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东西被重重拍在桌上。
薄薄一张纸,边缘卷曲,却比千钧巨石更沉。
我的目光钉在那纸上。
那上头,印刷着端正的黑色数字。
后面跟着一连串的“0”,像一串索命的钩锁,锁了我整整三年。
叁佰万整。
最后一座山!
心头那根绷得快断了的弦,终于。
嗡地一颤,松了。
一种近乎虚脱的麻木感,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这麻木如潮水,只退了一瞬。
旋即被另一种更深的寒意取代,冻得指尖发麻。
因我看见,那支票的一角,擦蹭着一抹刺目的红。
艳俗,浓稠,带着股廉价脂粉的气味。
像一道血痕。
我的视线缓缓上移。
落在他的脖颈处。
同款的,一模一样的红痕。
一枚小小的、完整的唇印。
印在他雪白衬衫的领口。
新鲜,扎眼。
像两记无声的耳光,猝不及防,狠狠掴在方才因卸去债务巨担而松缓的心口。
呵。
心底无声嗤笑一声。
果然没有片刻清宁。
他像是全无察觉,或者根本不在意被我看见。
伸个懒腰,故意扭了扭脖子,让那领口上的印记暴露得更加彻底。
仿佛那是新猎得的、炫耀身份的徽章。
这才懒洋洋地摸出一支烟叼上。
劣质打火机“嚓”地一声。
火光明灭间,他微眯着眼,视线终于扫过我身上那套洗得发白、沾着点点墨痕颜料的旧衣。
又掠过我的脸。
那眼神,轻飘飘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过期物件般的厌倦与挑剔。
“唔…三百万。
结了。”
他吐出一口浓郁的烟,灰白雾气扑在我脸上,带着呛人的恶意。
“林姝,你这‘债主’的身份,今儿也做到头了。”
烟圈散去,他脸上那种轻佻又残忍的神情便清晰起来。
“啧啧,看看你这身板,柴禾似的…蜡黄着一张脸…”他伸出手指,隔空虚点着我的方向,仿佛我是什么污秽之物,“满身都是算计铜钱的臭味儿。”
他故意吸了吸鼻子,作势欲呕。
“一靠近,就倒胃口!”
他拔高了音量,斩钉截铁,“腻了!
离婚!”
三个字。
清晰明白,毫无转圜。
厨房的灯光似乎暗了一瞬。
灶火惶惶摇动,映在他张合的嘴里,像深渊开合。
心口那块麻木的地方,被这骤然捅入的冰锥刺得骤然收缩。
不疼。
只有无边无际的冷。
昨夜。
手机上那个小匣子曾微微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