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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小姑姑静贞李静贞无删减全文

疏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1.桃花贵省山间初春的晨雾还未散尽,李静贞正踮着脚折下了一枝沾着清晨露珠的野桃花。露水顺着她的鹅黄衫子滚落,又在绣着缠枝莲的衣襟上洇开一团深色水痕来。“小姑姑!”不远处,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朝静贞跑来,跌跌撞撞的扑进她怀里,小胖手里还攥着半块桂花糕,“大伯娘新蒸的桂花糕,这是给你留的。”这是静贞的小侄子,她二哥二嫂的小儿子,大名叫李永祥,小名叫阿宝。李静贞笑着抱起侄子,忽然听见墙外传来“叮铃~叮铃~”脆响声。阿宝眼睛一亮:“是货郎担来了!”话音刚落,院门便吱呀作响,是大嫂王氏挎着个竹篮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个穿靛青短打的少年郎。“陈小哥说上回订的绣线到了。”王氏掏出铜钱串,拨了拨,数出二十枚递过去给少年。少年却退后半步,转而从担子里取出个竹...

主角:静贞李静贞   更新:2025-05-27 18: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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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静贞李静贞的其他类型小说《爷爷的小姑姑静贞李静贞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疏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1.桃花贵省山间初春的晨雾还未散尽,李静贞正踮着脚折下了一枝沾着清晨露珠的野桃花。露水顺着她的鹅黄衫子滚落,又在绣着缠枝莲的衣襟上洇开一团深色水痕来。“小姑姑!”不远处,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朝静贞跑来,跌跌撞撞的扑进她怀里,小胖手里还攥着半块桂花糕,“大伯娘新蒸的桂花糕,这是给你留的。”这是静贞的小侄子,她二哥二嫂的小儿子,大名叫李永祥,小名叫阿宝。李静贞笑着抱起侄子,忽然听见墙外传来“叮铃~叮铃~”脆响声。阿宝眼睛一亮:“是货郎担来了!”话音刚落,院门便吱呀作响,是大嫂王氏挎着个竹篮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个穿靛青短打的少年郎。“陈小哥说上回订的绣线到了。”王氏掏出铜钱串,拨了拨,数出二十枚递过去给少年。少年却退后半步,转而从担子里取出个竹...

《爷爷的小姑姑静贞李静贞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1.桃花贵省山间初春的晨雾还未散尽,李静贞正踮着脚折下了一枝沾着清晨露珠的野桃花。

露水顺着她的鹅黄衫子滚落,又在绣着缠枝莲的衣襟上洇开一团深色水痕来。

“小姑姑!”

不远处,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朝静贞跑来,跌跌撞撞的扑进她怀里,小胖手里还攥着半块桂花糕,“大伯娘新蒸的桂花糕,这是给你留的。”

这是静贞的小侄子,她二哥二嫂的小儿子,大名叫李永祥,小名叫阿宝。

李静贞笑着抱起侄子,忽然听见墙外传来“叮铃~叮铃~”脆响声。

阿宝眼睛一亮:“是货郎担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便吱呀作响,是大嫂王氏挎着个竹篮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个穿靛青短打的少年郎。

“陈小哥说上回订的绣线到了。”

王氏掏出铜钱串,拨了拨,数出二十枚递过去给少年。

少年却退后半步,转而从担子里取出个竹篾编制的八角盒:“前日收着李小姐补的鞋钱,这个就当作添头罢。”

静贞望着盒盖上那栩栩如生的喜鹊登梅,忽然觉得耳朵尖都在发烫。

自打三年前庙会那日过后,这沉默寡言的货郎总会在送货时捎些精巧的小玩意儿送给静贞。

有时是缠着红绳的竹哨,有时是装着山果的草编篮。

“静贞?”

母亲周氏从堂屋出来,见她愣神便轻嗔道,“有客人在呢。”

转头对少年笑道:“难为陈小哥总想着这丫头,下月廿八来喝杯喜酒吧。”

少年听到这话身形微晃,又不想被人看出来,极力稳住身形,可货担上的铜铃却还是跟着叮当作响。

这时静贞怀里的阿宝突然就哭闹起来,她便借机躲进西厢房里。

抬眼看去,窗棂外,那少年弯腰收拾担子的影子被朝阳拉得老长老长,像株倔强的青竹。

2.春日·惊鸿民国二十四年春,三月初三。

十七岁的李静贞手里攥着阿娘给的三个铜板,跟着嫂嫂们去赶娘娘庙会。

新裁的藕荷色衫子被春风吹的鼓起,发间银蝴蝶随着静贞身形晃动,颤巍巍的掠过熙攘人群。

“让让!

马惊了!”

惊呼声中,一匹枣红马横冲直撞而来。

静贞被人群推搡着后退,绣鞋踩到块圆石,整个人朝路旁的水沟栽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有双布满茧子的手牢牢锁住她胳膊。

抬头便
望见张沾着煤灰的脸,少年粗布短打上满是补丁,背着的竹筐里更是堆满了煤块。

他飞快松开手退后两步,又伸手指指她发间。

静贞一摸,才发觉银簪子不知何时松脱,正被少年捏在掌心。

“谢……”静贞接过银簪,话未说完,却见少年已然转身挤进人群之中。

静贞望着他背影,忽然瞥见他后颈有道月牙形状的疤痕,像被什么利器划过一般。

那晚她伏在妆台前描花样,听见墙外隐约传来铃铛声。

静贞悄悄推开雕花木窗,只见那朦胧月色里,货郎担在李家院墙外停了许久,担头斜插着枝半开的野桃花。

3.胭脂锁(上)青砖墙头探进几枝忍冬藤,李静贞跪在祠堂里冰凉的石板上。

前头供奉的是李家列祖列宗,唯一一个有名字的李家女儿,是静贞的一位姑祖母,是当年曾得了皇帝御赐牌坊的贞洁烈女。

供桌上搁着个红绸包裹,里头是张家送来的鎏金鸳鸯镯——那是纳征的聘礼。

“你爹打听过了,张家少爷在省城念新式学堂。”

母亲周氏站在一旁捻着佛珠,烛火在她绣着缠枝纹的袖口跳跃,“嫁过去就是少奶奶,总比跟着货郎……”不知她说了多久,静贞想着少年郎,想着自己和张家公子的亲事,又想着那位唯一有自己名字的姑祖母,逐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等静贞再次回神,铜锁已然咔嗒作响,她被关进西厢房。

月光爬上雕花木窗时,静贞悄悄的摸出枕下那个胭脂匣。

朱漆斑驳的盒面上,并蒂莲被摩挲得微微泛白——这是她及笄时母亲给的嫁妆。

“咔——”精巧的机关旋开第三层暗格,露出半角绣帕。

帕上并蒂莲沾着星点血迹,是那日替陈砚秋包扎烫伤时落下的。

院墙外忽然传来三声鹧鸪啼,她悄然推开窗,望见货郎担静静停在老槐树下。

4.胭脂锁(下)晨露沾湿了绣鞋,静贞怀里抱着洗衣服的木盆往河边走去。

石阶缝隙里卡着一枚铜铃铛,铃舌上缠着片忍冬叶——这是她与陈砚秋约定的暗号。

果然,等她转过芦苇丛,便看见陈砚秋立在乌篷船头。

他今日没穿靛青短打,一袭灰布长衫衬得人如修竹,越发出挑,只是衣摆还沾着煤灰。

“他们说张家有电灯电话。”

静贞攥紧捣衣杵,嘴唇
泛着白,嗓子有些干涩,河风卷起她未梳的发,“我连洋火柴都不会用……”少年也不说话,只忽然转身从船舱里搬出来一个藤箱。

一把掀开盖布,里面竟是台巴掌大的手摇留声机。

他小心转动铜手柄,黄铜喇叭里便飘出周璇的《四季歌》。

“不怕。”

他喉结动了动,指尖拂过她袖口磨破的滚边,“我教你认留声机上的洋码字。”

“他们说,我以后就要叫李张氏了……”芦苇深处惊起白鹭,盖过了少女压抑的抽泣声。

5.沉河日大婚前三日,为了防止她闹出什么意外来毁了这大好的婚事,静贞被锁进了阁楼。

这是父亲的命令。

月光透过阁楼雕花木窗,在木质地板上烙出银白囚笼。

夜里母亲给她送来了缠足用的白绫,说张家老夫人最重旧礼。

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副珍珠耳坠,静贞知道这是什么。

母亲妆匣底下有一串珍珠项链,那是外祖母为她准备的。

看着静贞把耳坠收下妥帖存放好,周氏转身离去,出了房门的一霎那,周氏似是想到了什么,瞬间泪如雨下,却寂静无声。

<下一瞬,周氏猛然回神,擦干眼泪,摁下心念,整理一下仪容,踏步离去,她还是李家那个勤劳干练、平易近人的当家主母。

母亲走后,静贞摸出枕头底下垫着的《新青年》,这是陈砚秋裹在阴丹士林布里送进来的。

书页间夹着张镇远青龙洞的风景照片,黑白配色,却仍掩盖不住它的美。

背面用铅笔写着:“外国人开的旅馆有抽水马桶”。

忽然,她听见瓦片轻响。

扭头一看,陈砚秋倒挂在屋檐下,辫梢系着的铜铃在夜风里哑了声。

少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竟是本《婚姻自主条例》,封皮盖着省民政厅的钢印。

又对着她轻声说了句什么,眼里含着希冀的光。

静贞没有听清。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卑劣,在刚刚那一霎他忍不住就开了口,却在开口的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于是,他的声音低到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说的什么。

静贞自己则完全没有想过要和他私奔,李家是个大姓人家,还有许许多多未相看的女儿家,她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就带累家族名声,害得族中姐妹因为自己受累。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早点睡。”

将东西递给她,少年就红着脸离开了。

脸红是因为羞愧。

静贞隔着窗纸看月亮从浑圆到残缺。

第四日寅时,送嫁衣的喜婆突然惊呼:“新娘子不见了!”

晨雾中的定情河泛着铁锈味,静贞小心翼翼的将胭脂匣埋进岸边那棵老柳树下。

在她绣鞋踏入河水的刹那,身后传来煤块坠地的闷响。

原来从她出门开始,少年便远远跟在她身后。

“静贞!”

陈砚秋扑进河里,辫梢红绳散成血丝一般。

少女腕间的鎏金镯子顺流而下,他发狠扯断腰间货郎担的麻绳,将人死死捆在自己背上。

对岸追来的火把映红水面时,货郎担上的铜铃正在下游的芦苇荡里叮咚作响。

母亲给的珍珠耳坠早已随着静贞的动作坠入河底——她终究没有用上。

6.赤金铃铛张李两家结亲不成反结仇,张家人觉得李家就是故意耍着他们家玩,故意作贱张家小公子。

张家老太太更是因为静贞婚前与男人有牵扯的事对她厌恶不已,一声令下,两家人大打出手。

值得庆幸的是,这村子里八成以上都是李家人,张家一动手,他们也没有袖手旁观。

两家人都在气愤当中,不知不觉下手就没了轻重,伤残不少。

李父当场宣布婚宴取消,但有些东西不吃会坏掉,就还是做成席面,只当是大家今天帮忙出头的谢礼了。

“治疗费用我李老三出了,该养伤的养伤,该进补的进补,别落下了病根。”

陈砚秋来下聘,正巧赶上这事。

他也因此受了伤,李家男人却都没有过问,他们都厌恶这个毁了自己女儿/妹妹的男人。

只周氏送来了些药膏。

在他们眼里,李静贞原本可以嫁进张家做少奶奶的,结果因为他闹出跳河自杀的事,现在却只能跟着个货郎。

张家退婚书与陈家聘书同时送到李家那日,静贞在染坊发现了一件靛青嫁衣——衣襟暗纹里藏着煤灰写的三字“永不负”。

张家退婚第七日清晨,露水还在葡萄叶上打转的时候。

货郎担的铜铃声就穿透薄雾,惊醒了蜷在藤椅里守了一夜的周氏。

她撩开蓝底白花的蜡染门帘——这是静贞及笄那年用二十斤山茶籽油去苗寨跟人换的。

看见陈砚秋已经卸了半边货架,担
子上绑着的阴丹士林布泛着孔雀尾羽般的蓝光——这是他托省城同学弄来的稀罕货。

“当年陈小哥在贵市救过巡警局局长,这些布是那边送来的谢礼。”

后头跟着过来的邮差伸手朝周氏作揖,又掏出盖着朱红官印的信笺冲着她扬了扬,“局长听说陈老弟要成亲,特意给批了婚书。”

静贞躲在远处的葡萄架下,看母亲颤抖着伸手抚摸着布匹上烫金的印花。

那新式婚书上盖着的是鲜红色印章,比她之前见过的龙凤帖要更加气派。

二嫂忽然“哎呀”一声,抖开了最底下那匹布,掉出来串赤金铃铛——正是那日被河水冲走的聘礼。

7.裁喜字染坊里蒸汽氤氲着,静贞将刻着喜字的蜡板按在靛蓝布上。

陈砚秋卷着袖子研磨槐米染料,颈后月牙疤痕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当时在煤栈做工,监工的打煤钎脱手……”他忽然住口,因为少女的指尖正轻柔触碰着那道疤痕。

染缸咕嘟冒泡,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前院突然传来吵嚷。

几个戴着狗皮帽的老族叔气愤的拍着桌子:“哪有用蓝布做嫁衣的规矩!”

陈砚秋手里拿着什么,忽的走过去,默默将省城报纸展开,放在族老面前。

报纸上头版印着的便是孙中山先生的夫人宋美龄女士身穿天青色旗袍的相片。

老族叔们虽然仍是不忿,却也闭上嘴巴,没有再说什么。

当天夜里,二十盏贴着双喜字的煤油灯挂满李家院墙。

灯光映着晾晒的蓝布,宛如星河落进染缸,璀璨耀眼。

8.轿子向东婚礼前夜,陈砚秋带着静贞潜入月亮山。

苗家阿婆用蜂蜡在百尺土布上绘制图案,蜡刀划过处藏着他们相识的九十九个瞬间:庙会惊马、煤栈送药、河滩私授留声机……“得用洞窖陈年的蓝靛。”

阿婆将土布浸入陶瓮,“就像感情要经年月熬。”

当布匹在晨光中展开时,惊马场景变成了比翼鸟,煤块化作星辰,留声机喇叭里绽出朵并蒂莲。

民国二十五年谷雨,宜嫁娶。

送亲队伍特意绕过李静贞和陈砚秋定情那条河,八人抬的大轿却突然停在三岔路口上。

轿帘微动,伸出一只戴着赤金铃铛的纤纤玉手,稳稳指向东边那条新修的公路。

“这……这不合规矩!”

喜婆见状急得直抹汗。


陈砚秋翻身下马,忽然掀开轿门将新娘打横抱起。

在看热闹的人群的哗然声中,他附身在静贞耳边轻笑:“抱稳了。”

然后四平八稳的大踏步向公路而去,在那里停着一辆汽车。

胶皮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福特汽车喇叭惊飞了柳梢的喜鹊。

后视镜里,二十来个孩童举着蓝布喜幡追着车跑,口袋里的洋糖撒了一路。

9.煤灰香洞房的红烛里掺了茉莉香,静贞却闻到熟悉的煤烟味。

妆奁最底层压着张泛黄报纸,上面民国二十四年的社会版依稀可见《货郎勇救落水女》的标题。

浴室门吱呀一声,陈砚秋带着湿漉漉的水汽靠近。

他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腕上新添的疤痕,是静贞退婚那日在李家被张家家丁打的。

“现在能教你了。”

陈砚秋摊开掌心,露出枚刻着罗马数字的怀表。

静贞突然将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按在他心口处,那里烫着朵蓝色的并蒂莲。

更鼓已然敲过三响,留声机却仍在浅唱低吟。

染缸似的夜色里,新式婚书与旧式胭脂匣并排躺在樟木箱底部,就像两个互相依偎的时代。

10.胭脂痕1967年红卫兵冲进小院时,静贞正教毛毛打算盘。

小将们翻出樟木箱里的民国婚书,陈砚秋突然夺过搪瓷盆敲响《东方红》:“最高指示!

要文斗不要武斗!”

他抖开泛黄的《中央日报》,指着《货郎勇救落水女》的报道:“这位女同志是新中国第一批扫盲教师!”

报纸边缘印着宋庆龄视察妇女识字班的照片,静贞的侧影恰好入镜。

在五七干校养猪场,陈砚秋偷藏起劳保纱手套。

深夜借着马灯,他将纱线拆成经纬,织机是倒置的饲料筐。

当静贞收到这袭“婚纱”时,发现下摆用红毛线绣着俄文——是他下放前偷学的“любовь”。

批斗会上,这成为“资产阶级情调”的铁证。

陈砚秋却昂头背诵《共产党宣言》:“婚姻制度反映社会形态,我们追求的是真正的解放!”

台下老知青们忽然鼓起掌,场长嘟囔着“臭老九”匆匆散会。

1982年春,外孙女毛毛闯进阁楼时,带起一阵阵金粉似的阳光。

七十年陈的樟木箱子吱呀作响,滚出个朱漆斑驳的胭脂匣——当年周氏怀第二个孩子时曾想要个女儿,所以就
开始准备女儿家东西。

哪曾想是个小子,这个樟木箱子又一直没用上,后来给了静贞,她出嫁又带着到了陈家。

“外婆!

这个盒子卡住打不开啦。”

五岁的小丫头举着匣子蹦跳,腕间银铃铛与匣中铜铃共振出清越回响。

李静贞抬手扶了扶老花眼镜,银杏叶状的黄铜钥匙在掌心里泛起层层暖意。

匣子有三重锁。

第一重锁·忍冬纹机关旋开,霉味里浮出半片风干的忍冬叶。

1949年贵阳解放那日,陈砚秋连夜把这个塞进了匣子。

彼时他作为进步商人代表上台发言,中山装口袋里却偷藏着朵皱巴巴的忍冬花。

“怕你嫌我穿干部装丑。”

三十三岁的陈砚秋耳尖通红,把妻子冻僵的手捂在胸口怀表上。

表盖里镶嵌着的是他们那张已经泛黄的婚书,罗马数字早就停留在民国二十五年的吉时上。

第二重锁·煤灰香(1958年)夹层里的绣帕滑落,已经褪色的并蒂莲上血痕犹在。

静贞想起大炼钢铁那年的冬夜,时任国营百货公司经理的陈砚秋突然失踪三日。

当学生们举着火把找到他时,那个四十二岁的男人正蹲在煤场角落烧着琉璃。

蓝色工装口袋里装着的介绍信早已被煤灰晕染成黑色,他却浑不在意的举着块透亮的玻璃镇纸傻笑:“静贞教珠算用的木算盘太重……您可是商业局特派员!”

年轻的技术员哭笑不得。

男人抹了把脸,后颈的月牙疤痕在炉火中发亮:“二十年前我给李家送绣线那会儿,你们这些娃娃还没出生呢。”

第三重锁·茉莉屑最底层的铜铃铛缠着白发,系着张1976年的电车票。

那天他们偷偷去省城看《红楼梦》电影,归途遇雨躲进防空洞。

六旬老人变戏法似的掏出已被捂化的水果糖,玻璃纸上粘着茉莉茶屑。

“当年你说洋火柴金贵……”他擦亮火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生满了老年斑,火光里的却仍是那个在货郎担上插野桃花的少年。

11.金铃雨毛毛举着拍立得一阵乱窜:“外婆看!

我把盒子拍成彩虹啦!”

静贞望着相纸上浮动着的光斑,忽而好似听见了那日夜里传来的遥远的三声鹧鸪啼。

春风穿堂而过,十七岁的自己正从老照片里折下一束野桃枝,货郎担着铜铃落成一场金
色的雨。

楼下传来轮椅碾过青砖的响动,九十四岁的陈砚秋抱着保温杯朝楼上嚷嚷道:“静贞,该吃药了。”

杯底沉着朵永生茉莉——用侗族草木染技法,拿马蓝、蓼蓝和野莓反复浸染九十九遍而成。

12.番外(2016年)“那是我的小姑姑,她生的好看,是个温柔的人。”

每年七月半爷爷都会为一个叫做李张氏的人单独准备一小堆纸钱,当然这是相对于烧给其他老人的全部来说的。

这次我终于没忍住问他:“爷爷,这个李张氏是谁啊?”

纸钱的火光映着他苍老的面容,他说:“那是我的小姑姑,她生的好看,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她为什么叫李张氏?”

“因为以前我爷爷奶奶给她说亲邻村张家。”

“你不记得她的名字吗?”

“她不愿意嫁去张家,跳河了,死的时候才十七岁,那是我的年纪还小,不记得。”

“那条河在两家中间。”

“后来她的名字从族谱上被划掉了。”

“再后来,族谱重新修订过,旧族谱找不到了,连被划掉的那点痕迹也没有了。”

“现在只有我记得每年给她烧纸了,如果哪一天我死了,可能再没有人记得她了。”

一语成谶。

2019年爷爷过世以后,再没有人记得每年中元节单独为她的小姑姑单独准备一份纸钱了。

那个还未出嫁就被叫做李张氏,被划掉族谱的姑娘从此消失在时间长河里。

真实事件远远没有故事里写的那般美好,现实里的她选择跳河之后再没有醒来过,父亲气怒交加之下直接将她除族。

她深知家里人的脾性,自己有心上人的事根本不敢诉之于口,选择一死了之。

跳河之前她曾小心翼翼的问,如果自己有了心上人,她能不能不嫁去张家,得到的是父亲的破口大骂。

哥嫂也恨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死后,张家人退婚拉走了聘礼,还要走了一些赔偿。

我们那边的风俗,未满十二岁夭折的男孩和未出嫁就已经死亡的姑娘不被允许葬入祖坟。

对于她的身后事,两家人相互推诿。

张家人说:“还未过门,就不能算我张家人。”

李家人说:“订过婚了,她早是你张家人。”

任凭李家人怎么说,张家都不为所动,最后李家人没有办法,就随便找了片荒地给她草
草下葬。

所有李家知情人对她的事都三缄其口,后辈连她真正的名字也无从知晓。

除了年少时带过的小侄子,再无人记得她,可小侄子不知道她葬在哪里,哪怕他曾多次寻找,都未找到——那个年代的无主孤坟多不胜数。

他只记得他们叫她李张氏。

纸钱封包写收件人,也只能写李张氏,而不是李某某,不然他的小姑姑收不到小侄子给的孝敬钱,会过得不好。

爷爷曾说,如果他的小姑姑生在现在这个婚姻自由的时代就好了,那样即便没有家里人的支持,她自己也可以过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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