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婶子靠在她耳边缓缓地将昨天董婉宁被铐走的事儿告诉了她,并且补充道:“我听说呀,董啸天被他舅舅送去下乡了,去的还是黑省呢。”
说话间,老妇人从布衫口袋里摸出块蓝格子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眼睛还四处偷瞄着生怕别人看到她们在这里说悄悄话。
“就昨儿晚上的事儿,街道办老王亲眼见着,两个穿军装的同志押着人上的绿皮火车。”
他也下乡了?柳婉婷皱了皱眉,还这么着急?
记忆里那个总爱穿将校呢大衣的纨绔子弟,去年冬天还趾高气扬地在什刹海冰场炫耀新买的永久牌自行车。
竟然还肯主动下乡?真是稀奇了!
不过这些思绪很快被她压下,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那他舅舅还是挺厉害的,婶子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过两天啊我也要下乡了。”
陈婶子有些惊讶地看向柳婉婷,浑浊的眼珠在她白皙的面庞上转了两圈有些心疼地说道“你也要下乡啊,去哪儿呢?”
说着又往她手里塞了块还温热的鸡蛋糕,这孩子这么瘦弱看来要遭罪了。
“琼州岛第一生产大队。”
柳婉婷接过糕点,放进嘴里抿了一口,好吃的眯起了眼睛,真甜!
“哎呦,小柳要遭罪了,那里多热呀,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到那可怎么办呢?”
陈婶子拍着大腿直叹气,目光扫过少女腕间精致的上海牌手表,有些难过。
之前柳家小姐是多好的人啊,如今女儿要接二连三的遭受磨难。
很难想象这漂亮的跟瓷娃娃一样的资本家大小姐,要怎么干那些挑粪浇水的农活。
“我表侄去年从琼州回来探亲,说那边毒蚊子有指甲盖大,夜里睡觉都得蒙着蚊帐。”
看着陈婶子的眼神,柳婉婷又立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她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虽然这个壳子是个大小姐,但她真的不是啊。
“所以我今天想和我干妈出去买点东西,陈婶子,你有全国的肉票粮票吗?我可以跟你买一点吗?”
“好呀,小柳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陈婶子热心的转身进屋取票。
这个年头买东西光有钱也不行,还要有票据,现在是中旬,家里的米面粮油,还很富裕,陈家婶子很愿意卖柳婉婷这个面子。
片刻后,老妇人抱着个红漆斑驳的饼干盒出来,盒盖上还印着“为人民服务“的金色标语。
不一会儿,她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柳婉婷。
“小柳啊,婶子就留了一些粮票和油票,像肉票鸡蛋票全都给你拿来了。”
打开盒子,整整齐齐码着盖有各地革委会印章的票据:五斤装的全国粮票二十张,印着肥猪图案的肉票三十张,还有罕见的军用罐头票五张。
“你出门在外要用的东西多,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找人去借。”
少女闻言心中一暖,拉着妇女粗糙的手感激地说道:“够了够了,谢谢婶。”
在这个年头,愿意和她交往且帮她一把的,她都会铭记于心。
从陈婶子这儿买了300块钱的各种票,柳婉婷又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和霍宁上车了。
两人直奔附近最大的供销社直奔柜台。
玻璃柜台里摆着蛤蜊油、友谊雪花膏,货架高处堆着印有“奖“字的搪瓷脸盆。
穿深蓝工作服的女售货员正在织毛衣,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要啥自己看,买布去二号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