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坊。
等着青衣道士的人,正是宋念安。
从玉瑶的水果摊回来之后,宋念安就坐在自家门口的青石板上,左顾右盼。
他拿出那块暗红色的伏妖令,反复摆弄。
本来说好了,拿着这块伏妖令,一旦有危险那青衣道士就来救人。
可昨天那般危急的情况下,青衣道士始终没有现身。
好在那柄飞剑还说话算数,否则宋念安这条小命,这会儿应该已经喝上孟婆汤了。
一切皆由这块令牌而起。若不是这块伏妖令,蛊雕妖怪就不会找上门来。青衣道人也就不会来杀妖。
要不是妖怪死在了自己院子里。赤尾蛊雕也不会出现。没有赤尾蛊雕,牵毛驴的和伏妖三人也就不会找到自己。
真是一环扣一环,造的都是什么孽。
悔不该当初偷了那道士的伏妖令。如今弄得自己的小命朝不保夕,浑浑噩噩。
稀里糊涂的还抢了一颗妖丹在自己的床底下。
宋念安确实是个贪财的人,但是他也是个聪明人。
那颗妖丹在自己的手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所以宋念安很迫切的想要见到青衣道人。因为这些事情,只有青衣道人才能给他宋念安一个了结。
他向往过江湖。
江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宋念安一直以为,江湖,就应该是说书先生口中的那般,侠客飞檐走壁,劫富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行侠仗义,自由快活。
可短短两天的时间,宋念安就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江湖险恶。
那个牵毛驴的胖子,会故作奉承,然后加害自己。
那个邪修鬼阵子,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那个荒原赤脚仙,看似苦口婆心,实则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而那个王坝山的谭光远,看待生命也是冷漠至极。
或许只有那个背浮尘的小道童还有一些良知和善念。
可那毕竟还是年幼,等那个小道童如他师父一般大时,会不会也是如此凉薄。
这才是江湖的真实面貌,一个冷冰冰的江湖。
宋念安很不喜欢这样的江湖。
什么侠之大者,什么盗亦有道,什么江湖道义,这些在宋念安积攒了很多年的信念,好像只有了两天的时间,就完全被粉碎了。
他有种说不出的沮丧。也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夕阳落下,天色昏暗。
西北风起,凉风吹在脸上,一阵生疼。
黑云遮住天空,今夜,见不到月亮。
宋念安正要起身回到院子里,却看见从巷子里的黑暗中,走出一个曼妙的身形。
那远远一瞧,就知道是个女人。
个子高挑,身材婀娜。尤其是她穿了一身红色束身锦衣,便是把身材勾勒凹凸曲线来。身披狐裘,露着香肩。
待那女子走的越来越近,宋念安这才看清,这女人裙摆开叉,露出两条白皙长腿,上身短袖,露着胳膊,竟是一身清凉。
这寒冬数九的,西北风呼呼往脸上吹,你这女人穿成这个模样,不怕冻死街头。
宋念安正这么想着,就只见那女人走路踉踉跄跄,不一会就来到了宋念安家门前。与宋念安四目相对。
那女人,容貌算的上绝美。看上去二十七八的年纪,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会勾人的眼睛,如同狐媚一般。
除了玉瑶,宋念安就没接触过什么年轻女人。
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大家闺秀,更像极了平康坊里的青-楼花魁。
“敢问这位公子,这永安坊,可有下榻的客栈?”那女子开口,声音妩媚妖-娆。
宋念安听罢心想,这永安坊穷的连人都住不满,长满草的荒院子倒是随处可见。怎么可能会有客栈呢。于是回答道
“没有。最近的客栈在北边的崇贤坊。”
“哎呀,那可就不好办了呢。”
说着,女子伸手划过自己额头,挽过鬓角青丝。那双勾人的凤眼眸子,瞧着宋念安,接着说道
“小女子初来长安城,人生地不熟,将才又被几个大汉骗去,吃了几大碗酒,现在酒劲上头,头昏的很呢。”
说着,那女子身体一个踉跄,故意装作站不稳的样子,冲着宋念安就扑了过来。
宋念安哪敢招惹这种女人,怯生生的一个撤步,躲开了女人。然后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气。宋念安哪闻过这种香味。
这种香味,不似花香。却好像似曾相识。平康坊的青-楼里,总有那青-楼女子倚在栏杆上,手里拿着手帕,花枝招展的调嬉着路上行人,从那青楼窗户里传出来的香味,倒是与这女人有几分相似。
这让宋念安更肯定,眼前这个女人,应该不知是哪座青-楼中的风尘女子。
总之不是什么好女人。
女人扶着额头,摇晃着站好身子,又说道。
“公子,小女子我无依无靠,今夜可否在你家借宿一宿?只是姐姐身上银两被人骗了去,怕是没办法付你房钱。”
宋念安心说你没钱,那你刚才还想找客栈?你当客栈是寺庙呢,白住不用给钱?
来我家?那是门都没有。昨天那骑驴来我家已经让我吃了一次亏了。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怎么可能让这种人再进家门。长安城这两天不太平,怎么自家门口这两天也不太平。
“对不起,我家不方便。”宋念安直言拒绝道。
“公子怎么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呢。现在已经宵禁了,若你也不收留小女子……小女子明天一早,怕是要冻死在你家门前了呢……”然后女人故作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公子是觉得小女子没钱给你……放心,小女子不白住你的,我可会伺候人了。呵呵呵。”
女人掩嘴娇笑。媚态百出。
宋念安没来由打了一个冷颤。
“不是,我跟我娘在家。家里没多余的房间。”
“如果公子不介意,小女子愿意和公子在一张床上挤一挤。”
宋念安咽了口唾沫,“我介意。”
然后赶紧推门入院。怎料刚一开门,就被那女人给拽住了后背,也不知那女人哪有这么大的力气,直接把宋念安给拽了回去。
然后二人就撞了一个满怀。
宋念安的个头比那女人要矮一些。就感觉一头撞在了棉花上,柔柔-软软,浓浓香气。
他的小脸瞬间涨红,挣脱开那女人,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呦,公子还害羞呢。莫非还是个雏?”
宋念安恼羞成怒,可面对一女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发火,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我要回家睡觉了。”
宋念安刚要转身,那女人“哎呦”一声,身体一软,就瘫坐了他家门口。
紧接着略带哭腔,抹着眼泪。
说道“公子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奴家。奴家一个弱女子,投奔到公子门下。公子何必如此,伤了奴家的身子,也伤了奴家的心。”
“哎?不是,我……我没欺负你啊。”
“还说没有,将才就是你撞了奴家,奴家的胸口。好疼啊。”
那女子用手捂着胸口。食指从白皙的脖颈慢慢往下划,直到划到身材隆起处,故意扯着衣襟,露出波涛汹涌的一角。
“你这女人,别不讲道理啊,刚才分明是你……”
“哎呀……你凶奴家。分明就是公子你,碰了奴家的身子还不承认……公子要是这么抛弃奴家,奴家可就要喊人了。让街坊邻居们都来瞧瞧,你这没良心负心郎。”
喊人?
宋念安别的不怕。可这一说要喊人,宋念安就真的有点怵了。左邻右舍的都是荒院子,根本就没人住。任凭这女人喊破了天也没人来理会她。
可要是把自己娘亲喊过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女人信口开河,满嘴胡诌。要是娘亲真以为他和这种风尘女子有染,那还不得把自己腿给打断。
“停停停,别喊别喊。大姐,你到底想干嘛。你要是真想找住处,就去别家问问,我家就这两间破瓦房,刮风漏风,下雨漏雨的,真容不下您。你要是想讹钱,大姐,我要是真有钱,还能住在这地方嘛。我就一贫苦老百姓,你饶了我行不行?”
“公子怎么能这么说奴家,奴家只是想和公子共度良宵而已。公子……公子……”
“你别公子公子的叫了,我可告诉你啊,我家这两天闹妖怪。要今天又有妖怪来了,我可保不了你。你爱走不走,你想在我家门口待着就待着吧。我回屋睡觉去了。”
说罢,宋念安闪身进门,迅速把门关好,插好门闩。心说赶紧离这女人远点。
怎料刚闩上门,一个转身,却不知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宋念安差一点又撞在那女人身上。吓得一哆嗦。
这女人什么时候进到院子里来的。那门外那个……?
宋念安背靠着门板,那女人在前面咄咄逼人。身体已经贴在了身体上,退无可退。
瞬移?分身?
这一下子宋念安瞬间明白过来了,眼前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要么是有修为在身的修行者,要么就是个妖怪。于是宋念安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人是妖?”
女人双手扯开自己的衣襟。
“那公子自己来摸摸,奴家是有血有肉的人,还是野狐精魅的妖啊……呵呵呵……公子,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