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父母出车祸死去的那一日。
外面的雷雨声很大,我一个人跌坐在太平间的长椅上。
守着两具全身是血的尸体。
那年我十二岁,处理完父母的丧事后,一个人搬进了狭小的出租屋。
捱过严寒酷暑、雨雪阴晴,在那里一住就是六年。
直到我再次见到了宋砚清。
我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
八岁时,我窝在母亲的怀里,怯生生的喊他“哥哥”。
十八岁时,我看他眉眼如故,他见我满腔恨意。
他总说恨我,可却又对我很好,比任何人对我都好。
于是十八岁的我不可避免却又小心翼翼的喜欢上了二十岁的宋砚清。
愧疚、爱意、惶恐……宋砚清觉得我是一个懦弱又娇气的人,我承认我懦弱。
可我从小父母双亡,我并不娇气。
至少,在宋砚清给予我爱意的回应之前是这样的。
我一次又一次朝他撒娇耍赖,只是想疯狂确认他会不会抛弃我。
毕竟,我的世界只剩下他了……我有时真的很害怕,这只是我年少时期的一场美梦等梦醒了,他望向我时,依旧是恨意难消。
但结果,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九年过去,或许,他从未对我有过真心。
不然怎么会舍得将自己的孩子送上实验台呢?
梦里的小宝哭着喊救命。
可我的双手像被禁锢住了一样,我救不了他。
画面一转,他长成了三四岁的模样,摇摇晃晃的摆着手喊我“妈妈”他说:“妈妈,能不能替小宝好好活下去。”
小宝……“小宝!”
我猛地清醒过来。
入眼是全白的墙壁和天花板,空气中混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有一瞬间的怔愣。
我在医院整整昏迷了半个月。
我缩了缩手指,才发现睡倒在我床边的男人。
他睡得并不安稳。
眉头紧紧锁着,在自然光线下,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不时颤动的睫毛。
和眼底厚厚的乌青。
我试着动了动,几乎是在翻身的瞬间,宋砚清便醒了过来。
他的声音里有着藏不下的惊喜和紧张。
“阿玉……你醒了。”
许久不见的温柔让我忍不住诧异,可我来不及细想,迅速扯住了他本就不算平整的衣领。
“小宝呢?”
“你把小宝的骨灰怎么样了?”
宋砚清的神色闪了闪,语气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见他这副模样,我心中一紧,以为又被他带去了实验室。
刚想怒骂,下一秒,他说出了真相。
“小宝他……他的骨灰还没有打捞上来……还在江中……”我却突然松了口气,也挺好的。
长陵江的景色很美,能看见无数次日出日落,也能看看这繁忙的人间。
小宝长眠于江下,比让宋砚清拿去做实验好很多。
我耷拉下了眼皮,盖住眸中的情绪。
宋砚清却以为在再难过,双手想要靠近我却又不敢。
最后只是问出了一句:“你还好吗?”
情绪重新翻涌出来,我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火药味儿。
“这么关心干什么。”
“我死了,你才应该开心不是吗?”
他对上我的视线,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沉默着没说话。
手指抓在被角上,揉皱了大片的布料。
他别过了头。
而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
VIP病房内,只剩下了我们二人彼此的呼吸声。
气氛沉寂而压抑。
终于这场对峙以他的失败而告终,在落针可闻的氛围里开了口。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