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晚李昭的其他类型小说《苹果干与忏悔项链李晚李昭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爱吃玉米披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死后全家才开始爱我。爸爸每天要守在我遗体旁一小时才准火化。妈妈把我的狗窝房间收拾得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落下。妹妹珍藏着我给她的每一张小纸条和舍不得吃的苹果干。直到殡仪馆通知告别仪式,我看见妈妈在给妹妹试戴新项链。骨灰项链。1.李晚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实在的东西,是厨房窗台上那颗快要风干的苹果。表皮起了皱,像年迈老人的皮肤,带着些黯淡的褐色斑点。当初带回来时,它红扑扑的,被她偷偷藏在那个积了点油污的角落里。旁边搁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娟秀又拘谨,是写给她妹妹的:“小昭,姐买的苹果,甜的。”没人看见那颗苹果。也没人看见李晚无声的讨好。它只是慢慢脱水,萎缩,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小小心愿。李晚没想活着离开医院的急诊室大门。那些白色墙壁、消毒水气...
《苹果干与忏悔项链李晚李昭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我死后全家才开始爱我。
爸爸每天要守在我遗体旁一小时才准火化。
妈妈把我的狗窝房间收拾得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落下。
妹妹珍藏着我给她的每一张小纸条和舍不得吃的苹果干。
直到殡仪馆通知告别仪式,我看见妈妈在给妹妹试戴新项链。
骨灰项链。
1.李晚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实在的东西,是厨房窗台上那颗快要风干的苹果。
表皮起了皱,像年迈老人的皮肤,带着些黯淡的褐色斑点。
当初带回来时,它红扑扑的,被她偷偷藏在那个积了点油污的角落里。
旁边搁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娟秀又拘谨,是写给她妹妹的:“小昭,姐买的苹果,甜的。”
没人看见那颗苹果。
也没人看见李晚无声的讨好。
它只是慢慢脱水,萎缩,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小小心愿。
李晚没想活着离开医院的急诊室大门。
那些白色墙壁、消毒水气味、冰冷仪器和周围模糊晃动的人脸汇聚成一团令人窒息的光斑,沉沉地向她压来。
窒息感如冰冷潮水将她彻底吞噬前,她脑子里最后闪过的碎片,是厨房窗台那个被遗忘的角落,那颗独自在尘埃里,一点点失去水分的小小果实。
后来发生的一切,喧嚣又冰冷,隔着生死的界限,模糊地涌向漂浮在冰冷大理石墙面之间的灵魂李晚。
家人的哭声撕心裂肺,捶打墙壁的闷响,医生遗憾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幕布,她父亲几近崩溃的反复质问……李晚的灵魂悬在上方,平静得如同注视着舞台上的闹剧。
医院白色的炽光灯无情地亮着,映照着一切。
父亲的腰背在这刺目光线下一下子佝偻了。
他曾经洪亮的、充满某种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现在破碎成嘶哑浑浊的低咆。
他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冰冷的墙体。
手上青筋毕露,每一击都沉闷得令人心悸。
“我女儿!
把我女儿还来!”
声音仿佛被粗糙砂纸磨过,充满血腥的绝望,“她才多大?
啊?
你们说话!
她怎么会死?”
母亲的悲泣抽噎着断在嗓子里,变成急促的喘息。
护士试图劝阻父亲,被他如同困兽般猛力甩开。
混乱中,父亲扑向被匆忙推进走廊尽头的遗体转运车的白布单。
“爸!
爸!”
李昭带着哭腔的声音冲破混乱的噪音墙,扑上
去死死拉住父亲的手臂。
她刚进医院,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声音尖锐得变了调:“爸!
不能让姐姐睡走廊!
你不能这样!”
混乱中父亲被众人拉扯开来,他终于停下动作,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泪水糊了满脸。
他突然死死抓住一个护士的手腕,眼神里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稻草的狂乱。
“让我们……陪她,”他喉结剧烈滚动,吐出破碎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肺腑的血气,“多陪陪她……就最后一点时间……求你们……”最终,那具失去了灵魂的躯体被小心推入一个狭小的、只有冷白灯光的停置间。
父母和小妹在漫长的说服后,得到了一个特殊安排,被允许在那个冰冷的空间,与李晚冰冷的身体,独处一个小时。
他们说,那是对李晚的尊重,也是全家人“最后的、完整的陪伴”。
2.沉重的金属门在身后沉闷地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响和目光。
停置间里只有一盏低瓦数的冷光灯,吝啬地洒下惨淡的光,空气凝滞冰冷,带着浓重的、无法驱散的防腐药剂气味,刺得鼻腔生疼。
母亲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中间的台子上,铺着一条白色被单。
被单下是李晚安静的轮廓,只有头部露在外面。
殡仪馆的人显然为她整理过遗容,脸上扑了粉底和胭脂,试图掩盖那灰败的死气。
唇色是古怪的人工红,僵硬地勾勒出一个虚假微笑的弧度。
这张刻意打理过的脸,陌生得令人心头发怵。
三个人在凝固的寒冷里围站着,一时寂静无声。
只有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再呼出来时微弱的、颤抖的吐气声。
父亲李振国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往前挪了一步,伸出宽厚、布满老茧的手,异常轻柔地抚过女儿冰冷的额头,指头小心翼翼地撩开一缕粘在她额角上的、僵硬的发丝。
这个动作他一生中几乎没有对李晚做过。
他的手在哆嗦,声音也同样不稳,干涩地挤出来:“小晚……别怪爸妈狠心……”话没说完,像是被什么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在拉扯,“……家里事情杂……爸妈没照顾好你……我苦命的丫头……冷了,一个人躺在这……”母
亲张月华站在父亲身后侧半步的位置,微微垂着头,眼睛死死盯着白床单边缘的褶皱。
她两只手在身前紧紧交握着,用力到指节青白,指甲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掌心,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直到父亲那句哽住的、充满悔恨的话语在冷空气里砸落,她才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短促而尖锐,如同濒临溺毙的人猛地冒头吸了第一口气。
随即,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断了线般滚落下来。
她没有抬手去擦,泪水径直滴落在冰凉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圆点。
“晚晚……”母亲终于开了口,泪水模糊了她的眼镜镜片,“是妈妈的错……没多关心你……你总是那么懂事……不多要一分钱……从来不跟我们抱怨……”李昭站在最靠后的位置,单薄的肩膀一直在轻微地抖动。
她双手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很快浸湿了手背。
视线里,姐姐那张被描画得过分规整、失却本真的面容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死死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眉眼,无数关于姐姐的记忆碎片裹着酸楚的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3.那天在学校门口,姐姐从贴身的旧外套里掏出一点皱巴巴的纸币,小心翼翼地点出几块零钱塞给自己买奶茶,自己只吞着口水说“喝过了”。
还有那无数次,深夜放学回家,推开姐姐卧室的门缝,那盏摇摇晃晃的台灯下,姐姐蜷在角落的旧课桌前写写划划的瘦削背影……以及,那些小小的、被自己毫不在意揉进抽屉角落、甚至撕掉的小纸条:“饭在锅里热着”,“明天降温多穿”,“借的书我放你桌上了”……“姐……姐……” 巨大的痛苦终于撞碎了李昭的喉咙,她无法自控地呜咽出声。
小小的身体终于崩溃般彻底垮掉。
她猛地蹲下身去,双手死死抱紧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压抑不住的悲泣如同受伤小兽的哀鸣,闷闷地在地板上回荡。
瘦弱的脊背剧烈起伏抽动着,仿佛承受着某种酷刑的捶打。
房间被一种沉重得几乎让人膝盖发软的寂静包裹着。
压抑的哭声和笨拙的忏悔语在冰冷空气中互相碰撞、碎裂,最终化为更多无声的懊悔和绝望,沉沉地压在活人的肩头。
一个小时像在
地狱里挣扎了数个漫长的世纪。
当穿着灰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轻轻敲响停置间的门时,门内的三个人都像是被惊雷炸了一下,身体同时剧烈一抖。
母亲张月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挡在了女儿冰冷的身体前,带着一种近乎母兽护崽般的绝望本能。
父亲李振国猛地转过身,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几乎是吼了出来,嗓子里带着一种绝望的、不容商榷的凶狠:“再等等!
再让我们陪她一会儿!”
穿着灰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表情平静得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他可能早已习惯了这种歇斯底里的生离死别。
他只是抬起手腕,无动于衷地指了指自己老式电子表发绿光的屏幕上清晰无误的时间,重复道:“规定时间到了,李先生,张女士。
后面还有程序,遗体……需要移送处理了。
请理解一下,为家属考虑,也……为逝者考虑。”
4.“规定?
什么狗屁规定!”
李振国胸口剧烈起伏,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瞪着那表,如同瞪着要夺走女儿性命的绞索。
“爸……我们……我们让姐姐安安静静地走好不好?”
李昭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惧,她伸出冰凉的手,颤抖着抓住父亲那紧绷得如同岩石般的手臂布料。
父亲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过猛而突突跳动,仿佛一触即爆。
女儿冰凉的眼泪似乎滴落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李振国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工作人员,又绝望地扫了一眼那张冰冷的停置台,仿佛目光能焊在上面。
最终,那股支撑着他暴怒和反抗的力气突然被抽空,他高大的身躯佝偻下去,只剩下徒然的绝望。
他像一头被打断脊梁的老狮子,粗重地喘息着,任由女儿一点点把他往门口拉。
张月华始终低着头,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儿苍白僵硬的脸颊,嘴唇嗫嚅着,什么也没说出来,眼泪无声地淌下。
沉重的金属门再次在他们身后缓缓地、不容置疑地合拢。
伴随着轻微的齿轮咬合声,“咔哒”一响,将里面极致的寒冷、浓重的药剂味道和他们残存的所有幻想与陪伴,彻底隔绝。
最终成为一道冰冷的、无法跨越的永恒界限。
门外的走廊亮着惨白的顶灯,空旷得仿佛只剩下他们三个失魂落魄的影子
。
5.李晚曾经居住的、楼梯间斜下方那个常年不见日光的房间,如今彻底换了天地,也彻底抹去了她曾经存活的真实气息。
那些因空间狭小不得已挂在门后和墙壁铁钉上的衣物——皱巴巴的T恤,洗得泛白的旧外套——连同那个简易的、挂着廉价布帘的简易衣柜,消失得无影无踪。
床头曾经堆叠的厚厚旧课本和习题册,连同那个台灯塑料外壳都已发黄、灯脚被歪歪斜斜的胶布反复缠裹固定的旧台灯,也彻底失去了痕迹。
灰尘仿佛一夜之间长了腿自动逃离,连地板缝隙里都透着光洁的亮色。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精心营造的悼念“秩序”与“洁净”。
一个崭新的透明亚克力罩子,冰冷而精致地立在唯一那张经过重新擦拭的旧书桌中央。
罩子底下,如同橱窗里的珍贵展品,摆放着几张李晚留下的字迹稀疏的便签条。
那上面的墨水已有些晕开,稚拙地写着“药在左边抽屉第二格”、“记得带水杯”……旁边小心地放着几片薄薄的东西——那是母亲张月华翻遍了房间角落,最终在窗框与墙缝的罅隙里抠出来的一片干枯苹果片。
它早已皱缩得不成样子,暗褐色如同枯叶的遗骸,小心地放在一个小而洁净的白瓷碟中,供人瞻仰哀思。
墙壁上那个巨大的、被李晚多年反复用沾水的海绵偷偷擦拭也无法消除的顽固霉斑,如今被几张放大的、色彩鲜艳的李晚高中毕业照和几张童年旧照完全覆盖。
照片选取的角度极好,每一张都力求捕捉到李晚脸上瞬间掠过的、最为明亮灿烂的笑容。
这些笑容被框进同样崭新的原木色相框里,一张张整齐排列下来,像勋章墙一样钉在曾经的霉斑之上。
那些曾经真实存在于她生活中的阴郁和角落里的卑微,被彻底粉饰与遮盖。
死亡让她短暂地,成为了这个家庭精心装饰门面上的“好女儿”与“好姐姐”。
母亲张月华站在屋门口,眼镜滑到了鼻梁中段。
她手中还捏着一块崭新的、微微潮湿的白色抹布。
她的目光在那片精心陈列着女儿旧物的亚克力罩子上凝固了许久,像在无声地欣赏一件完美作品的最后一道工序。
然后,她视线挪动,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书桌边缘一个几
乎看不见的微小圆点——或许是一粒早已干涸的墨水渍,或许只是一丁点陈年的油漆点。
她立刻大步跨过去,一丝不苟地弯下腰,手里的白抹布精准地覆了上去,用力地来回擦拭。
一下,又一下。
那动作带着某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仿佛要将这块光可鉴人的桌面擦得更亮,亮到足以照见过去所有的忽略。
客厅里断断续续传来李昭压抑的哭泣声和父亲李振国粗重疲惫却又试图安慰的低语。
这些声音没能穿透张月华专注的擦拭动作。
她背对着客厅,身形在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坚执,也格外孤独。
邻居王奶奶探头朝屋内看了一眼又一眼。
当张月华放下抹布,直起酸痛的腰背,又一次检查那片区域确认毫无瑕疵后,王奶奶才忍不住扶着门框,对着那簇新得格格不入的房间内部,发出长长一声叹息:“唉……造孽哦……好好的姑娘家,前些天我还看见她匆匆忙忙下楼……她那时候脸都蜡黄了……你们这些做大人的呀……” 她浑浊的眼睛扫过张月华佝偻的后背,“这又是擦又是弄的……给谁看哪?
人都没了……”张月华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那只拿着抹布的手僵在桌面上,如同中了定身咒。
指节因为用力捏着抹布边缘而愈发苍白。
她没有回头去看王奶奶,也没有回应。
只有那突然挺得僵直的背影,微微颤抖的肩头,和那一声被极力吞咽下去的抽噎泄露了情绪。
但她最终没有回答,只是重新低下头,近乎自虐般更加用力地去擦拭那块早已不存在的污迹。
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把邻居那声带着血的叹息,也一并彻底从空气中抹去。
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摩擦声。
冰冷的停置间中,李晚的灵魂注视着这一切。
那颗枯萎的苹果片和她曾经的字条被当成圣物一样罩住,她甚至能“看见”母亲用力擦拭的动作和她微微发抖的脊梁,隔壁王奶奶那声重重的叹息更是像闷棍一样敲打下来。
一股冰冷而怪诞的嘲讽在她虚无的心里泛起涟漪。
这些细致到发丝一样的“珍惜”,远比忽视更令人寒彻骨髓。
真正令她灵魂感到刺骨寒冷的,却是在几天后的殡仪馆小告别厅门外发生的事情。
6.仪式开始前半小时,空气里已
经弥漫着浓郁的香烛纸灰和劣质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大厅空旷阴冷,只有零星的几个远房亲戚缩在角落塑料椅上低声交谈,表情麻木而疏离。
气氛冰冷而僵硬。
李晚漂浮在一个更高的视角,无悲无喜地“看”着。
父亲李振国坐在一张椅子里,脸色晦暗,双手用力地揉搓着脸颊,试图驱散满身的颓丧。
李昭红肿着眼睛,坐在父亲身边,身上穿着那件母亲上个月给她新买的连衣裙。
就在这时,母亲张月华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深蓝色丝绒盒子。
那盒子在殡仪馆惨白冰冷的灯光下,质感突兀地奢华。
张月华轻轻拉过女儿李昭的手,声音刻意压低了,却因为四周死寂和巨大的空旷而异常清晰:“来,小昭,你试试看这个。”
丝绒盒子啪地一声打开。
里面不是什么崭新的珠宝。
静静躺在深蓝色丝绒衬垫上的,是一条设计极其简约的银白色金属细链。
链坠不是钻石或珍珠,而是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的银色小盒,像某种微缩的首饰盒,工艺说不上精良,表面光滑冰冷。
张月华小心地捏起链子,避开李昭无措躲闪的手指,径直绕向妹妹白皙细嫩的脖子后面。
冰凉的链条毫无阻隔地贴上那温热跳动的肌肤。
“妈……不……不要……” 李昭的声音像受惊的幼鹿,带着惊惶失措的哭腔,想要挣脱。
李振国这时也注意到了,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困惑地看向妻子手中的盒子,再盯住那个即将落在小女儿颈间的、冰冷金属质地的吊坠。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地挤出喉咙。
张月华没有回答李振国的问题。
她的手灵巧地在小昭颈后扣好了搭扣,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麻利,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柔和。
弄好项链,她的手没离开,手指微颤着,珍而重之地轻轻拂了拂那个冰冷的银色小坠盒,仿佛在擦拭无价珍宝的微尘。
然后她才抬眼看着面前被吓坏的小女儿,声音空洞得像山谷回声,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打在冰冷墙壁上,也震击着李晚虚无的灵魂:“小昭不怕,” 她嘴角竟然努力扯起一个近乎安抚的弧度,却比哭还难看,“这是姐姐。”
她的目光在女儿脖颈上的银坠和丈夫惊愕扭曲的脸上来回转了一下,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飘忽不定:“妈请人特意定制的。
现在高科技了……能……能放进一点点……”她没有说完那个词。
但意思已经无比清晰。
——那是骨灰。
7.她后面的话变得极其小声,破碎成耳语,但那几个字已如同烧红的烙铁,直接烫进了李晚的意识深处:“……让你姐姐……永远……和你一起……”李晚,那团漂浮的意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超越想象的、带着冰渣的荒谬,瞬间冻僵了所有知觉。
他们“珍藏”她的便利贴,珍视那颗被风干遗弃的苹果片,把她的房间当成忏悔馆一般供奉……最终,却将她的灰烬打造成冰冷的项链,拴上妹妹还透着生命热气的脖子。
原来,他们需要的并不是李晚,更不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哭的女儿和姐姐。
他们需要的,是一份可以随身携带、可供表演和自我安慰的——“孝悌”。
告别厅沉重的大门无声滑开一条缝隙,宣告里面的仪式空间准备就绪。
但那门内透出的光线反而照得门外这一幕更加阴森。
李昭终于彻底崩溃了。
当母亲那冰凉的指尖再次试图去拨正她颈间的吊坠时,她发出了一声短促尖利的抽泣,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能刺破人的耳膜。
她猛地挣脱开母亲冰冷的手指,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那张冰冷的塑料椅子上弹了起来,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根本没看父亲李振国惨白的脸和伸出的手,也没有再看母亲空洞而固执的眼神。
她脑子里只剩下燃烧般的一个念头:跑!
离开这个要把人逼疯的地方!
那根项链在她胸前剧烈地晃荡了一下,那个小银盒狠狠磕到了她的锁骨,冰凉的痛感让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这一下彻底击溃了她。
她像一只被滚烫烙印灼伤的小兽,尖叫着,猛地转身,朝着殡仪馆那通向外面世界的、光线黯淡阴沉的走廊尽头狂奔而去。
高跟鞋敲打着冰冷的地砖,声音在空旷的建筑里发出空洞瘆人的回响。
母亲张月华的手还僵在半空中,徒劳地保持着刚刚拨弄吊坠的姿势。
看着小女儿踉跄奔逃的背影消失在走
廊拐角那一片更幽深的阴影里,她脸上最后一点表情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无法理解的困惑和茫然。
她转过头,看着同样僵硬如石雕的丈夫,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深蓝色丝绒盒子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轻响掉在冰冷的地砖上,盒子没扣紧,骨灰项链收据的边角滑出来一半。
阴冷的走廊像某种巨大生物的肠道。
李昭不管不顾地狂奔,肺里火烧火燎,每次吸入都带着血腥味和浓重的殡葬气息。
耳边只有自己慌乱的脚步声和那可怕吊坠冰凉坚硬的碰撞声——嗒、嗒,每一次都敲打在她的骨头上。
终于,刺眼的自然光线撕裂了建筑物深处的阴翳。
前面就是出口,一扇沉重的玻璃门。
李昭使出最后的力气撞了上去。
“哗啦!”
玻璃门弹开,外面世界的声音呼啸着撞了进来——远处马路上车流的噪音,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还有几声穿透力极强的鸟鸣。
初夏中午的阳光晃得她瞬间睁不开眼。
她踉跄着冲下门口的几级台阶,身体失去平衡差点跌倒。
脚踝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她根本顾不上。
她像条终于挣脱了渔网濒死的鱼,站在光天化日下大口地、贪婪地吸着混有汽车尾气和尘土的新鲜空气。
脖子上的银坠子像烧红的铁环一样烙着她,每一次心跳都让它撞得更痛一分。
她手忙脚乱地去抓项链的搭扣,冰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有人跟着她跑出来了。
父亲的声音带着恐慌在后面响起:“小昭!
别跑!
你听爸爸说!”
这句催促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昭猛地倒抽一口凉气,那冰冷的银链子被她的手指粗暴地扯住,细链猛地勒进了颈后的皮肤。
就在她绝望地想要不顾一切将它扯断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搭扣弹开了。
那条承载着冰冷重量的细链像条银色的死蛇般瞬间滑落下去。
那个小小的、装着姐姐骨灰的银盒子吊坠,沉重地砸在水泥台阶的棱角上,发出一声闷闷的“铛啷”。
滚了两下,它静静地躺在了台阶下方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上。
李昭僵在原地,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个躺在灰土里的银盒子,胸口剧烈起伏
,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父亲粗重的脚步声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下,他似乎也看到了地上那个小小冰冷的物体,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世界的声音在那一刻褪去了所有的嘈杂。
就在这时,一只浑身肮脏、挂着湿漉漉垃圾袋碎片的野猫悄无声息地从旁边的矮树丛里蹿了出来。
它的绿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的波澜,只有对食物的纯粹本能。
它似乎并未察觉到旁边僵立如同石像的父女,也无视了砸在地上的那个小金属盒子。
它的目光牢牢锁定了几步外花坛边缘的一个东西——一颗皱缩得不成样子、裹着灰尘的暗褐色物体,干得像块老木头——正是几天前厨房窗台上那颗被完全遗忘、最终彻底风干的苹果核。
野猫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没有丝毫犹豫,迅捷而专注地扑了上去。
尖利的猫牙刺破了那早已失去水分的表皮,发出轻微的、类似撕裂枯叶的沙沙声。
小昭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那只野猫的动作,还有它疯狂撕咬啃噬下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暗褐物体。
她认出来了——那是姐姐曾经留给她的苹果干的残骸。
不知如何离开了家,最终滚落在葬仪馆外的尘土中。
现在,野猫在撕咬它。
小昭的嘴巴微微张开,看着野猫啃噬那颗枯干的苹果核,又愣愣地看向脚边同样躺在尘埃里的、装着姐姐骨灰的银坠子。
一颗被遗忘的廉价苹果干枯核,被野猫啃食;一份本该入土为安的骨灰,被打成冰冷项链。
两种被扭曲的“爱”,都落在了尘土里。
没有眼泪,也没有声音。
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冰冷的灵魂沉入了永无止境的空洞寂静。
阳光明亮依旧,在银坠子表面反射出一小块刺眼的白光,像是无声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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