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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借势翻盘,大小姐太飒了骆云霓画碧全文

初点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骆云霓为太后挡了一刀,重伤。全家因她富贵荣华。伤及肺腑,迟迟不愈,她被送去南边温暖庄子上养病三年,回来时家里多了一位表妹。表妹住骆云霓的院子,用她的月例与丫鬟。骆云霓的父母、兄长疼她、小弟爱她,祖母赏识她;就连骆云霓的竹马,也暗慕她,说她处处比骆云霓优秀。太后原本要封赏骆云霓一个县主,却因母亲从中作梗,县主落到了表妹头上。骆云霓受不了,大吵大闹,他们却说她发了疯。害死了骆云霓后,阖府松了口气,人人都觉甩脱负累。骆云霓做十八年鬼,看着侯府一点点倒塌,辜负她的人都惨死,她重生了。她又活了。“大小姐,前面是城南三十里铺,您要下车歇息吗?”车夫问她。骆云霓摇摇头:“不了,直接进城。”又道,“不回侯府,去趟安兴坊。”车夫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照做...

主角:骆云霓画碧   更新:2025-05-22 22: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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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骆云霓画碧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后借势翻盘,大小姐太飒了骆云霓画碧全文》,由网络作家“初点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骆云霓为太后挡了一刀,重伤。全家因她富贵荣华。伤及肺腑,迟迟不愈,她被送去南边温暖庄子上养病三年,回来时家里多了一位表妹。表妹住骆云霓的院子,用她的月例与丫鬟。骆云霓的父母、兄长疼她、小弟爱她,祖母赏识她;就连骆云霓的竹马,也暗慕她,说她处处比骆云霓优秀。太后原本要封赏骆云霓一个县主,却因母亲从中作梗,县主落到了表妹头上。骆云霓受不了,大吵大闹,他们却说她发了疯。害死了骆云霓后,阖府松了口气,人人都觉甩脱负累。骆云霓做十八年鬼,看着侯府一点点倒塌,辜负她的人都惨死,她重生了。她又活了。“大小姐,前面是城南三十里铺,您要下车歇息吗?”车夫问她。骆云霓摇摇头:“不了,直接进城。”又道,“不回侯府,去趟安兴坊。”车夫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照做...

《重生后借势翻盘,大小姐太飒了骆云霓画碧全文》精彩片段


骆云霓为太后挡了一刀,重伤。

全家因她富贵荣华。

伤及肺腑,迟迟不愈,她被送去南边温暖庄子上养病三年,回来时家里多了一位表妹。

表妹住骆云霓的院子,用她的月例与丫鬟。

骆云霓的父母、兄长疼她、小弟爱她,祖母赏识她;就连骆云霓的竹马,也暗慕她,说她处处比骆云霓优秀。

太后原本要封赏骆云霓一个县主,却因母亲从中作梗,县主落到了表妹头上。

骆云霓受不了,大吵大闹,他们却说她发了疯。

害死了骆云霓后,阖府松了口气,人人都觉甩脱负累。

骆云霓做十八年鬼,看着侯府一点点倒塌,辜负她的人都惨死,她重生了。

她又活了。

“大小姐,前面是城南三十里铺,您要下车歇息吗?”车夫问她。

骆云霓摇摇头:“不了,直接进城。”

又道,“不回侯府,去趟安兴坊。”

车夫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照做。

跟骆云霓回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叫画碧的问:“大小姐,安兴坊是什么地方?”

“是太后娘娘宫里的魏公公,他私宅地方。”骆云霓说。

画碧诧异:“您要去找魏公公?不先回家,拜见侯爷与夫人吗?”

骆云霓前世是直接回府。

遭遇了一件事。

也是她往后步步艰难的原因之一。

不到一年,两名心腹丫鬟画碧、画心先后被害死,斩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她处境更难了。

“不急。”骆云霓说。

安兴坊下了车,骆云霓亲自敲门。

魏公公今日休沐,在宅子里弄花拾草。

听闻是骆云霓,急急迎出来。

骆云霓挡那一刀时,魏公公也在太后身边,亲眼所见。

“骆小姐。”他满脸堆笑,“听说您去养病,好了吗?”

“已痊愈,多谢公公挂念。今日刚进城,想先去拜见太后娘娘,又怕宫门深……”

“奴婢带您去。”魏公公热情说。

骆云霓顺利到了寿成宫,见到了太后崔氏。

太后始终不忘旧情。

“瞧着长高了些。养得不错,水灵俏丽,哀家欢喜。”太后一直拉着她的手。

前世,骆云霓回城后,屡次提出去见太后,她母亲不许。

“你去太后跟前,不过是挟恩图报,会害死我们。”母亲如此道。

太后托人问了几次,实在无法,才没了音讯。

骆云霓死后,太后在法华寺点了十五年的灯,求她投个好胎、富贵康健。

收回心神,骆云霓回握太后的手:“娘娘,民女一切都好。”

“想要什么,都同哀家说。”

“您手腕上这串佛珠,能否赏了民女?民女想借佛光与您的恩赏,谋求前路太平。”骆云霓说。

她不客气、不推辞,太后反而心头温暖。

太后极力想替骆云霓做点什么。

她当即把常年戴在腕上的佛珠,褪下来送给骆云霓。

又闲话琐事。

骆云霓没有半分拘谨,言语爽利流畅,跟太后讲述南边庄子种种趣事。

话语里甚至有些俏皮,逗得太后开怀。

太后留她用了午膳。

骆云霓要回去。

“刚入城门,尚未拜见祖母与双亲。改日再来叨扰太后娘娘。”她起身行礼。

太后叫魏公公送。

骆云霓目的达成,把佛珠仔细收好,回了瑞周侯府。

侯府门口很宽敞,巍峨门楼,阔大丹墀,两只大狮子威武气派;朱红大门沉重高大,门钹锃亮金黄。

——谁能想到,这里的主人,三年前还只是个正三品的武将?

“瑞周侯府”的门匾,是骆云霓挨那一刀后,皇帝为了表示孝道、褒奖骆云霓对太后的救命之恩,赏赐骆家的。

宅子也是御赐的。

这恢弘门匾,如此光洁,染了骆云霓的血。

“什么人?”门上小厮阻拦。

车夫:“是大小姐回来了。”

骆云霓与魏公公乘坐一辆马车,两个丫鬟便坐在车外。

丫鬟画碧对小厮说:“快下门槛,让大小姐的马车进去。”

小厮复又关了门,进去通禀。

魏公公见状,安慰骆云霓:“许是还没接到信。”

“是。”骆云霓笑道,“劳烦公公也跟着我等一等。”

“等一等,也无妨,奴婢今日是专程送大小姐回府的。”魏公公说。

片刻后,出来一名管事。

管事态度高高在上:“走西边角门,大门的门槛轻易不能下。”

画碧一听就恼了:“大小姐回府,此乃大事,怎可走角门?”

回来就走角门,自降身价。

管事:“请大小姐见谅。这是规矩,侯府不同往时了。马车进门,都是走角门。”

又道,“大小姐许久没回府,规矩往后就慢慢知道了。”

画心气结。

魏公公心头诧异,又很快明白过来。

无非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魏公公从马车里出来:“请瑞周侯出来,咱家有太后娘娘口谕。”

管事不认识魏公公,但认得他身上这身一品太监服,吓得腿脚打哆嗦:“老公公,这、这……”

“休得无礼,快去回禀!”

故而,骆云霓重生后回家,没有被迫从西南角门进去。

她的祖母、父母与兄嫂,全部出来迎接了。

表妹白絮站在母亲身后,穿一件银红色斗篷,容貌绝俗、气质温雅,极其醒目。

前世骆云霓被阻拦门口,她的马车只得从角门进府,从此被府里一众下人看不起。

一旦失了大小姐的威仪,往后的路是一步步往下,每个人都可以踩她一脚。

今生,至少管事与下人们都清楚,大小姐不是任人凌辱的小可怜。想要欺负她去讨好表小姐,也要看看有没有活路。

小鬼难缠,先解决此事。

骆云霓顺利进了瑞周侯府,这个属于她的地方。

魏公公闲话几句,回宫复命。

祖母正院,父母兄嫂、两位婶母,弟妹、堂弟妹等人皆在,满屋子热闹。

人人都在说笑。

仿佛骆云霓被小管事刁难、阻拦门外的事不曾发生。

“云霓的院子,收拾得怎样?”祖母有些疲乏,想要散了。

母亲回答她:“蕙馥院早已收拾妥当。”

在场众人,表情一敛。

骆云霓离家前,侯府就赏赐了下来。她当时住了三个月,院子是文绮院。

文绮院房舍多、位置好,仅次于祖母、父母的东西正院。

“娘,我的文绮院呢?”骆云霓问。

母亲含笑:“文绮院如今住了人。蕙馥院一样的,在东正院的后面。你回来了,娘想要和你住得近。”

她说得极其坦荡、理所当然。

好像没有任何不妥。

骆云霓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质问,惹得她在祖母和父亲跟前哭,同样笑盈盈:“我还是愿意住文绮院。

当年差点死了,住到了文绮院才慢慢好转,那地方于我是福地。既然已经住了人,我先住祖母的暖阁,等收拾出来了我再回去。”

又笑问,“那么好的院子,住了谁?是大哥大嫂住进去了吗?”

看向大嫂,“嫂子,妹妹在娘家住不了几年,能否疼一疼我?等我出阁,侯府全是你们的,何必着急这一时?”

室内又是一次安静。

“姐姐,是我住了文绮院。”一旁的表妹白絮,笑着回答。


骆云霓暂住祖母的西正院。

祖母住西间,东间很快收拾出来,添置被褥。

“……你大嫂难产,是絮儿请来了名医,救了她母子一命。她是侯府的恩人。”祖母对骆云霓解释。

表妹白絮人情练达,又极其富足,很快收买了侯府众人。

从上到下,无人不敬她。

救大少奶奶母子,更是把她威望推到顶峰,就连骆云霓的父亲也认可了她。

母亲把她挪到了内宅仅次于两正院的文绮院,光明正大取代了骆云霓的地位,也没人有异议。

“云霓,你是个懂事孩子,蕙馥院一样可以住的。”祖母又道。

叫她忍让。

没有骆云霓,哪有这侯府?别说什么文绮院了。

骆云霓不恨祖母。

祖母对她没有恶意,是护过她的。前世受了表妹恩惠的蒙蔽,很快反应过来,对骆云霓加以照顾。

而后祖母“病逝”,是突发急病,那晚只骆云霓的母亲和表妹在祖母跟前。

祖母死后,骆云霓再无容身之所。

“祖母,让我住您这里吧。”骆云霓笑道,“我都十七了,您与娘不替我寻个婆家?”

她没有顶撞祖母。

也没有大发脾气,叫人看笑话。

别人笑,骆云霓也笑,甚至笑得更自然。

“好孩子,你越发大方爽利了。”祖母握住她的手,“住这里也行,别难过。”

“是。”骆云霓回握她的手。

暖暖的手,很健朗。

她与祖母说了好一会儿话。

还特意说了表妹白絮。

“怎么以前没见过这位表妹?”骆云霓问。

祖母:“是你大舅舅的嫡女,之前寄养在外地,怕继母迫害她。”

又有点诧异,“你没见过她?”

骆云霓摇摇头:“没有。她跟我娘,长得很像。”

“侄女像姑,有福气。”祖母说。

骆云霓笑了下。

“你大哥说他见过。”祖母又道。

骆云霓再次一笑。

当然见过了,他们才是亲兄妹。

她不吵不闹,在西正院住下,陪伴祖母。

祖母早已不管事,只礼佛。

父母的东正院内,则有点发愁。

“云霓回来了,还是赶紧给絮儿腾挪院子。”父亲说。

母亲则说:“慧能首座指点的,文绮院位置适合絮儿住。我想,云霓可以理解的,她一向懂事。”

又道,“蕙馥院就在咱们正后头,小门相通,方便她与父母亲厚,她应该能接受。”

“内宅琐事,听你做主。”父亲淡淡说。

他去了宋姨娘的院子睡。

翌日,母亲叫了骆云霓前去。

“……娘日夜思念你。要不是有你表妹相伴,恐怕缠绵病榻,你回来就见不到娘了。”母亲哭着,拉了骆云霓的手。

骆云霓没什么表情:“娘辛苦了。”

“你表妹之前被魇着,病了些日子。法华寺的首座和尚,指点了方位,叫她住文绮院,才压得住。”母亲又说。

“云霓,你才回来,切不可恃宠而骄,计较太多。你想想,你受伤,天家才赏赐了这侯府,你爹爹面子不太光彩。

时时提起,叫你爹颜面扫地,岂不是你不好?施恩不图报,阖府才会感激你。”母亲还说。

骆云霓有双和母亲很像的眼,妩媚多情,明亮生彩。

她静静看着母亲:“如果爹爹觉得面子不光彩,可以请辞,叫天家封赏我一个郡主。”

母亲被噎住。

“云霓,你这是糊涂话了。”母亲说,“哪有女儿家越过父亲封郡主的?都是受父恩。”

骆云霓表情很平静:“娘,爹爹封了侯,您也得了诰命。这么大的宅府,您也说是因我受伤救太后而得。怎么不替我表表功?”

“功是要别人说的。”

“娘你也不能说吗?”骆云霓问。

“不好自卖自夸。”

“既然你们心里都有数,女儿想要回自己的院子,是很过分要求吗?”骆云霓一步不让。

母亲有点恼了:“云霓,你没规矩!”

气氛僵持。

母亲想到魏公公送她回来,又忍住了脾气:“云霓,住哪里都是一样。文绮院并不比蕙馥院高贵。不重要。你莫要盯着蝇头小利。”

“既然都是一样、不重要,那就还给我吧。”骆云霓说。

母亲语塞。

她叹口气:“你变了,云霓,你怎么变得如此固执、粗俗不通礼数?”

骆云霓轻柔笑着:“娘,这句话女儿不解。女儿回家了,想住自己的院子,很过分?需要女儿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吗?”

母亲眼底有了惊怒。

她再也说不出话。

骆云霓有礼有节,始终面含微笑,不给任何人造谣她“发疯”的借口。

她回了西正院,陪着祖母念佛。

白絮到了侯夫人的院子,低声劝她别生气:“姑姑,我会搬出来的。”

“不行!”

又道,“我有办法,到时候叫老夫人劝云霓吧。”

腊月天寒,过几天便是腊八节。

信佛的人很在乎这一日,因为腊八节也叫法宝节,佛门会做法事、散佛粥。

每年这日,法华寺的厢房都订满,佛斋更是精致奢华,一桌需要五百两银子。

饶是如此昂贵,没点身份地位都订不到。

过去好些年,瑞周侯府没有订到法宝节这一日的素斋,老夫人深觉遗憾。

半下午,骆云霓陪着祖母捡佛豆,她母亲来了。

身边跟着白絮

“娘,絮儿有个好消息告诉您。”母亲满脸微笑。

“什么好消息?”老夫人问。

“祖母,我订到了法华寺的素斋,是腊月初八法宝节那一日的。”白絮笑道。

白絮已经和骆家其他孩子一样,直接称呼老夫人为祖母了,以示亲昵。

老夫人脸上,情不自禁有了笑容。

“怎么订到的?”

“慧能首座帮了忙,他与我有些私交。要不然,五百两银子一桌的素斋,咱们也抢不到。”白絮笑道。

老夫人笑容慈祥:“又叫你破费了。”

“这是大日子,孙女只想尽孝。”白絮说。

老夫人欣慰点点头。

骆云霓坐在旁边,安静听着。

她记得这一年的腊八节。

也是因为骆云霓不肯让院子,非要索回,母亲和白絮想了这么一出。

结果腊月初六开始下雪,一直下到了初九,盛京方圆百里的村庄都受了雪灾。

死了人、牲畜。

御史台趁机弹劾腊八节这日的素斋,攻讦法华寺,逼得法华寺拿出万两银子赈灾。

而订到了素斋的六户门第,全部受到弹劾。

骆云霓的父亲与其他五位贵胄,挨了骂。

母亲不说是白絮的错,却说:“云霓一回来,咱们就如此倒霉,这孩子啊……”

府里的下人们开始传这话。

成功移花接木,骆云霓替表妹背锅。

她一个人、两个丫鬟,压根儿无法与整个侯府辩驳。

想到此处,骆云霓插了话:“听说,腊八这日的素斋,一共才六桌,至少五百两银子一桌。”

白絮看向她,小小年纪带着从容与贞静,“是,这一日都抢,京里信佛的人多。”

“盛京光望族,就不止六户,还有皇亲国戚。祖母,这不是得罪人吗?”骆云霓淡淡说。

老夫人的笑容,顿时有点勉强。

侯夫人,也就是骆云霓的亲生母亲白氏,笑着解释:“能订到就是有佛缘,信佛的人不会生气,只会羡慕老夫人的缘分深。”

老夫人又松动。

骆云霓看向她:“祖母,还是退了吧。”

母亲脸色顿时落下来。

白絮见状,笑着说:“姐姐,是我欠考虑。您放心,慧能首座会出面担保的,不叫咱们得罪人。”

“退了吧。”骆云霓面孔沉静,“祖母,此事不善。”

白絮笑容也维持不住。

侯夫人几乎要浮出怒容。

老夫人看着这个,又看着那个,在心里叹口气。

“……那就算了,今年的法宝节,我去烧一炷香就行。”老夫人无奈。

孙女刚回来,这一桌素斋,托人情、花巨资,当然不是为了老婆子,而是为了争院子。

她没有老糊涂。

院子应该还给孙女骆云霓,这是骆云霓应得的。

所以,她只能忍痛割爱,站骆云霓这边。

侯夫人带着白絮,几乎是怒气冲冲出去。

下人们瞧见了,免不得议论。

骆云霓回房,拿出一串紫檀木精心雕刻的佛珠:“祖母,法宝节的时候,您戴着它去吧。”

老夫人一瞧,差点惊呼出声:“玄妙佛珠?这、这是太后娘娘的!”

“是,她赏给我,说保佑我平安。祖母,借您戴一日,回头还是要还给我。”骆云霓笑道。

老夫人脸上几乎露出狂喜。

比起五百两银子一桌的昂贵素斋,这串佛珠才是真正有面子,人人仰慕与震撼的法宝。

她看向孙女。

不对啊,她为何要在白絮和孙女之间犹豫?

这才是她的血脉,她骆家真正嫡出的大小姐。

白絮,她怎么回事来着?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呢?


腊月初六,盛京开始下雪。

到了初八,骆家安排马车时,出行已经有点困难。

可腊八是大节,老夫人必定要去法华寺烧香的。

骆云霓陪同。

侯夫人白氏、白絮以及骆云霓的两位婶母、庶妹堂妹等人,皆要随行。

有人低声抱怨:“路上难走,山路也不易行。”

“好冷。”

不过,法华寺的山脚下,一直有小沙弥与附近村落的施主,不停扫雪。

山路有点湿滑,倒也能行。

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比骆云霓想象中的人更多。

首座讲经的大殿,位置也是要预定的,不过此事两月前就敲定了,老夫人有位置。

老夫人进去后,不少人与她寒暄。

慧能首座瞧见了她手里的佛珠,念了声佛:“骆老夫人好造化。”

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贵妇们都认识:当年第一高僧玄妙和尚亲手雕刻的紫檀木佛珠,佩戴了七十年;他一百二十岁圆寂,前一日将其送给崔氏六小姐。

崔氏六小姐次年封太子妃,再顺利封为皇后,为皇族诞下四位皇子、一位公主,帝后琴瑟和鸣,贵不可言。

如今,崔氏乃当朝太后。

命妇们进宫请安,见太后手腕总不离这串佛珠。

今时却戴在骆家老夫人手里,难怪首座都要来见礼。

一瞬间,大殿内人人起身,与骆老夫人寒暄。

包括最鼎盛门阀崔家的夫人。

礼佛结束,崔夫人还盛情邀请:“骆老夫人,您若没有订素斋,一同用膳吧。”

骆老夫人牢记孙女的话,切不可与任何人走得太近,免得“烈火烹油”。

既然得了太后娘娘的佛珠,往后还怕不荣耀吗?

要节制、谨慎。

老夫人摇摇头:“天不好,儿媳孙女都在门口候着,得回去了。夫人美意,愧领了。”

崔夫人不好勉强。

下山时,老夫人忍不住得意,说起方才的事。

骆云霓的母亲白氏忍不住说:“娘,您怎么不同崔夫人用膳?”

白絮也屏住了呼吸。

老夫人看一眼旁边穿着灰鼠皮斗篷的骆云霓,摇摇头:“先回去吧。”

听话,但有点遗憾。

老夫人没有遗憾太久,京里就闹开了。

住在城里,只感觉今年这一连四日的雪太大,却不知道村落房屋倒塌多少、牲畜与人压死冻死多少。

朝廷要赈灾,忙得不可开交。

也如前世,御史台一位机灵的御史,知晓国库不丰,把矛头对准了法华寺与望族,拿着法华寺的腊八节佛礼做文章。

骂法华寺、骂订素斋的门第,逼得他们拿钱出来赈灾。

消息极广,市井坊间都有耳闻。

骆家自然也听说。

晚夕,儿孙到老夫人出用饭,骆云霓的父亲说起此事:“娘,您当时没吃素斋吧?”

“没有。”老夫人说,“原本絮儿订了的。幸好云霓有远见,叫我只拿佛珠、不吃素斋。要不然,今天挨骂的就有你了。”

又道,“咱们这爵位,是云霓受伤后皇帝恩赐的,本就不牢固,没有实打实的功勋。说不定陛下一生气,就褫夺了去。”

饭桌上一时安静得可怕。

骆云霓的母亲,脸色惨白,几乎要动怒;父亲微微动唇,想说点什么,又不好反驳。

其他人,看看骆云霓,再看看白絮。

白絮吓得不轻,立马跪下:“都是我的错,我差点酿成大祸了!”

她眼泪簌簌。

哭起来好看极了,梨花带雨。眼泪似断线的珠子,却不挤眉弄眼的,美得凄凉,惹人怜惜。

“快起来,怎么怪你?”骆云霓的大哥立马说了话。

大嫂去搀扶她:“不是退了吗?一点事也没有,怎么哭了?”

白絮依旧眼泪不止:“我是后怕。”

母亲:“你这个傻孩子。”

众人七嘴八舌安慰她。

也有人沉默看戏,没出声。

骆云霓的母亲心都要碎了,搂着白絮,不停安抚她。

祖母慢悠悠开了腔:“快坐吧,别哭。没说你有错,你是一片孝心,只是运气差了点。”

又对骆云霓的父亲说,“云霓是兴旺之女,运气极佳。她一回来,就替咱们免了一灾。”

父亲颔首:“此话不错。”

骆云霓的父亲,是个武将。然而,并不是每个武将都赤诚鲁莽。相反,父亲这个人,圆滑自私、冷漠寡情。

他在驻地时,与骆云霓一年见不了几次,并无什么感情;回京任职,整日忙应酬、差事,与内宅女儿也见不着面。

所以,他是无所谓的。

直到这一刻。

“夫人,文绮院三日内收拾出来。云霓回京已经快十日了,还在娘这里住,不像话!”父亲说。

饭桌上的每个人,都意识到风向变了。

被侯夫人精心呵护的表小姐,到底只是亲戚。

骆家的嫡小姐回来了。

十天,不哭不闹不抢。温柔、安静,礼数周到等着。

一家之主发了话,她的院子回来了。

兵不血刃。

骆云霓知道大家都在看她。

她微微笑着,对父亲说:“多谢爹爹。女儿倒是愿意陪伴祖母,只是怕打扰祖母。能回去住,自然最好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松口,说可以不要文绮院、去住蕙馥院。

文绮院是她的。

“娘,大伯母为何不喜欢大姐姐?”回去路上,堂妹骆宛问自己的母亲。

二夫人说:“打小就不喜欢她。”

“为何?是亲生女儿。”

“生她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死了。救回来后,手脚半年才能动弹。从那之后,她就看不惯云霓。”二夫人道。

骆宛叹口气:“大姐姐有些可怜。大伯不关心内宅,大伯母把侄女看得比亲生女儿亲。”

二夫人心中也纳闷。

不过,大夫人白氏的确是一直讨厌骆云霓。

二夫人还见过她打骆云霓。

那时候,骆云霓不过五岁,什么也不懂,大夫人用鞋底抽打她的嘴。

此事老夫人不知道。

二夫人是妯娌,依仗长房生活,也不敢做声。

后来大夫人对外说,骆云霓是自己在炕沿上磕肿了嘴。

“云霓变了很多。以前性格急,又承不住。如今长大了,稳重内敛,涵养功夫了得。”二夫人说。

这不,才回来,白絮就被她衬托得有点落魄。

白絮还需要把文绮院还回来。

“娘,大伯母想把侄女当侯府嫡女养,她好大野心。还好大姐姐厉害。咱们家的好处,凭什么给姓白的占了去?”骆宛又说。

二夫人捂住女儿的嘴:“你消停,别叫人听了去。”


骆云霓回到了文绮院。

前世大闹一场。明明属于她的,她取回的时候,反而成就了表妹“大度退让”的好名声。

自己处处落了下风。

老夫人那边,派人送了日常用度过来。

管事婆子客气又恭敬,丝毫不敢怠慢她。

“你之前用的那两个二等丫鬟,还要吗?”母亲白氏问她,语气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我如今有人用,画碧、画心服侍得很好,提拔她们做二等丫鬟。其他丫鬟,已经是表妹用习惯的,我岂好夺人所爱?”骆云霓说。

——口中的大方,她也会。

白氏愣了下。

她忍住了脾气,又拿出慈母的腔调:“云霓,娘真替你发愁。你这样,不给自己留后路,将来会吃亏的。”

骆云霓对着她,总是静静的,没什么表情。

不嘲讽,也不欢喜,疏离淡漠。

她的任何话,骆云霓甚至不屑于反驳。

“你好自为之,云霓。一点恩情,迟早要败光,到时候谁护你?”母亲又道。

骆云霓表情不变:“娘,侯府一日不倒,我的恩情就一日不散。是不是?”

白氏甩袖而去。

老夫人那边,又给骆云霓送了一名管事的婆子、两个三等小丫鬟。

这名婆子,是骆云霓指名道姓要的,她是外院账房的妻子,人都叫她孔妈妈。

前世,孔妈妈替骆云霓挡了一次灾,死了。

“往后,孔妈妈管院子里各处调度,画碧管钱,画心管衣裳首饰。”骆云霓道。

两个小丫鬟,负责日常杂事。

文绮院有四间正房,左右各六间厢房,还有个倒座,庭院极其宽敞,比得上老夫人的西正院了。

更妙的是,它位置好。

往前是东西两正院,往后是后花园,临近后院的北角门。俯瞰整个侯府,又可单独进出。

骆云霓搬进来,想要北角门的钥匙。

当然,她母亲白氏不肯给。

“要钥匙做什么?闺阁千金,难道要擅自从内角门出去?不成体统。”母亲说。

骆云霓也没多提。

母亲还特意在北角门加了两个当值的婆子,专门防骆云霓。

骆云霓刚重生,现在有个比较棘手的问题:她没有多少财产。

表妹白絮能在侯府内宅取得威望,几乎要取代骆云霓成为大小姐,是骆云霓的母亲用钱财与人脉替她铺路。

母亲的陪嫁、骆家原本的家财,如今都在母亲手里。

她不出事,没人会找她对账。

以及,外头还有个特别富足的人,给她和白絮提供钱财帮衬。

他们要的,是身份。

白絮从一个身份不明的“白家嫡女”,变成盛京贵女,侯府是她的垫脚石。

他们不缺钱。

骆云霓缺。

安顿好了自己的文绮院,骆云霓睡了个好觉。

翌日,她进宫去看望太后娘娘。

归还佛珠。

“……去了法华寺,才知道这条佛珠如此名贵,是娘娘心爱之物。还璧归赵,不敢贪心。”骆云霓说。

太后这条佛珠,陪伴她几十年。

给了骆云霓,她舍得;但骆云霓还回来,她也没有继续推辞。

这是她心灵上的慰藉。

她走得顺风顺水,多半是因为佛珠给了她支撑,让她相信自己每个判断都对,她是有神佑的。

“你想要点什么?”太后又问她,“哀家想要报答你。”

“陛下赐了爵位与府邸,娘娘给了太多。”

太后摇摇头:“那是陛下给的。以孝治天下,他是彰显他的孝道,不是哀家给的。”

“娘娘,民女只想求一事。”骆云霓说。

太后问她要什么。

“民女在南边养病,闲暇无聊,跟一位道长学了点占卜术数。民女有个预言,想说与太后听。”骆云霓道,“还请太后恩准。”

“你且说来听听。”

骆云霓细细说给太后听。太后听罢,眉头微锁。

两人说着话,内侍进来通禀:“娘娘,靖王殿下到了。”

骆云霓不动声色。

靖王是太后的小儿子。

八年后,他是新帝。

靖王尚未踏入大殿,骆云霓听到了一声犬吠。

一条巨大、通体漆黑的大狗,先一步跑了进来。

太后瞧见了,忍不住笑:“长缨大将军也来了。”

很喜欢这条狗。

而这狗,长相实在骇人。

骆云霓却是微微怔了怔。

她忍不住在心里叫“芝麻”。

她做了鬼,人看不见她,但一条狗可以。

一条巨大的狗,非常凶猛,人人都畏惧它,它能看到骆云霓。

骆云霓时常逗它玩。

它总深夜跑出来找骆云霓,陪着骆云霓。

骆云霓没见过它主人。

它太大,可骆云霓心里,它是个小可爱,故而叫它“小黑芝麻”。

满屋子的宫女、内侍,纷纷避让,一个个紧张害怕。

“母后。”男人的声音,有些散漫传进来。

骆云霓刚刚看清男人,狗扑向了她。

太后愕然,生怕长缨大将军吓死骆云霓。

这狗很猛,牙齿锋利,但没有命令它是不会主动咬人的。

遇到讨厌的,将其扑倒是有过的。被它吓到也是常事。

狗凑到骆云霓跟前,嗅了嗅她。

骆云霓也如往常那样,抬起手,轻轻柔柔摸了摸它的头。

大狗噗通一下,在她面前躺下了,翻着肚皮求抚摸。

太后:“……”

刚刚进殿的靖王:“……”

男人眸色一沉,声音里有了冷厉:“长缨!”

预备享受顺毛的大狗,一骨碌爬起来,乖乖跑回男人脚边。

骆云霓抬眸,对上一双黢黑深邃的眸。

男人五官英俊,薄唇高鼻,只是神色冷漠寡淡,眼眸里藏几分狠戾。

他看一眼骆云霓,眼底发沉。

“用了什么办法,叫本王的大将军亲近你?”他问。

骆云霓站起身,恭敬行礼:“民女见过王爷。”

他审视她。

凑近几分,甚至嗅了下,想知道是什么香料,对他的狗如此有效。

没嗅到,只淡淡脂粉气。

庸俗。

他再次蹙眉。

太后在旁边笑道:“这是骆大小姐,她就是替哀家挡刀的人。”

靖王这才说:“起来吧。”

骆云霓站起身。

黑狗偷摸着打量她,莫名想靠近;靖王萧望余光继续审视她。

太后笑说:“这狗通人性。”

又说,“怎么带进宫?回头御史台又得参你了。”

“没少骂我。”萧望说。

他来了,母子有话要聊,骆云霓想起身告辞。

便在此时,内侍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求见。”

太后脸上笑意更浓,让内侍请皇后进来。

骆云霓见到了皇后郑氏。

皇后二旬年纪,正是女子颜色正浓。润眸乌眉、翘鼻樱唇,肌肤凝霜雪,高挑又婀娜。

似殿外的万丈金芒,都落到她身上,耀眼夺目。

最上等的骨相、完美无缺的皮囊。

她是本朝皇后;八年后,靖王登基,新朝皇后仍是她。

满城议论,也不耽误新主为她违逆天下。

“民女参见皇后娘娘。”骆云霓行礼。

“是骆小姐吧?”皇后声音动听,“快起身。”


骆云霓心中十分好奇靖王与郑皇后之情愫,却又不敢冒失。

她低垂视线,被郑皇后携手坐下。

“……这狗真吓人。”郑皇后一边让骆云霓同坐,一边看着趴在大殿一角的黑狗。

靖王没答话。

黑狗冲郑皇后龇牙,又被主人的眼神吓退,继续趴在地上,只偶尔哼哼两声。

郑皇后收回视线,夸骆云霓忠诚,拼死替太后挡刀。

说到动情处,甚至声音微哽。

太后笑着安抚她。

靖王一言不发。

“母后,骆小姐是否议亲了?”郑皇后问。

太后不知道,直接问:“云霓,你可有婚约?”

“还没有。”骆云霓答。

郑皇后笑道:“我倒是想替骆小姐做媒。”

太后:“可有人选?”

“人选很多。”郑皇后笑道,余光瞥一眼坐在旁边悠闲喝茶的靖王。

太后也看他。

骆云霓察觉异样,也顺着太后视线望过去。

靖王一袭玄衣,眸色深。端着雍容气度,但暴戾隐藏眉宇间,微微蹙眉就倾泻一二。

骆云霓赶紧收回视线。

“此事要从长计议。女儿家面皮薄,别当着云霓的面说。”太后笑着,岔开话题。

郑皇后也自悔失言,转而问骆云霓:“听闻瑞周侯府有位表小姐,才情过人、容貌绝俗,乃京城贵女之首,传言可真?”

她只能想到这个话题。

瑞周侯是新封的爵位,在盛京门阀林立的地方,实在抬不起眼,郑皇后很难关注到他们家。

倒是那位表小姐的事,传得比较广,皇后都有耳闻——当然,毁誉参半。

外头有人替白絮邀买人心。

骆云霓外祖白家,最不缺钱;而真正关心白絮前途的那个人,他更是财力滔天。

他们要地位。

借着侯府地位,他们要助白絮高嫁功勋世族。

“娘娘,民女才回京,消息远不如内宫通透。”骆云霓笑道,“不过,表妹的确温柔聪颖,阖府无人不爱她。”

她们就此话,聊起京城其他闺秀。

骆云霓小坐,时辰不早了,起身要告辞。

太后又叫魏公公送她。

郑皇后宫里也有事,骆云霓起身后她也告辞。

她甚至送了骆云霓一小段路。

“常到宫里来,陪母后解解闷。本宫执掌六宫,琐事繁忙,时常无暇尽孝。你能逗太后开怀,便是天下至孝。”郑皇后说。

骆云霓应是。

郑皇后对骆云霓,无恶意。

骆云霓出身不高,骆家封爵才三年,“新贵”谈不上,“暴发”也不算贬损,她在郑皇后面前极其渺小。

骆云霓似太后疼爱的小爱宠。

没人会觉得婆母身边的爱宠是威胁,从而忌惮。

只会投喂一点好处,夸几句爱宠机灵,来讨好婆母。

——郑皇后对骆云霓的善意,也是如此。

“你平时喜好什么?”郑皇后又问。

骆云霓:“除了看看书,就是耍鞭。”

“还会用鞭?”郑皇后很新奇,笑靥璀璨,“那算得上文武双全了。”

“不敢当,娘娘,耍着玩。”

聊了半日,才放骆云霓走。

寿成宫内,太后崔氏正在问儿子,是否要定亲。

“……今年二十了,也该有个王妃。御史台催着礼部,礼部又烦陛下。要不然,皇后也不会急慌慌来提此事,替陛下分忧。”太后说。

“再说。”

“骆小姐如何?”太后问,“单看她美丽,可性格沉稳内秀,不觉她多光华。立在皇后旁边时,竟是丝毫不输。难得的美人儿。”

靖王眉头蹙得更深:“母后抬举她了。”

太后:“……”

她并无夸大。

郑皇后在闺中就因美貌与气度,名震功勋世族。

同龄女子,无人有资格与郑皇后的容貌相提并论。

骆云霓清雅素净,薄施脂粉、衣着简朴,被郑皇后携手同坐时,不管是五官还是气质,竟是都不输。

——太后也惊讶。

有了对比时,才能看出她的不凡。

骆云霓太静了,似蒙了一层薄纱的明珠,光华都被她低垂的眉眼遮盖了。

“那她家里那位表妹呢?在京城名声显赫。”

“一个表姑娘,闹出这么大的声望,野心不小。”靖王冷漠道,“为的就是攀附,人品堪忧。”

——还不如骆云霓。

“你若顽固,哀家请陛下圣旨赐婚,到时由不得你。”太后说。

“那只好麻烦骆小姐,早日去投胎,下辈子重新做个好人。”靖王语气冷漠。

太后无奈,又有点气恼:“放肆,她是你母后的救命恩人。”

“推她入火坑,恩将仇报,母后这样报答恩人?我不喜她,不能善待她。”靖王说。

又道,“既是恩人,怎么钱财上如此刻薄?她浑身上下,无一件新衣,也无太多首饰。”

太后:“早已赏赐过了侯府。”

“赏赐东西,能落入她手?”

“瑞周侯乃她父亲,她是嫡长女,又是恩女,理应捧在掌心的。”太后说。

说着,就微微拧眉。

会不会判断有误?

太后知道,瑞周侯有三个嫡出的孩子,二男一女。

这个女儿就是骆云霓。

作为长房唯一的嫡小姐,骆云霓不至于受穷。

可进宫都穿得半新不旧,又不太像她谨慎做派——如只是为了低调内秀,可以穿颜色素雅的新衣。

“母后与其替她谋姻缘,不如借着过年,直接赏她些东西,更实用。”靖王站起身。

他招呼一声,黑狗屁颠屁颠爬起来,跟着他出去了。

黑狗体型硕大无朋,也不知什么品种。

他走后,想起他的话,太后沉吟。

骆云霓是未嫁千金,她家族有体面,她才有颜面。

不管什么赏赐,自然要送到瑞周侯府,而不是越过侯府直接赏赐给她,这不合规矩。

骆云霓不诉苦,面上也无半分愁容,太后也看不出她在家里过得如何。

——两次进宫,都没有叫她祖母与母亲陪伴。

特别是她母亲,在骆云霓的父亲封侯时,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她有资格进宫求见太后的。

“来人。”她喊了女官。

女官应是。

“准备金百两、银三千两,另有时新布料、首饰,着人送去瑞周侯府。”太后说,“特下懿旨,送给大小姐骆氏云霓。”

女官应是。

太后想了下,又说,“把南边进贡的浮光玉锦也拿出来,送给骆氏云霓。”

浮光玉锦是两个月前进贡的,一共十二匹;太后留了两匹,剩下给了皇后;皇后赏了贵妃与外命妇,自己只留两匹。

最终,六匹浮光玉锦流于望族门第,引来无数吹捧,太后娘家侄女娇憨大胆,还向她讨要。

太后没给她。

现在她拿出来,给骆云霓。如此贵重的东西,可以试探出侯府对骆云霓的态度。


骆云霓回到瑞周侯府,已经半下午。

先去见过祖母。

而后去拜见母亲,侯府大夫人白氏。

大夫人白氏戴点翠首饰,上了年纪仍风韵不减,高贵又温柔:“云霓,你时常进宫去打扰太后娘娘,恐怕会惹人嫌。”

骆云霓表情安静,笑容恬柔:“太后娘娘倒是不烦。今日还遇到了皇后娘娘。她叫我时常去宫里坐坐。”

白氏眼神微闪。

有羡慕,也有嫉妒。

就是没有半点为骆云霓高兴。

前世,骆云霓对母亲的态度,总是费解。

死了十几年,才接受一个事实:哪怕是自己生的,也会恨,不输对仇人的恨。

很荒诞。

不过,人世本就荒唐,她生母白氏是个没有伦理、没有羞辱感的女人。

“云霓,你性格平庸,不太会讨人喜欢。娘总是担心你得罪了人,连累侯府。下次你进宫,娘陪你去。”白氏说。

贬损她,踩低她。

骆云霓笑了下。

她才不平庸,她有趣得很。

做鬼十几年,除了黑狗,风都不知晓她的存在,她依旧怡然自乐。

“下次再说吧,娘。”骆云霓道。

白氏又问:“文绮院住得如何?”

很轻一句话,把怨毒藏得很深。

前世,骆云霓搬回文绮院,是牺牲了她的涵养,用“发疯、吵闹、小气不饶人”换来的。

白氏虽然怪,倒也不生气。

今生却一直不甘心。

她心尖上的宝贝、她最疼爱的白絮,怎可以给骆云霓让路?

还是没有任何好处的退让,从文绮院搬出来。

“很舒服。”骆云霓笑道,“文绮院位置好,侯府最枢纽。我住在那里,才感觉自己挨了那一刀、养了三年的病,都有意义。”

白氏面颊微微一抽。

她只得叫骆云霓回去。

晚夕时,大夫人白氏眼睛发红,情绪低落。

长子骆祈山、小儿子骆宥,以及白絮去看望她,同她一起用晚膳,都瞧出了她的异样。

“……又是被云霓气的?”长子骆祈山问。

白氏叹口气:“我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好心教导她,免得她挟恩骄纵,自取灭亡。她一句也不听。”

“缺乏教养!”骆祈山说,“咱们家有运气,陛下才封爵。多少人为天家卖命,挨一刀算什么大功劳?”

小儿子骆宥不说话,默默吃饭。

白絮笑道:“大哥别生气。云霓姐刚回来,有些生疏,慢慢熟悉就好了。”

又对白氏说,“姑姑也别担忧,云霓姐会好起来的。她是心里没底,才不停拿她的功劳说事。慢慢的,她会戒骄戒躁。”

“做娘的,少不得要操心她。”白氏说。

“娘,您别娇惯她。她不听话,该教训的时候别手软。”骆祈山说。

白氏点点头。

翌日,太后娘娘的赏赐,到了瑞周侯府。

瑞周侯骆崇邺率阖府接旨,却发现赏赐是单给骆云霓一个人的。

人人惊讶。

骆云霓没有身份,只是未出阁的千金,她是没资格接赏的。

她替太后挡刀,太后才破例。

骆云霓接了赏。

魏公公带着几名内侍,把赏赐直接送去了文绮院。

大夫人白氏,带着众人也来了文绮院,笑靥璀璨:“云霓,今天真是好日子,连带着娘脸上也光彩。”

骆云霓微笑。

白絮很热情,笑容无比动人:“云霓姐,可喜可贺,太后娘娘时刻不忘你。”

骆云霓:“娘娘仁慈。”

“快给我们瞧瞧‘浮光玉锦’,只远远见过郑家四小姐穿。”大夫人笑道。

骆云霓:“不急,下次我做出来了,你们再看吧。”

众人:“……”

大夫人笑容不减:“正是这话。”

吩咐她身边的大丫鬟颂喜,“叫库房来,替大小姐收拾,都入库吧。收拾妥当,云霓也要休息了。”

颂喜要应是,骆云霓伸手阻拦了下,笑道:“娘,这些东西是太后赏赐,不入公中的库,我自己收着就行。”

大夫人的笑,冷淡了几分:“云霓,文绮院难道要造反吗?你们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公中出?况且你未嫁,女儿家连性命都是父母的。”

又道,“这是太后赏赐的东西,难道我们贪图它?”

骆云霓表情不变,云淡风轻:“我知道娘不会。只是太后懿旨封赏,我若是搬入库房,这是陷父母于不义。

太后恩情,远大过侯府家规。娘,到时候御史台参一本侯府贪墨女儿的赏赐,爹爹该何等苦恼?”

跟着大夫人、白絮来的,还有大嫂、二婶、三婶,堂妹以及几位姨娘和庶妹。

此刻,她们都看得出来,大夫人哪怕咄咄逼人,抬出长辈架子,还是被骆云霓压了一头。

这些赏赐,一根线头都出不了文绮院。

大夫人是侯府女主人,一品诰命夫人,却完全做不了女儿的主。

威望有损。

估计仆妇们会看笑话。

大夫人也想到了这层,觉得骆云霓不给她面子。她待要严厉训斥,骆云霓说了一句更狠的话。

她笑盈盈对大夫人说:“御史台参奏不算大事,传到盛京名门望族耳朵里,怕是笑话咱们家没见过太后赏赐、做出错事,从此背上了‘没见过世面’的坏名声,恐怕对每个人都不好。”

大夫人拼了命想拔高白絮,为的不就是“名声”?

岂能毁在一件小事上?

大夫人心惊,脸上又有了点笑意:“云霓说的是。”

她们便走了。

骆云霓看着白氏狠狠咬住后槽牙,面颊抽动,不免想起前世。

前世她悲伤、愤怒,对母亲把表妹看得比她尊贵千万倍无法理解,她恨不能撕开自己的心肺,叫母亲瞧一瞧她的委屈,母亲却总是淡然微笑,轻轻掠过。

她何时被气到面颊扭曲?

骆云霓关上了院门。

没觉得快意,仅仅是平静。

重活了,就好好活,心如止水活着。

她是她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她不再奢望他们。

“大小姐实在不懂事,这样顶撞夫人。”东正院,丫鬟婆子故意如此说。

下人们却各有心思。

大小姐的确有点过分,可大夫人也没做到母亲该有的慈爱。

换做表小姐,大夫人会更体贴她。

“……浮光玉锦不错,可以做两件衣裳,正月宴席时候穿。”大夫人已经平息了怒气,对白絮说。

“那云霓姐可以大出风头。”

“不会,你到时候会大出风头。云霓她呀,鲜花着锦,不能再张扬了。”大夫人说。

白絮又惊又喜:“姑姑,您要给我?”

“自然。有了好东西,都是你的。”大夫人笑道,“好孩子,我恨不能把这颗心、这条命都给你!你小时候吃了太多苦。”

“不,能到您身边,所有的苦都不值一提。”白絮依偎在大夫人怀里,“只是,云霓姐不肯给的。”

“放心,她会乖乖拿出来。”大夫人道。

白絮搂着大夫人的腰,悄声叫“娘”。


文绮院内,人人欢喜。

太后赏赐,有三千现银、一百两重的金叶子。

这些,赶得上整个侯府上下百人两年多的花销。

缓解了骆云霓的窘迫。

“……大小姐,大夫人不太高兴。她是您的亲娘,自然不会害您的,也许您应该听她吩咐。”孔妈妈小心翼翼说。

这席话,是好心,也是善言。

可骆云霓太清楚她的亲娘了。

她不仅会害骆云霓,甚至会害死骆云霓。

“我娘身边,有个表妹。她偏心了。”骆云霓语气很淡。

孔妈妈:“您不在的日子,大夫人时刻念叨着您。她是思女心切,才用表小姐解相思。在她心里,还是您最重要。”

“这些事,您是亲眼瞧见,还是听人说的?”骆云霓问。

孔妈妈一愣:“听厨房上的婆子们说的。”

“厨房上的婆子,全是我娘的亲信,她们的话,就是故意说给全府的人听。

否则,这么个表小姐,借住名不正言不顺的,旁人不说闲话吗?”骆云霓说。

孔妈妈怔了怔。

“既如此思念我,怎不去南边庄子陪我?不陪也行,去看望我一回,派人时刻送信、送礼物,才是做娘该有的。”骆云霓笑了笑。

她语气非常轻柔,“都没有。说什么想念,好空的一句话。”

偏她一直说服自己相信。

“你看,我重病养伤,人在千里之外,才是真的思乡心切、夜不成寐。结果,只是表小姐在侯府生根落足的踏脚石。”骆云霓道。

孔妈妈细品这话,无比骇然:“这……”

骆云霓挥挥手:“不要再提,收拾东西吧。咱们有太后娘娘撑腰,还有钱,怕什么?这个侯府,可是我赚回来的。”

孔妈妈应是。

她隐约还听人说,太后不喜旁人领功,有点担心大小姐太拿乔,会被嫌弃。

然而这种说辞,细细推敲也不太合理。

她想不明白,就放下了,只听骆云霓的吩咐。

骆云霓打赏了孔妈妈十两银子,画碧画心六两,两个粗使小丫鬟各一两——都是她们两个月的月钱。

人人欢喜。

不过,第二日就高兴不起来。

文绮院没有小厨房,大厨房送过来的饭菜,很敷衍、很难吃。

而明面上,又挑不出什么错。

米饭里有稗子,菜蔬太老,汤的味道太过于清淡,而红烧鸭又太肥腻,碗底一层汪汪的油。

骆云霓知道不对,可又不能拿去告状。

否则,大夫人反扣她一顶“挑食”、“太矫情”的帽子,骆云霓又落了下风。

她把稗子挑出来,又把鸭肉过水去油,慢慢吃了一碗饭。

转眼到了腊月十五。

骆云霓永远记得这一日。前世,她回府后最糟糕的一日,她差点就死了。

天寒,却又不算特别冷,地面只薄薄一层冰。

骆家不用每日向老夫人晨昏定省,而是逢五去请安。

骆云霓坐在梳妆镜前,想起了前世。她没有退缩,而是对丫鬟画碧说:“把我的长鞭给我。”

画碧习武,有一身还不错的功夫,平时保管骆云霓的长鞭。

骆云霓在南边,就是跟着画碧的父亲学了耍鞭。

“大小姐,婢子替您拿着。”画碧说。

“没事,我自己拿。”骆云霓道。

又拿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了画碧,“你去趟宋姨娘的院子,看看我爹爹起床没有。”

然后附耳,跟画碧低语几句,吩咐她行事。

叫画碧把金叶子塞给宋姨娘。

画碧应是。

骆云霓穿一件大斗篷,袖子宽大,可以覆盖手背,软鞭可以藏在袖底。

和前世一样,在西正院旁边的小人工湖旁,遇到了她大哥大嫂带着孩子来请安。

大哥骆祈山腰上挂着佩剑,他等会儿要同朋友出门游玩。

他被举荐在吏部当差,正六品,在这个年纪算得上“位高”,又是侯府世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虽然是武将门第出身,却不喜习武,佩剑也只是装饰。

骆云霓尚未走近,他就借口发难,高声厉呵她:“瞧见了大哥大嫂,你视若不见?”

与前世一样。

前世骆云霓哭闹夺回文绮院,母亲不满,对着儿子诉苦,大哥对骆云霓满腹怨气。

今生的怨气,更大了,因为母亲败得更惨。

“大哥、大嫂。”骆云霓道。

“没规矩,非要点你,才知道叫人!”大哥声音冷漠。

骆云霓没受伤前,就跟大哥不太亲近,因为大哥有好几年在外地的书院念书。

那几年,大哥的心早已飞远了,他对骆云霓没有半点兄长的关爱。

“大哥,我才瞧见你。你这样苛责,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骆云霓问他。

骆祈山冷笑:“你问我?你连母亲都能忤逆,是觉得自己哪里做得好?”

“这话,我就不太懂,母亲并没指责我不孝。大哥,别是有什么误会吧。”骆云霓淡淡说。

骆祈山:“巧言令色,骆家怎么出你这种东西?”

大嫂想要打圆场。

“大哥,好好的你寻我晦气做什么?”骆云霓问。

骆祈山:“放肆,我不过是点你两句,你竟敢诘问我?看你的样子,简直是把自己当侯府的天了。”

又道,“跪下,今天不给你一点教训,你不知天高地厚,迟早闯祸。我要替父母教训你。”

骆云霓回视他:“无缘无故的,就要教训我?大哥,你越俎代庖了,父母尚未发话。大哥眼里,还有父亲吗?”

“你还敢顶嘴?”骆祈山解下腰间佩剑。

他用剑鞘对准骆云霓,“跪下,否则别怪我动手。”

骆云霓静静看着他。

他怒极。

想起母亲发红的眼眶,说骆云霓如何叫她下不了台、如何欺负她与表妹,骆祈山气不打一处来。

他举起剑鞘就要打骆云霓。

前世,骆云霓对大哥的刁难很意外、很懵,也非常委屈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挨了一下,站不稳,失足滑进了旁边小湖。

小湖是人工开凿的,不深,只结了一层薄冰,可冷得刺骨。

骆云霓一大清早落水,爬上来的时候浑身颤抖,又被大哥拉着理论是谁的错,受了风寒。

她病了五日,高烧不退。

大夫给她开的药,实在不太行。而后是祖母出面,把她接到西正院养病,她才好起来。

那一病,又落下病根,旧疾复发,时不时要咳嗽一整夜,人也消瘦无比。

还落下“不敬兄长”的名声。

没人同情她,说她自作自受。

骆云霓想到这里,又瞧见大哥故技重施,她一甩袖中长鞭。

长鞭卷了大哥的佩剑。

佩剑落地。

大哥意外,也震怒:“你敢行凶?”

“逆子!”一旁有人,声音威严,“是你行凶在前!”

父亲来了。

他听说这边出了事,急急忙忙赶过来,把骆祈山的刁难,看得一清二楚。

不仅为难妹妹,还要动手,这岂有半分兄长的样子?

还被妹妹夺了佩剑,无能。

父亲是武将,脾气火爆。见长子如此没用又刻薄,怒意翻涌,抬脚踹向大哥,把他踹进了小湖里。

“公爹,公爹息怒!”大嫂吓得跪下求情。

骆云霓看着在冰水里噗通的大哥,眼神平静。


大哥骆祈山湿漉漉一身,从湖里爬出来,还被父亲罚跪。

他冷得齿关颤抖。

大嫂不停求情。

母亲与表妹白絮很快也赶了过来。

“侯爷,天这样冷,阿山要冻伤了,叫他先回去更衣,再罚跪吧。”白氏也给瑞周侯跪下。

她哪怕上了年纪,也美丽高贵,求情时候不露半分狼狈,修长颈带着白狐围脖,瞧着赏心悦目。

瑞周侯对长子很看重、对妻子也疼爱。

长子英俊不凡、又知书识礼;妻子容貌绝俗、气质绰约,都是瑞周侯的荣光。

瑞周侯叹口气:“这逆子,一大清早刁难妹妹……”

“铜锣两扇敲,阿山也不无辜。只是太冷了,侯爷,他是读书人。”白氏说,“侯爷,先叫他更衣,再打骂不迟。”

骆云霓站在旁边。

她的丫鬟、管事孔妈妈,也跟着她,听到了这句话。

孔妈妈心头骇然。

侯夫人说得是什么话?

“铜锣两扇敲”、“阿山也不无辜”,简直就是说,苍蝇不叮无缝蛋,都是大小姐的错,大少爷是被她牵连的。

嘴说“他不无辜”,实则说“他无辜”。

太偏心了。

大小姐说夫人偏心,孔妈妈还以为是女儿家敏感多疑。

此刻,孔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还不快滚去更衣?”瑞周侯迟疑几息,对长子说。

骆祈山恭敬道是,站了起来。

他抬眸,狠狠看一眼骆云霓。

骆云霓微微一笑,回视他:“大哥怎么瞪我?是不服气爹爹的惩罚吗?”

众人又看向骆祈山。

骆祈山收敛表情,垂首道:“不敢。”

侯夫人白氏目光投向了骆云霓,又是叹气:“云霓,你也太恃宠而骄。侯爷疼你,也纵得你如此。”

又说骆祈山,“快回去吧,风大了。”

骆云霓想起自己前世落水后,愣是被他们留在原地半个时辰,差点发烧而亡,笑容越发明艳:“爹娘一向最疼我的。

不过,侯府规矩,大哥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来祖母这里请安,随身带着开刃的佩剑。”

她手里,是一柄佩剑,刚刚用长鞭从骆祈山手里打落来的。

她很清楚,自私寡情的父亲有什么忌讳。

武将进出要紧地方,比如说元帅的大帐,第一件事是解下武器。

携武器入帐,是大不敬,故而瑞周侯极少佩剑行走。

每个人都有他认为很重要的事,必须踩中,他才会觉得“痛”。

她当然知道大哥的佩剑开刃,不单单是装饰。因为她后来挨过这剑,被划破手背肌肤,留下一条极深的伤疤。

大哥为了表妹,伤骆云霓时毫不手软。

想到此处,骆云霓拔出了剑。长剑脱鞘,剑锋雪亮。

雪刃迎着清晨的骄阳,剑芒闪灼。

一下子刺痛瑞周侯眼睛。

“孽障!”瑞周侯的愤怒,这次发自肺腑。

他重他在乎的规矩,他对母亲极其孝顺。

长子欺负妹妹,不义不剃,小惩大诫算了;长子敢破他规矩、不敬祖母,必须严惩。

无人可以动他的威严。

“跪下!”他厉呵,声音高亢得他面颊都红了。

他是武将,生得高大健壮,发怒时候威望极重。

骆祈山则是读书人,从小对父亲又恨又怕。

他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你在此处跪两个时辰,反省反省!”瑞周侯道。

侯夫人脸色煞白:“侯爷……”

“你再求情,也陪着他跪。”瑞周侯丢下这么一句话,甩袖而去。

他先去了老夫人院子。

白氏看着脸色冻得发紫的长子,又把目光投向骆云霓。

骆云霓回视她。

亲母女,两人又极其相似的绝俗容貌,一样温柔多情的眼,此刻眼底的情绪都那么像。

“云霓,你过分了。”侯夫人第一次对她疾言厉色,“这是你血亲兄长,你怎如此恶毒?”

骆云霓似乎惊讶极了,微微启动她柔软的唇:“娘,您说女儿‘恶毒’?”

故作姿态。

像极了白氏,做戏时候这样美丽,令人信服。

白氏喉头犯腥,差点要呕血。

“原来,娘这样讨厌我。在娘心里,只有大哥和絮儿表妹吧?”骆云霓似带着委屈,“我、和小弟这么不讨娘的喜欢。难道,只有大哥和絮儿是娘亲生的?”

一席话,似抱怨。

可心里有鬼的人,吓得肝胆俱裂。

骆云霓不单单说她自己,还特意提了她弟弟骆宥,让侯夫人疑心她察觉到了什么。

她猛地看向骆云霓。

骆云霓眼底有些泪意,软软回视她:“是吗,娘?”

白氏方才一瞬间,后背见汗,现在被寒风一吹,凉飕飕的,从头顶凉到脚心:“糊涂话!

算了算了,儿大不由娘,你们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求情里外不是人。任由你们闹吧。”

她眼角见了水光,“我真是作孽,走鬼门关生你们。絮儿是你表妹,她可怜的,从小没娘,你也要吃醋。”

又道,“尤其是你,云霓。娘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半年手脚不能动弹,至今落下隐疾。”

骆云霓听了,情绪上毫无波动,心口却狠狠一紧。

她转身,按住了心口。

她知道,身体是十七岁的她。仍渴望母亲爱她。

仍对生她的人,有那么多的期盼。

听到母亲的话,心会不由自主抽痛。

可做了十几年鬼的灵魂,已经看透了。

她用她的命,还过母亲了,真正做到了“割肉剔骨”,还了生恩。

两不相欠。

骆云霓也去了老夫人院子。

老夫人也帮着劝了瑞周侯:“叫他跪半个时辰吧。快要过年,别冻病了他,无人帮衬你理事。”

骆云霓知道,祖母心里有她,对她不坏。

可在祖母心中,最重要的孙儿, 还是她的嫡长孙骆祈山。

——世俗如此,嫡长孙是家族传承,在祖母心里的地位不会低。

而骆祈山的心,早已与侯府分离,连老夫人也不会放在眼里。前世,骆祈山肯定知道老夫人的死因,却帮忙隐瞒。

他们似藤蔓,攀附上了大树,就要绞杀大树,以藤充之。否则,藤蔓怎能上高位?

骆云霓的血,浇灌了他们的野心。

“去看着大少爷跪半个时辰,叫他回去。”瑞周侯对一名丫鬟说。

丫鬟应是。

骆云霓坐在祖母身边。

请安的人都来了,每个人都要路过那条路,都会瞧见大少爷湿漉漉跪在湖边。

议论不休。

堂妹骆宛眼睛都亮了,对二夫人说:“大姐姐真有能耐。”

二夫人却在心里想:长房母子几人,怎离心到了如此地步?

表小姐就这么好?

除了长得漂亮、人有钱又练达,到底只是亲戚,怎么比亲女儿、亲妹子还重要?

那个表小姐,实在很诡异。

二夫人虽然受过表小姐的好处,还是忍不住要多心。


请安后,骆云霓留在西正院,陪着老夫人捡佛豆。

老夫人叫骆云霓把早上的事,再讲一遍。

想听听她的说法。

骆云霓如实讲述。

方才,瑞周侯等人避重就轻,没说骆祈山先出手要打骆云霓。

“……不该和他争执的。他将来要承爵,你嫁出去了也要靠娘家。咱们女人,没有依傍立不起来。”祖母说。

这番话,是善意。

哪怕骆云霓听着刺耳。

骆家能给她的善意,实在太稀薄了,骆云霓不计较全收下。

她顺着老夫人的话点点头:“多谢祖母教导,我都明白。”

老夫人不再说什么。

翌日就听说,骆祈山病了,风寒严重,甚至发热。

不过他二十几岁的男子,再文弱也有限,烧了一夜就好了。

不像骆云霓身子骨差。

文绮院的人,也怕大少爷报复,叫骆云霓处处小心。

腊月二十日,突厥使臣入朝,皇帝在隆福殿设宴奏乐。

宴席前,太后到了皇帝寝宫,同他说几句话。

皇帝沉迷女色,又信奉道士,时常服用仙丹,太后都知道。

已经做了君王的儿子,哪怕母亲时刻为他忧心,也不能不分场合劝他保养。

“此次突厥使臣入朝,皇帝要处处小心。隆福殿可能走水,要提早预备好救火之物。”太后说。

皇帝听了,忍不住笑道:“母后太谨慎了。”

又说,“突厥被七弟打得无还手之力,不敢行刺。”

太后想起了骆云霓的话。

骆云霓对太后说,腊月二十日可能会有火灾,隆福殿多加小心。一旦此事预测准了,还请太后记她一功。

隆福殿是大日子才用的宴请宫殿,比如说新年正旦、冬至,亦或者使臣入朝。

太后听了骆云霓的话,有点费解。

她以为,最近肯定不会动用隆福殿。

没过几日,就听说突厥使臣入朝了。

“你说,云霓猜得准吗?”太后问魏公公。

魏公公便说:“隆福殿一旦走水,会伤及陛下,宁可信其有。”

太后心里狐疑,也觉得骆云霓不像是信口雌黄的人,便吩咐下去。

她还亲自叮嘱皇帝。

皇帝对母亲敬畏有加,哪怕觉得母亲琐碎得烦人,也没出口反驳,而是点点头:“朕加派侍卫。”

这晚,隆福殿很热闹。然而,舞姬里有人行刺,目标不是皇帝,而是突厥使臣,突厥的二皇子。

皇帝提前加了一倍的侍卫,事发很突然,却又因有了防备,那舞姬被当场射杀。

领舞的舞姬,倏然自焚,又把火把扔向酒壶与其他赴宴的大臣,殿内又是一场混乱。

好在,早已预备了救火之物——一般情况下,这些救火的水桶,是放在外面,而不是殿内。

混乱结束,皇帝去了太后的长寿宫,心有余悸。

“……这些舞姬,是贵妃训练了多时的,朕对她一向不设防。要是没有防备,突厥使臣死了,恐怕和谈又得破灭。”皇帝说。

没人想要打仗。

靖王萧望十三岁在边疆,七年时间打得突厥退守山脉,无还手之力。突厥承诺要进贡纳岁,换取二十年的休养生息。

但如果使臣死在了盛京,恐怕会激起突厥的仇恨之心,不消两年边疆再起祸乱。

而二皇子,他是很亲盛京的,一直主张和平。他也有希望继位,成为新的可汗。

幸好他没死。

而万一隆福殿烧起来,可能也会死不少人。

太后心头也颤抖:“冯氏贼心不死!”

贵妃出身冯氏,与前朝瓜葛很深,太后一直不太喜欢她。

无奈皇帝中意。

儿子会逆反,越是不同意,他越是要宠爱贵妃,太后索性从来不提。

贵妃盛宠多年,竟是如此胆大包天,皇帝已经赐了她毒酒。

“母后,您替儿子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皇帝很感慨,站起身给太后行礼,“母后大恩,儿子永不忘。”

太后请他坐下。

笑着对他说,“不是哀家的功劳,是云霓。”

“云霓?”

“三年前替哀家挡那一刀的,骆将军的女儿,现在是瑞周侯府嫡小姐。”太后说。

皇帝想了起来。

他继位才五年,只封赏过三位侯爷,瑞周侯算一个。

不过瑞周侯根基太浅、军功太低,皇帝用不上他,慢慢冷落了,一时间竟想不起他是何许人。

“她有这本事?”皇帝诧异。

“云霓是会一些术数的。”太后道。

“朕要赏她。”

太后想了想:“圣旨给她指一门婚姻,如何?”

“母后可有人选?”

“你七弟呢?”

皇帝心头微讶。

七弟从小文韬武略,在一众兄弟里最出彩。哪怕是亲兄弟,皇帝也很忌惮他。

念书时,皇帝要背三天的文章,七弟扫一眼就倒背如流;习武,七弟天赋过人,扎两个时辰马步腿都不颤,皇帝却坚持不了半个时辰。

先皇在世时,对小儿子的疼爱,简直入骨。

朝臣们也开始蠢蠢欲动。

先皇生病,太后怕朝臣分派,又怕两个儿子离心,力主小儿子去边疆驻守。

临走时,先皇封了他为靖王。

整整七年。

这七年,靖王只回京述职三次,直到突厥被他打得兵死马散。太后也觉得朝政安稳了,才叫了他回来。

他性格冷酷,太后与皇帝都跟他不算亲厚。

而他,是否心生怨怼?

毕竟,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人,去苦寒之地磨砺七年,承受了多少痛苦,太后与皇帝都不得而知。

皇帝对幼弟,是有些愧疚的;太后亦然。

所以,皇帝总以为,太后一定会替七弟选个名门闺秀,不管是人品还是容貌、家世,都要一等一。

盛京八大门阀望族,崔氏为首,有数不清的千金供挑选。

“母后,骆小姐能否配得上七弟?”皇帝试探着问。

太后便道:“人品与容貌,都是绝佳,只是家世稍差。无妨,如今也是堂堂正正的侯府千金,哪怕根基浅了些。”

皇帝想了下,自然很满意。

母亲此举,仍是打压七弟,叫皇帝安心。

谁不想得母亲偏爱?

而皇帝放心,七弟也会更安全——这估计是母亲的考虑,怕七弟功高震主。

靖王回京半年,行事乖张,御史台成天参奏他。

按说皇帝应该发作一两回,申斥靖王收敛的,但他没这么做。

他越是纵容,太后越是心惊。

靖王的妻族,一定要选个门第中等。

骆云霓实在温婉美丽,又端方得体,太后很满意。

“朕问过了七弟,再圣旨赐婚。”皇帝说,“母后,您也先同七弟说一声,万一他抗旨,朕不知如何是好。”


隆福殿之事,很快传开。

连瑞周侯府也在议论。

骆云霓的预言,太后与皇帝却没有对外说。

树大招风。

“刺杀”失败,也会给骆云霓惹仇。

太后下旨,召骆云霓进宫。

骆云霓的母亲白氏很想跟着一块儿去。等她更衣,到文绮院找骆云霓的时候,骆云霓已经出门了。

白氏沉默了好一会儿,对着孔妈妈等人苦笑了下,轻轻摇头,对骆云霓极其失望,回去了。

“……这是一百两的金叶子,陛下赏赐。”太后指了一个红漆匣子,对骆云霓说。

骆云霓恭敬行礼:“民女谢过太后娘娘、谢陛下。”

太后叫她起身。

两人说着话,太后便说她这次预测很准。

“娘娘,民女只是学得皮毛。偷窥天机,会减福寿,往后不敢轻下妄言。”骆云霓说。

太后听了,满意点点头。

没有一点成绩就得意忘形。敬畏天地,是个好孩子。

生得又美。

盛京城里,不少名门望族,有了个七分姿容的千金,就敢叫嚷“颜色倾城”。

而真正美人儿,不施脂粉、衣着朴素,一颦一笑也动人。

骆云霓配得上自己儿子。

“云霓,哀家有句话,想同你说。”太后屏退左右,低声与骆云霓交心。

骆云霓心头一颤。

便听到太后说,“哀家请皇帝下旨,将你指给靖王。”

顿了顿,太后在想怎么夸奖靖王才适合。

靖王值得称赞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骆云霓听闻此言,便要下跪:“太后娘娘……”

“不必行礼。”太后笑着搀扶她,“你若有什么顾虑,只管告诉哀家。”

“民女得如此造化,实乃天神眷顾、太后娘娘与陛下降隆恩,岂有顾虑?”骆云霓说着,眼眶已经红了。

她如此大反应,太后倒是一愣。

骆云霓垂下一行清泪,“从此,民女得庇护,能睡个踏实觉了。”

太后瞬间懂了这话。

她脸色沉了沉:“瑞周侯府轻待了你?”

“没有,太后娘娘。只是民女南下养病三年,家里无人探望;回家时又遭恶奴刁难。

民女小意,心中坠坠,日夜难成眠。得此姻缘,便是一步登天,从此有了您的照拂,还畏惧什么?”骆云霓道。

哪怕听惯了吹捧,骆云霓的话,还是叫太后心头熨帖。

可能是她落泪的模样,楚楚可怜,引得太后怜惜;又因为话说得诚恳,叫人信服。

不过,靖王那里……

“王爷他,愿意娶我吗?”骆云霓眨眨眼,水汪汪的眸子看向太后。

太后笑道:“他理应不敢抗旨。”

骆云霓沉吟了下,没有打退堂鼓,而是倾身问太后:“娘娘,民女能否去见见王爷?也许,民女能说服王爷。”

太后再次一笑:“他也没说不愿意。”

“民女还是想见见他。”骆云霓说。

太后喊了魏公公,叫魏公公送骆云霓去趟靖王府。

对骆云霓的“说服”,她不太抱希望。

太后还在想,如何劝儿子。

这门婚姻,对靖王目前烈火烹油的处境是有好处的。他不需要姻亲太有权势。

骆云霓勇敢、娇媚,又通透聪慧,太后心里,她快要赶得上皇后郑氏了。

皇后郑氏也是太后亲自挑选的儿媳妇,果然处处得体,六宫统辖得井井有条。

“……看样子,得拿出杀手锏。”太后在心里想。

骆云霓进了靖王府。

若无魏公公相送,王府大门是踏不进去的。

靖王人在后院的校练场。

腊月天,他穿单薄中衣,正在练枪。一杆长枪,他平地耍起,虎虎生威。

额角有薄汗。

校场边有他心腹将领数人;还有一条体型庞大的黑狗。

黑狗警惕看一眼来人,然后竖起的耳朵放下去,屁颠屁颠朝骆云霓跑了过来。

骆云霓伸手,挠了挠它下巴,又撸它脑袋。

校场边的数名将领,看得眼睛发直。

“长缨大将军莫不是疯了?”

“这么亲人?上次它还咬了我一口。”

“是谁?”

“那是魏公公。恐怕身份不低。”

靖王萧望放下长枪,目光穿过校场,也看向了一人一狗。

风冷,阳光却好。

女子穿玫瑰紫斗篷。衣裳颜色重,略显得老气与庸俗,可她的脸精致清透。

雪肤被寒风吹得有些红润,似上了一层胭脂,更添几分娇俏。

她与狗,很是亲昵。

萧望的眉头紧紧拧起来,心里那股子不爽,快要溢出。

魏公公虽然脸上不敢表现,很怕这条狗,下意识往旁边挪。

萧望吹了声口哨。

这声口哨,却也听得出其中的锋利,黑狗被定住了,兴奋都消失,耳朵耷拉了下去,乖乖往主人身边走。

萧望在它脑门上拍了下,不轻不重,以示惩罚。

然后对自己的副将说,“把大将军带下去。”

副将应是。

黑狗走了,还回头看了眼骆云霓,似依依不舍。

萧望冷哼一声,看向魏公公:“来做什么?带了什么人来这里?”

魏公公赶紧行礼:“王爷,是太后娘娘之命。骆小姐她有句话同您说,太后娘娘便命她来了。”

骆云霓也开了口:“是,王爷,民女有句话,想私下里回禀王爷。”

萧望原本心情还好。

看着他的狗跟骆云霓卖乖,极其不爽:“有什么话,你去告诉太后,本王没兴趣。”

“民女又立功了,前日隆福殿的刺杀,民女提前预测到了。太后娘娘这才给了恩典。”骆云霓说。

萧望回视她。

沉默片刻,他大手一挥:“带她去厅堂坐,上茶。”

又对魏公公道,“人送到了,你且回去复命。”

魏公公看一眼骆云霓。

骆云霓点点头:“辛苦公公了。”

魏公公不敢忤逆靖王,转身走了。

靖王回去更衣。

骆云霓等了半个时辰,他才出来。

他在家里穿玄色风氅,宽大又厚重,长及脚踝。他个子高、肩膀宽阔,笔挺坚硬风氅,被他穿出硬朗气质。

他坐下,黑眸安静落在骆云霓脸上:“何事?”

“殿下,民女想替您效力。”骆云霓说。

萧望抬手,端起茶喝了一口:“在本王面前,不许拐弯抹角。”

“民女想做您的幕僚。民女略通占卜,懂一点术数,也许能出力。太后娘娘说,想请陛下指婚,准我做靖王妃。”骆云霓道。

萧望喝茶的手,微微一顿。

他似笑非笑:“你?”

“民女想求王爷恩典,同意这门婚事。三年后,民女自愿假死脱身。出门时占卜一卦,王爷想要得偿所愿、娶得良妻,至少得等三年。

陛下与太后、朝臣,都盯着王爷婚事,每日计较,王爷也心烦。既如此,何不做权宜计?民女家世微薄,一切依仗王爷。

明面上是王妃,实际上是幕僚。待王爷正缘到了那一日,只求王爷恩赏,替民女改名换姓,立女户、封郡主。对外便说,王妃病逝。”

骆云霓话说得很长,但不快、不重。

轻轻柔柔的,把一席话说完,“民女处境不妙,想狐假虎威。求王爷收留。”

萧望一杯茶喝完,手里却仍端着茶盏,轻轻摩挲茶杯边缘。

一下下,似轻击骆云霓心口。

她的心,在鼓鼓直跳。

成败,都看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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