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管管呐!皇上和二哥,非得逼着我嫁给那么一个老男人!”裴玉棠哭喊道。
裴玉瑾也叹了口气,对着沈晚拱手道:“母后也劝劝阿棠吧,这都十八了,还不赶紧嫁人,那肚子......哎!”
两个人各有各的理,一时争论不下,却是终于想起要找沈晚来做判断了。
“哀家也不知道。”沈晚却觉得好笑,只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对儿女。
裴玉瑾微微皱眉:“母后怎么能不知道呢?那位还是您三年前亲点的状元!”
“哀家老了,记性不好。”沈晚继续摇头。
“母后就干脆与皇上说,莫要管我的婚事了!”裴玉棠满心不悦,直接要求道。
沈晚又摇头:“哀家现在,哪里管得了皇上呢?”
“母后!您就这般看着女儿被他们糟践?”裴玉棠突然扑到沈晚膝前,染着丹蔻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沈晚的裙裾,“那冯大人前头死了三任妻子!”
裴玉瑾嗤笑一声:“坊间传言也能当真?冯大人不过是命硬些......”
“不过是命硬?”裴玉棠猛地扭头,发间金步摇狠狠甩在裴玉瑾手背上,“二哥怎么不把梦蝶许给他?或许再拖十五年,那老东西也该入土了!”
“放肆!”裴玉瑾额角青筋暴起,扬手就要扇她耳光。
沈晚的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
两人同时僵住。
裴玉瑾的手悬在半空,裴玉棠的眼泪凝在腮边,殿内只余更漏滴答声。
“打啊。”沈晚忽然轻笑,“怎么不打了?”
她慢条斯理地抚平被裴玉棠抓皱的衣料,玄色织金凤纹的袖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你们都长大了,哀家现在管不了你们,你们也莫要总来烦哀家!”
“那儿臣便不打扰母后了。”裴玉瑾抿紧唇,僵硬的行完礼,就要拉着妹妹离开。
但裴玉棠却一把甩开了他。
若无沈晚做主,等裴砚卿当真下旨赐婚,她便再无可回旋的余地。
“母后......”她悲悲戚戚,哭的好不可怜。
却没等来任何回应。
抿紧唇,裴玉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盯着沈晚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忽然想起幼时发烧,母后彻夜不眠为她换冰帕子的模样。
那时她咳一声,母后的眉头会皱成小小的川字,哪像现在......
“母后当真不管了?”她声音发颤,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沈晚拨弄着鎏金手炉,连眼皮都没抬:“哀家的话,从不说第二遍。”
“好!好得很!”裴玉棠猛地拽下腰间玉佩砸在地上,羊脂玉碎成几瓣,恰如她此刻四分五裂的心,“往后我便是被作践死,也绝不踏进慈宁宫半步!”
裴玉瑾一把拽住要冲出去的妹妹,对着沈晚勉强行礼:“儿臣告退。”
宫门在身后重重合拢时,裴玉棠终于崩溃大哭。
她胡乱抹着眼泪,却不知道殿内沈晚盯着碎玉的眼神——那玉是他们父皇赐给每个孩子的生辰礼,内侧刻着“永享天伦“四字。
“二哥你看!母后她......”
“嘘。”裴玉瑾突然捂住她的嘴,拖着她疾步穿过游廊。
直到确认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你还没明白?母后这是故意要我们兄妹离心!”
裴玉棠红肿的眼睛瞪大:“什么?”
“你想想。”裴玉瑾指尖在她掌心轻划,像儿时教她认字那般,“母后若真放权,为何要查李越之?为何要扣军需?为何偏偏这时候给老四议亲?”
“她管老四的婚事,却任由你的婚事被皇上操持,又对着你我的争执摆出不闻不问的模样,那不就是在等着......”
寒风卷着碎雪扑在脸上,裴玉棠打了个激灵。
她想起今早路过兵部时,看见几个面生的侍卫——那些人腰间挂的,彷佛就是慈宁宫的令牌。
对呀!沈晚明明就不是真的放了权!
“可母后刚才......”
“做戏罢了。”裴玉瑾冷笑,“母后最擅长的就是欲擒故纵。她等着你我跪着求她,再看你我崩溃,无奈,才肯出手。”
他忽然贴近裴玉棠耳边,“阿棠,你想不想......将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裴玉棠呼吸一滞:“二哥这是何意?”
“不必听从母亲,也不必听从侄儿,一切,都只听你自己的......”
裴玉棠眼睫翕动,慢慢抬眸去看裴玉瑾。
“等腊八宫宴。”裴玉瑾往她袖中塞了张字条,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带上你府里那个李郎,二哥请你看场好戏。”
殿中,闵月才将那碎掉的玉环一点点收好放起来,又抬眼看沈晚,笑着转移话题:“今岁的腊八宴,终于不必在慈宁宫了。”
“是,往年也辛苦你了。”沈晚回过神来,笑着说道。
闵月摇摇头:“奴婢才不辛苦,累的是主子。”
沈晚眸光微动,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上一世,哪怕她放权了,但因皇后年轻压不住人,多数宫宴还是在她这里操办。
白白劳累一辈子,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从前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哪里像现在,她只需要到时间了去慈安宫就行。
若她不想去,也可随意找个借口,不去便不去了。
原本沈晚是没将腊八宴当回事的,但赵福全回禀来个消息后,她便改变了主意。
年纪大了,生活太波澜不惊的也没意思,戏,还是要看一看的。
腊月初八,宫宴。
慈安宫花厅里炭火烧的极旺,倒是难得的热闹。
周太后坐在后殿,悄悄看着前面的盛况,一张脸兴奋的带了些绯色:“都准备好了吧?”
“是,娘娘,都来咱们慈安宫了。”李嬷嬷音调都有些变了,显然也激动的很。
“娘娘晚些出去,才能压得住阵呢。”小宫女连翘也跟着说道。
其余几个宫人都察觉到了周太后的情绪,七嘴八舌的或是恭维或是出主意,气氛越发热烈。
周太后面上表情不显,簪在发间的凤钗却越发灼灼生辉,扬起的弧度也比往日高昂一些。
“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卫琮拿着酒壶,大喇喇的闯进来,“都在寻你呢,姐姐怎么还不出去?”
“都在寻,哀家?”周太后来不及训斥卫琮,就被他话语中的意思吸引了去。
正说着,外面传来通报声,却是太皇太后和皇上一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