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到九点,整个南河沟已漆黑一片。
李艳红摸出藏在柴堆底的铁锅,抓了把白天扫粮仓时“掉”在衣缝里的玉米。
想想不够喝,又放了一碗高粱米。
她划了一根火柴点燃灶膛。
火光燃起的瞬间,照亮了土灶边上一大五小六张人脸。
“我的妈呀!”
李艳红尖叫出声。
待看清是自家男人和五个娃时,她捂着胸口骂道:
“郭大壮你个憨货,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老娘魂儿都吓飞了!你带孩子过来干啥,去屋里等着!”
郭大壮嘿嘿一笑:“娃子们都饿了,我想着带娃过来先闻闻味儿。”
李艳红使劲捶了男人一下。
“闻个屁!闻味儿能闻饱啊?要这样干脆搁大队支上一口锅,再买几斤肉,天天熬着闻味儿算了,还干什么农活!”
郭大壮不语,只一味傻笑。
李艳红白了自家男人一眼。
“亏你还大队队长呢,一点不晓得家里的难,还要靠老娘挖空心思才弄来这点粮食,不然我们娘几个早就饿死了!”
“所以,这南河沟谁不说我郭大壮厉害,娶了个好老婆啊,又好看又有本事!”
郭大壮讨好地给李艳红捏了捏肩。
“瞧你那死样儿!”
………
十八岁的老大郭保国和十六岁的老二郭守业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对自家爹妈的无奈。
两个四十来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
老三郭晓兰和老四郭晓莲是对双胞胎女孩,今年十岁。
老五郭满仓是家里老幺,今年七岁。
几人一边看爹妈“打情骂俏”,一边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期盼灶上的玉米汤快点熟。
“诶,对了,老郭。”
李艳红突然想起宋铁生和穗穗。
“今天张有福把那两个娃领回去后没事吧?”
郭大壮往灶里添了一根柴。
“你没听人说啊,两口子打了一架,张有福脸都破相了。
王翠花不让两个娃子进门,后来张有福让两个娃住洞门外的窑洞了。”
“啥玩意儿?住窑洞了了?”
李艳红搅锅的手一顿。
“丧良心的玩意儿,我就知道。”
郭大壮坐到一旁的木头凳子上。
“可不是嘛,看张有福挺厉害的,谁曾想连自己老婆都制不住。
要是我,非得把那婆娘绑树上狠狠抽一顿,男人的话都不听,看把她能的……”
李艳红:“……嗯?”
郭大壮在老婆剜人的眼神中声音越来越低。
“嘿嘿,我不是那意思老婆,我是说平时也不见张有福听他老婆的,这会子他倒是听话了。”
李艳红丢了个白眼儿。
“早跟你说过,这张有福毒得很,坏人全让王翠花那个蠢货做了。
村里人还当张有福多老实呢,哼,那就是个杀人犯!”
“嘘,嘘,这话别乱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又没证据……”郭大壮忙捂住老婆的嘴。
“你别管我,我就说!”
李艳红想到了那件事,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去,每次想起她还是心里堵得慌。
可怜的金花……
她揉了揉发红的眼,冲郭大壮道:
“那窑洞多少年没住了,两个娃子都不晓得懂不懂收拾。
反正明天休息,你带老大老二过去帮帮忙,正好让人看看你这个大队长的觉悟和家风。”
“行,我去,我去。”郭大壮爽快地答应了。
他一边看着锅里的汤,一边在心里划算着能不能给那个男娃在队里找个活,最起码混口饭吃。
……
兄妹俩在新家睡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当然,如果没有“意外访客”打扰的话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