静了。

她蹬蹬跑到宴竹身边,接过洗漱用品,又跑回来把东西递给安瑶。

“阿姨,你快点洗漱。”

“我和爸爸在餐厅等你一起吃早餐呀。”

宴念念拉着宴竹离开。

安瑶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

这是宴竹的家,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安瑶感觉不自在,心里生出愧疚。

她不敢久留。

害怕自己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她迅速洗漱完毕,离开了房间,连用过的洗漱用品,也一起带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不敢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

“阿姨,快来。”

宴念念一见安瑶,兴奋地向她招手。

安瑶的目光触及到宴竹,心里尴尬,想也不想的开口回绝。

“不了,阿姨还有事。”

“事再急,也不差吃早餐这点时间。”

宴竹不给安瑶拒绝的借口。

“坐下。”

安瑶拗不过宴竹和宴念念。

她道了声谢。

和他们一起吃早餐。

安瑶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宴竹做的皮蛋瘦肉粥很合她的胃口。

此刻,她却食不知味。

念念吃得很香,小嘴巴塞得鼓鼓的,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她时不时抬头看看安瑶,又看看宴竹,眼睛亮晶晶的。

吃过早餐,安瑶迅速放下碗筷。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阿姨,你陪爸爸一起送我去幼儿园好不好?”

宴念念拉着她的衣角,仰着小脸满眼期待。

安瑶看向宴竹,有些为难。

宴竹没有看她,只是对女儿说:“阿姨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宴念念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了。

“可是我想阿姨送我嘛。”

“就送一次,好不好呀阿姨?”

孩子软软糯糯的恳求,让人无法拒绝。

安瑶心一软,终是点了点头。

“好。”

宴念念立刻破涕为笑,欢呼起来。

“耶!太棒啦!”

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手牵着安瑶,一手牵着宴竹,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车上,宴念念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安瑶听着她童言稚语,心情不知不觉轻松了许多。

嘴角的笑意也变得真实起来。

和傅宸的吵闹任性比起来,念念简直就是个小天使。

乖巧,懂事,又贴心。

车子很快抵达幼儿园门口。

宴念念解开安全带,在两人脸上各亲了一口。

“爸爸再见!”

“阿姨再见!”

“我今天太开心啦!”

她背着小书包,开心地挥着手,跑进了幼儿园。

安瑶看着她小小的背影,脸上笑意扩散。

车内恢复了安静。

宴竹启动车子,汇入车流。

“不好意思,占用你这么长时间。”

他率先打破沉默。

“念念这孩子,有时候太磨人了。”

安瑶摇摇头,真心实意道:“没有,我很喜欢念念。”

“她这么乖巧可爱。”

想到傅宸,她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要是我有念念这么乖巧精灵的女儿,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宴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女儿一直嚷嚷着想要安瑶做妈妈。

这两个人,倒真是有些莫名的默契。

见宴竹没有接话,安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不妥。

他们曾经是情侣。

自己说想有个像念念一样的女儿,会不会让他误会什么?

安瑶脸上有些发热,不自然地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车厢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宴竹感觉到安瑶的不自在,无比自然的点头。

“唔,我很多同事朋友都说过同样的话。”

他刻意将话题引向了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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