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柳青依柳青黛的其他类型小说《穿书：真假宦官对照组的妻柳青依柳青黛 全集》，由网络作家“不语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柳大人”。“好好考虑”。“希望您能做出明智的选择”。话音落下，脚步声齐齐响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浩浩荡荡的离开。“啪——”。冒着热气的茶盏骤然从指尖滑落，啪地一声四分五裂，犹如柳家主母的一颗心。“娘！”。“言夏！”。“夫人！”。上座乱成一团，众人的视线都在打翻茶盏的柳夫人身上，无人注意到柳府柳三小姐柳青依眉头轻蹙，眼露疑惑。这是哪？这些人是……“没事！”。“青黛，带青缘和青依回房”。缓过来的柳夫人勉强提唇笑了笑，唤过面色苍白的大女儿说道。柳府大小姐柳青黛张了张嘴，颔首应下。柳府三小姐柳青依的目光悄然移转，目不转睛望着亭亭玉立的柳府大小姐。“二妹妹”。“三妹妹”。见自己两个妹妹迟迟未动，柳府大小姐柳青黛出声提醒。柳青依微微垂眸，起...
《穿书：真假宦官对照组的妻柳青依柳青黛 全集》精彩片段
“柳大人”。
“好好考虑”。
“希望您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话音落下，脚步声齐齐响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浩浩荡荡的离开。
“啪——”。
冒着热气的茶盏骤然从指尖滑落，啪地一声四分五裂，犹如柳家主母的一颗心。
“娘！”。
“言夏！”。
“夫人！”。
上座乱成一团，众人的视线都在打翻茶盏的柳夫人身上，无人注意到柳府柳三小姐柳青依眉头轻蹙，眼露疑惑。
这是哪？
这些人是……
“没事！”。
“青黛，带青缘和青依回房”。
缓过来的柳夫人勉强提唇笑了笑，唤过面色苍白的大女儿说道。
柳府大小姐柳青黛张了张嘴，颔首应下。
柳府三小姐柳青依的目光悄然移转，目不转睛望着亭亭玉立的柳府大小姐。
“二妹妹”。
“三妹妹”。
见自己两个妹妹迟迟未动，柳府大小姐柳青黛出声提醒。
柳青依微微垂眸，起身。
同时，还有一人同柳青依并肩齐行。
柳青依掀起眼皮，不动声色侧眸一瞥。
几个呼吸后，她悄然垂下眼帘，遮住眼底起伏的眸光。
柳府大小姐柳青黛和柳府二小姐柳青缘，两人皆未发觉落在自己身上那陌生又含着打量的视线。
踏出房门，阳光明媚，花开如团锦。
阵阵迷人的清香，清扫五脏六腑。
心不在焉的柳青依，眯了眯眼，瞬间产生一种梦醒的感觉，对入眼的一切生出几分真实感。
不是梦……
柳青依盯着沐浴在阳光中染上温度的指尖，心想。
“柳青黛！”。
“你管好自己的人就行了！”。
柳青依循声一望，眉角一动。
有意思……
穿书？
架空世界？
宦官求娶，柳府嫁女。
完全符合她昨夜翻读过那本书中的情节。
知晓自己当下处境的柳青依，饶有兴致旁观旁观起柳府大小姐柳青黛和二小姐柳青缘的吵架现场。
活生生的书中人物啊……
在书里，女主和她妹妹最“爱”吵架了。
原因嘛……
父母亲的关注，一朵珠花，一道菜……
只要想吵，任何事任何物都能令她们大吵一架。
静静听了片刻，柳青依眼中闪过了然。
这次是为了一碗安神汤……
柳府大小姐柳青黛，也就是她看过书里女主。
她担心妹妹们被宦官求娶的事惊吓到，交代两位妹妹的贴身丫鬟晚间备上一份安神汤。
但因柳府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月耿向来做事欠缺仔细，为避免其忘记自己的交代，柳青黛便小小训斥了一句。
柳府二小姐闻言，不乐意了。
心想，自己的丫鬟又没犯错。
你是不是故意找事，实则冲我来的，她是越想越气。
“二妹妹，我……”。
柳青黛细细的眉一拢，不解地看着生气的柳青缘。
柳青缘瞪了柳青黛一眼，根本没有耐心听对方把话说完，扭头气冲冲带着贴身丫鬟月耿走了。
目送柳青缘离去的柳青黛，默默攥紧手里的锦帕。
少顷，自嘲一笑。
重活一世，她好像没有丝毫长进……
“大姐姐”。
柳青黛闻声抬眸，一瞬怔愣住。
一枝蓝白相间，宛如蓝白蝶簇拥的花，被两根纤指送至她眼下。
“三妹妹”。
“有时间陪我走走吗？”。
接过花的柳青黛，开口道。
掠过柳青黛略显疲倦的眉眼，唇角笑意一深，柳青依弯眸点头。
缓步一段路后，柳青依面无表情折下手边的一枝花。
她没料到，女主邀她走走，真就字面上的走走，一句闲话都不带讲的。
无聊……
想了想，柳青依缓缓开口问柳青黛：
“大姐姐”。
“花好看吗？”。
柳青黛下意识点头。
柳青依继而又拿送给柳青黛的花说事：
“妹妹我送了花给姐姐，向姐姐讨一个笑不过分吧！”。
柳青黛捏花的手指一紧，轻颔首。
她还未察觉自己唇角，已在柳青依话音消散前自然上扬。
美人一笑，柳青依好心情勾唇。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与书中的描写分毫不差，女主柳青黛不愧是乾朝令人见之难忘的美人。
嗯？
柳青依一双眼眸，跟随柳青黛突然的弯腰动作移动。
咔嚓——
不知有意无意，柳青黛在花丛中搜寻一番，将一枝似凤凰涅槃的火红花枝一折。
紧接着，她将其送给柳青依。
“谢谢大姐姐”。
“我很喜欢”。
轻轻拨弄花枝细长的火红花瓣，柳青依笑道。
柳青黛抿唇一笑，落在柳青依眼里又是春花绽放的一幕。
“近午时了，三妹妹不如同我一块用膳”。
把弄花枝的柳青依抬眸，同柳青黛四目相对，发出邀请。
柳青黛静静等待柳青依的回复，眼底笑意如水般潋滟。
嗯……应该不是鸿门宴……
柳青依想了下，勾唇笑回。
“好的，大姐姐”。
柳青黛的院子。
“夏日食藕最佳”。
“厨房想了些新花样，三妹妹同我一起尝尝她们的手艺”。
“若觉得好吃，就多用些”。
眼瞅着碗里的菜逐渐堆成小山，柳青依嘴角不动声色动了动，乖巧点头。
与此同时，她拾筷挑了几样菜回给热情的柳青黛。
“大姐姐”。
“我自己来，趁热吃”。
柳青黛收回筷，嘴里应好。
用完膳，离开的柳青依忽地面向柳青黛的贴身丫鬟停云，启唇：
“停云姐姐”。
“大姐姐的安神汤，你记得提醒她喝”。
停云闻言，立即俯身行礼应下，暗暗留意起以往不曾多在意过的三小姐。
同一时间，柳青黛面上的笑亦真切不少，笑道：
“三妹妹，既然担心我”。
“不如晚间，也来我这用膳”。
柳青依盯着柳青黛眼下一息后，摇摇头道：
“大姐姐”。
“你要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打扰你”。
柳青黛克制住自己想摸一摸柳青依目光停留过的地方的手，接道：
“我会的”。
话锋一转，柳青黛倏地用不容拒绝的语气笑道：
“那便明日午膳”。
“我去三妹妹你那用膳”。
柳青依：“……”。
一个俏皮眨眼，柳青依亦笑，开口回道：
“荣幸之至”。
不久，在贴身丫鬟红笺的带领下，柳青依顺利回到柳府“自己”的房间。
倚躺在窗前小榻的柳青依，漫不经心转玩火红花枝。
一顿饭下来，她能感觉到女主柳青黛同她这个柳三小姐的相处，是生疏中处处透着亲昵。
想想这个时间，女主重生正式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真巧啊……
这也是她的新人生，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柳三小姐。
轻笑一声，柳青依将花枝轻轻搁在小桌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轰鸣，扰得早早躺下的柳青依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安地滚动。
“呜——”。
如野兽咆哮般的狂风肆虐，豆大的雨点哗哗倾盆而下，打得草木枝叶啪啪作响。
“刺啦——”。
一道闪电划破黑暗。
“小姐！”。
“停云陪着您！”。
人声入耳，柳青依下意识侧眸。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在柳府，而在一辆马车上。
又穿了？
马车内不止柳青依，还有女主柳青黛和她的丫鬟停云。
少焉，柳青依察觉到异常之处。
马车里的一主一仆，听不见她的声音，也看不见她人。
柳青依掐了自己一把，发现不疼。
梦？
我的？
女主的？
还是她进了女主的梦……
“青黛”。
“外面雨大，你和停云别出去”。
“你爹爹他已经去寻躲雨的地方了”。
厚重的车帘被掀开，柳夫人顶着风雨钻进柳青黛的马车说道。
“娘”。
神色恍惚的柳青黛闻言，忽地小声喊了一声。
这一声柳夫人没听见，但离得近的柳青依捕捉到了。
目不转睛盯了柳青黛几息，柳青依沉思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柳老爷衣锦还乡，回京遇匪。
现下正是女主柳青黛，即将重生的时刻。
“轰隆——”。
雷声如神怒，柳夫人心里担心另一辆马车的女儿柳青缘，开口对柳青黛道：
“青黛”。
“娘去看看青缘”。
“你跟娘一起”。
思及前不久刚惹了妹妹柳青缘生气，柳青黛撑着一口气摇头道：
“娘，马车太小”。
“装不下我们，您不用担心我”。
“我有停云”。
恰巧一道闪电，令柳青依瞧见柳青黛煞白一片的脸色。
明明自己害怕得不行了，竟还逞强嘴硬。
上辈子，也没落着个好。
重生后，怎也不改改。
小姐……
柳青黛的贴身丫鬟停云，默默握住自家小姐的手。
她知晓自家小姐心里，是想同柳夫人走的，但马车也的确挤不下这么多人。
目送柳夫人身影被车帘挡住，柳青黛反手握紧丫鬟停云的手。
不多时，雨渐渐小了。
闪电和雷声在乌云的遮掩下悄悄溜走。
柳青依疑惑地看着眉头紧蹙的柳青黛，她发现柳青黛的眉头并未因雨歇而舒展。
“大家小心！”。
柳老爷的低喝声，倏地传进马车。
柳青依敏锐发觉柳青黛一瞬间欲起身的动作，反应过来外面正在发生的，才是真正令女主一直眉头紧皱心绪不宁之事。
少焉，马车里多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这是……血的味道……
柳青依垂眸，细软的乌睫遮盖住她眼底一瞬快速变化的眸光。
歇口气的时间，雨又开始下起来。
雨声的干扰下，柳老爷与人交谈的声音时近时远。
唯有一句，清晰明了透过雨声钻进柳青依等人的耳朵。
“哈哈哈……我们主子什么都不缺，就差一位女主人”。
霎时间，柳青黛白中带青，恍如死人的脸色。
女主重生了？
柳青依知道女主柳青黛脸色骤然变得难看的原因，她粗略翻过的这本书……是一本虐文。
柳青黛成为虐文女主的起因，便是衣锦还乡的柳老爷返京途中遇匪劫道。
她们一家人，被一行不明身份姓名的人救下开始。
而救下柳府一家人的，是乾朝一手遮住半边天大宦官卫思邈的人。
卫思邈，就是书中男主。
柳府和女主的悲剧，在这一刻就埋下了发芽的种子。
“哗啦——”。
一瞬间，柳青依感受到一些隐秘的视线刺向她所在的马车。
几道模糊的人影，被柳老爷挡在身后。
掩下汹涌情绪的柳青黛，对半撩开车帘的柳老爷弯唇一笑示意她爹不用担心她。
柳老爷回以一笑，落下车帘。
“哒哒——”。
马车缓缓动起来，再次向着京城前进。
回京不过月余，柳府便有一行人大摇大摆带礼上门，挟恩求娶。
女主上辈子，柳府拒绝了这门亲事。
然后，她的前半生家破人亡，后半生所嫁非人。
一生缩写成一本虐文。
重生回来的女主，会选择答应。
她想保住柳府，保护自己的家人。
穿过来的柳青依，该庆幸自己不是穿到女主的上辈子，家破人亡的柳府。
眼前的人脸一片模糊，柳青依清楚这场离奇的梦将醒。
“轰隆——”。
柳青黛黑长的眼睫快速扇动两下，睁开眼。
“小姐！”。
“小姐，风凉”。
停云连忙将拿来的披风贴柳青黛披上，接着倒来一杯安神的茶。
接过茶，神情疲惫的柳青黛轻声问：
“停云”。
“几时了？”。
按揉柳青黛穴道的停云，回道：
“卯时三刻了”。
“轰隆——”。
柳青黛手指一颤，茫然望向窗外。
天边，密集的黑云带着摧城的气势，黑沉沉压下来，让人见之透不过来气。
夏日多雷雨，柳青黛几乎每一个雷雨天都会陷入同一个梦境。
又梦到那日了……
“小姐”。
“停云扶您去躺一会吧？”。
忧心柳青黛的停云，放轻声音道。
“雨声太吵，我睡不着”。
柳青黛摇摇头，声音轻又浅，风声似乎随时能吹散。
其实雨声不吵，最易入眠。
是她愁绪满怀，是她心有怨泪未干，是她不敢睡，怕这只是她的黄粱一梦。
“小姐”。
“三小姐她也让您好好休息”。
“您这样子去见三小姐，她会担心您的”。
停云继续劝道。
三妹妹……
柳青黛似有一瞬出神，松口。
雨后初晴，遮盖在柳府上空的“乌云”毫无消散的迹象。
柳夫人见三个女儿愁眉苦脸，三言两语将她们“赶”出府散心。
“嘎吱——”。
柳府大门一开，马车载着柳府三个女儿前往京城有名的食楼楼外楼。
“几位贵客楼上请！”。
小二弯着腰将柳青依一行人引入雅间，仔细合上门。
“有什么想吃的”。
“不妨都点来尝尝”。
柳青黛取下遮挡面容的帷帽，见柳青依在看菜，掩下愁容笑道。
柳青依刚准备回话，却有一道娇声抢先响起。
“大姐姐倒是大气”。
“想必娘私下补贴你不少，让你在我们这里充面子来了”。
柳府二小姐柳青缘这话说得又冲又刺，当即令柳青黛眉头一压，想训斥几句。
“我的好二姐姐”。
“若真有私下补贴，我当是最多才是，我怎么影都没见着！”。
“二姐姐果真见娘亲补贴大姐姐了？”。
“我可不依，我要闹的！”。
见柳府姐妹两之间气氛僵住，柳青依在柳青黛之前气鼓鼓开口。
柳青缘沉默几息，斜睨着柳青依，气道：
“我没看见，行了吧！”。
“一口一个娘亲，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楼外楼雅间。
吵架没吵起来，柳青缘也没了说话的兴致，沉默喝茶。
“二姐姐”。
“二姐姐！”。
柳青依拿着食单，凑近柳青缘。
“喊喊喊，喊什么喊！”。
“怎么你觉得我耳朵有问题吗？”。
柳青缘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恶声恶气道。
其中有没有报仇的私心，她自己才知道。
“二姐姐”。
“你再凶我，我就要哭了”。
柳青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柳青缘面色一僵：“……”。
“二姐姐”。
“你帮我瞧瞧这道菜好不好吃”。
柳青缘好似被柳青依的话吓到，顺从地接过食单，嘴里不耐地念叨：
“吃吃吃，就只会吃！”。
“你还会干点啥！”。
柳青依幽幽出声：
“二姐姐”。
“我还会哭”。
半晌，柳青缘冒出一句：
“那你可真了不起……”。
柳青依一点不生气，甚至对着柳青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好似在说谢谢夸奖。
暗暗留意柳青依反应的柳青缘，嘴角一抽。
柳青依笑盈盈等着柳青缘点菜，见女主柳青黛盯着她们，疑惑地歪歪头。
而她心里知晓女主柳青黛，为什么一脸震惊看着她和柳青缘。
柳府大小姐和二小姐不和，是整个柳府上上下下心知肚明的事。
简言之，女主柳青黛想和自己妹妹柳青缘搞好关系。
但无处下手，还总适得其反。
希望她没有教坏女主……
柳青依端起茶盏，眼底一点笑意迅速扩散开。
“有想吃什么？”。
柳青缘快速扫完食单，开口问道。
“肉”。
“二姐姐，我想……”。
柳青依眼睛一亮，立马精神起来，回道。
柳青缘嘴角又是不易察觉地抽动一下，下意识出声：
“家里少你吃喝了？”。
敏锐察觉到柳青缘的关心，柳青依笑答：
“没有啊，二姐姐”。
柳青缘快速翻动食单，语气又变得“凶狠”：
“离我远点！”。
“热死了！”。
乖觉地拉开距离，柳青依同时开口道：
“我开一点窗，透透气”。
随着柳青依开窗，外界的嘈杂喧嚣纷纷入耳。
热气扑面，伴随各种叫卖声。
真热闹……
柳青依眯了眯眼感叹。
眼睛一扫，柳青依目光流转在各个食摊。
少焉，柳青依敏锐地觉察到不少人面色异常，隐隐流露出恐惧瑟缩之态。
顺着他们的目光，柳青依瞧见有一辆奢华马车缓缓驶近。
“大姐姐”。
“你知道那是谁吗？”。
柳青依眨眨眼，侧身向柳青黛询问。
柳青黛放下茶盏，起身走到柳青依身侧。
“啪——”。
柳青黛神色骤变，猛地合上窗。
眸光微动，柳青依心里对马车之主有了几分猜测。
“外面是谁？”。
被关窗动静吸引的柳青缘，注意到柳青黛的失态，开口问道。
“啪嗒——”。
迟迟等不到回复的柳青缘眉头一蹙，将食单重重搁在桌上，欲亲自一探究竟。
“昨日来府上的人”。
回过神，柳青黛回道。
柳青缘身形一滞，悻悻坐下。
重新拿起食单，点完菜。
率先耐不住气的她，压低声音看向柳青黛和柳青依，小声道：
“你们说”。
“爹爹他能拒绝这门亲事吗？”。
良久，无人接话。
急性子的柳青缘眉心一拧，就要发脾气。
柳青黛缓慢摇头，算给了柳青缘一个回答。
柳青缘张了张嘴，咬住下唇。
柳青依手撑着脸，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开了口：
“大姐姐”。
“二姐姐”。
“我们总要嫁人，嫁给那个人有什么不好的”。
总要嫁人……
古代的女子十五及笄，家里便会马不停蹄地开始寻觅合适的人家。
柳青黛怎会让这个危险的话题继续下去，开口打断：
“停云”。
“你去瞧瞧二妹妹选了哪些”。
“让小二都上来”。
目送停云拿着食单离开雅间，柳青依放下茶盏，准备留出肚子尝尝书里有名的食楼楼外楼的饭菜。
“嘎吱——”。
雅间门一关，柳青缘言语像是被火烧一般，急急出口：
“什么时候了！”。
“你们还有心情吃喝，你们难道甘愿嫁给一个……”。
“二妹妹！”。
柳青黛额角一跳，微微提声。
柳青缘反应过来，死死咬住到嘴边的两个字。
阉人……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嫁给一个阉人，心火丛生的柳青缘就恨不得将每一个出现在她眼前的人嚼碎活吞。
“甘愿”。
柳青依平淡无起伏的两字响起，宛如一盆凉水瞬间浇灭众人头顶无形的火焰。
刹那间，雅间内呼吸声清晰可闻。
同样安静下来的，还有一墙之隔的隔壁雅间。
接着，柳青依说的每一句话，清晰明了传进所有人耳朵。
“才貌双全”。
“位高权重”。
“这样的男子，称得上万里挑一，实是难得”。
隔壁雅间：“……”。
柳青黛：“……”。
柳青缘：“……”。
她们谁不知上门求亲之人的名声，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恶”。
“嘎吱——”。
雅间的门被推开，柳青黛的贴身丫鬟停云身后跟着小二和点好的菜。
“啪嗒——”。
最后一道菜上完，善观色的小二麻溜带人退出雅间。
无人动筷，柳青依思索一瞬，动起手：
“大姐姐”。
“这个不错，你尝尝”。
“二姐姐”。
“你试试这个，品品与我们往日用过的有何区别”。
收回筷，柳青依兴致勃勃朝每一个菜下手。
望向碗里的佳肴，柳青黛和柳青缘同时拿起筷。
她们从柳青依之前的大胆发言中，还未反应过来，显得有些呆愣。
柳青依收回视线嘴角不动声色翘了翘，享受地微眯眼。
好吃！
再来一口！
“啪嗒——”。
三双筷同一时间落定，柳青缘迟疑地开口：
“三妹妹，你……真这样想的？”。
柳青依闻言抬眸，她看得出柳青缘纠结了很久，才将这句话说出。
“嗯”。
对上柳青缘探究的眼，柳青依正色应声。
故事变为现实……
有一点，柳青依深深清楚。
这一劫，柳府避不开逃不掉。
既然书中重生归来的女主亦选择逼着自己接受，何不在一开始改变观念。
“大姐姐”。
“二姐姐”。
“你们不愿，不如让妹妹我来”。
“我倒不觉得为难”。
柳青依笑道，笑容中透着认真。
柳青黛和柳青缘对视一眼，吃惊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但到底，这门亲事谁去，柳青依三人做不了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得柳家夫妻点头首肯。
吃了顿饭，没有心情闲逛的柳家姐妹三人，乘上马车回府。
“嘎吱——”。
柳青依待过的雅间门合上，隔壁静悄悄的雅间有轻笑一声开口：
“你们说”。
“柳家三小姐所言，是真是假”。
话音落下，一道声音接道：
“督主”。
“属下觉得不似假”。
柳家姐妹三人，谁都未察觉隔壁雅间有人将她们的“闲聊”一一听了去。
柳府。
柳夫人自送走柳青黛和柳青依姐妹二人，就一直静坐沉思。
丫鬟送上来的茶，换了又换，凉了又凉。
一口凉茶入口，柳夫人拧了拧眉，放下茶盏轻叹。
柳府众人的身家性命，皆系于一身。
这场亲事……到底容不得她们拒绝……
“夫人”。
“三位小姐回来了”。
有丫鬟来报，柳夫人闻言一扫面上郁色。
“娘”。
“这京城有名的食楼，也不过如此”。
一见柳夫人，柳青缘撇了撇嘴，就近坐下语气亲昵，抱怨道。
“怎么？”。
“楼外楼的菜不好吃？”。
闻言，柳夫人眉眼带笑转向柳青黛和柳青依，开口问。
柳青依弯眸朝柳夫人笑了笑，一副乖巧姿态。
柳青黛见柳青依没开口，回道：
“除去食材珍贵难寻”。
“其味，倒不如寻常菜来得合口”。
柳夫人轻摇头，笑道：
“不喜？”。
“那好，为娘倒省了一笔”。
柳青缘心中一动，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立马接话道：
“我看省下来的，娘你就加在我们月银里吧！”。
这算盘打得，柳夫人在梦里都能听见响。
压了压上扬的唇角，柳夫人故作严肃道：
“怎么？”。
“月银花完了？”。
柳青缘讨好地笑笑，上前抱住柳夫人的手臂，放软嗓音：
“娘”。
“人哪有嫌银子多的！”。
柳夫人点了下柳青缘的额头，嗔道：
“你啊！”。
她这二女儿，历来喜爱黄白之物，好在知道取之有道，没什么坏心思。
柳青黛端坐品茶，笑看妹妹和母亲笑闹。
眸光一转，柳青黛看着低眉放空的柳青依眉头几不可察地往下压了压。
柳青依似有所感，侧眸笑对柳青黛。
柳青黛放下手中茶盏，将与柳青依之间的点心碟子推近，启唇：
“你不喜太甜”。
“这是茶做的，不甜，尝尝”。
柳青依闻言，捏起一块送进嘴里。
茶点表面一层白霜，内有夹心，尝之是水果自然凝结的果糖。
正如女主柳青黛所言，不会甜到发腻。
甜食恰到好处的甜，令柳青依心情不自觉变得美好。
姐妹三人在柳夫人这里好一番笑闹，扰得柳夫人亲自挥手赶人。
柳青依房间。
小丫鬟红笺小心看了眼貌似在发呆的柳青依，将手上的动作越发放轻。
“小姐”。
“茶”。
在柳青依手边奉上一盏香茶，小丫鬟红笺默默降低自己存在感。
她家小姐自病愈，只在夫人老爷和大小姐二小姐面前露出少许笑颜。
其余时间便于房内静坐，无人晓得三小姐在想什么。
房内安静得听得清窗外蝉虫振翅的声音，柳青依的声音格外明显。
“红笺”。
“站着累，你下去休息吧！”。
小丫鬟红笺轻摇头，回话道：
“小姐”。
“红笺不累”。
柳青依端起茶小抿一口，眼睛转向窗外微眯。
蝉鸣，清风，阳光……
明亮的阳光如水洗般，洗涤万物。
看得人心一扫阴影，变得亮堂干净。
仙境似的景色中，一抹笑意在柳青依唇边的梨涡轻漾。
车马慢的时代，时光也慢。
不用担心衣食住行的前提下，在柳府的这几天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
“今天天气真好！”。
柳青依倏然感叹道。
小丫鬟红笺以为柳青依在同她讲话，笑道：
“是啊”。
“小姐”。
柳青依每见一次太阳，都会如今日感叹一句“今天天气真好”。
眼见自己小姐逐渐变得开朗，小丫鬟红笺笑得比柳青依还开心。
“小姐”。
“你绣的青藤真好看！”。
小丫鬟红笺放下针线，仔细端详柳青依的绣品，笑着夸道。
柳青依：“……”。
她要怎么告诉她的小丫鬟，她绣的是花茎。
算了……
都是绿的，她绣的怎么就不能是青藤。
贴心地将自己的绣品，放在斜出大半个身子的小丫鬟腿上，柳青依笑道：
“好看吧！”。
“我也觉得没十年功底，绣不出我这青藤”。
细细赏鉴的小丫鬟红笺，一脸认真地点头，表示认同。
柳青依忍俊不禁地弯眸。
放下打发时间的绣品，柳青依起身去洗漱睡觉。
翌日一早。
“青依”。
“你怎么来了？”。
在柳夫人的示意下，柳青依贴着她坐下。
紧接，直奔主题。
“娘亲”。
“爹爹他能拒绝这门亲事吗？”。
柳青依抱着答案，问柳夫人。
柳夫人面色一僵，拍了拍柳青依的手，勉强笑道：
“青依”。
“你放心，娘不会让你们……”。
柳青依截住柳夫人的话，开口：
“娘亲”。
“拒绝不了，就我吧！”。
“就是红笺她，我不打算带上，娘亲再给我找……”。
柳夫人嘴皮颤了颤，微微提声打断柳青依：
“青依”。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柳青依亲昵地将头靠在柳夫人的肩头，放轻声音：
“娘亲”。
“我知道”。
柳夫人沉默一瞬，忽地轻拍柳青依的手提起其他：
“你自小体弱，性子也柔软”。
“我和你爹爹，为你择一“依”字”。
“有人有衣”。
“希望有我们照看，你能健康快乐，幸福美满”。
静静听着柳夫人诉说的柳青依，回想起在昨夜梦中看见的一幕。
柳老爷和柳夫人凑在一起，从未红过脸的夫妻为了一个字争论半天。
不知谁留了一份特殊的礼物给她……
“那人……”。
柳夫人开了个头，又顿住。
似不知从哪说起，不知该不该说。
最终，笼统地说道。
“位高权重”。
“却称不上“良人”二字”。
柳青依坐正，认真道：
“娘亲认为”。
“如何才能称为女儿的良人”。
柳青依不问他人，问她自己。
柳夫人一愣，思索片刻后，笑着点了点柳青依的额头，终是妥协：
“你啊！”。
“娘会好好考虑的”。
长大了……
“娘亲”。
“你乖巧可爱的小女儿饿了，留我蹭顿饭呗！”。
说完正事，柳青依看着柳夫人柔软下来的神情，露出小女儿的姿态撒娇道。
柳夫人忍俊不禁，睨道：
“你哪里算得上乖巧可爱”。
闻言，柳青依晃动柳夫人的手。
“好好好”。
“留你”。
子嗣，名声，亦或其他。
在一个走南闯北医者的眼中，皆不如自个过好自个的日子重要。
她大智若愚的小女儿，显然已明白这个道理。
柳夫人感到骄傲的同时，又不免觉得心中酸涩。
“三妹妹？”。
柳青依闻声侧眸，起身迎道：
“大姐姐！”。
“你来得正好！”。
“娘亲这里有好吃的！”。
柳夫人笑睨了小女儿一眼，开口：
“我有的，难道会忘了你们几个”。
柳青依哼哼两声，理直气壮道：
“娘亲这里的，就是不一样！”。
柳青黛同柳夫人对视一眼，纷纷笑开。
从柳夫人那离开，柳青依像个小尾巴坠在女主柳青黛身后。
她从小丫鬟红笺那里听说，女主柳青黛那里有不少藏书，想找几本闲书来看。
半个时辰后，柳青依心满意足朝女主柳青黛提出告辞。
“小姐”。
“林管家来了”。
小丫鬟红笺抬头瞧见柳青依背后缓步走来的中年男子，小声提醒沉浸在书里的柳青依。
柳青依闻言抬头。
一个眼下有一道指节长伤疤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
林华，柳府的管家。
昔日被柳老爷所救，为报恩留下。
有一妻一儿一女，妻子在柳夫人身边伺候，儿子跟着柳老爷，女儿是女主的贴身丫鬟停云。
书中，为护柳府众人，其一家惨死。
而他自己为护主，自愿留下拦敌，被杀。
林华眉宇间一抹郁气积压，做柳府的管家这么几年，近来柳府的变化令他深感不安。
“林叔”。
柳青依照着梦中的称呼，笑着打招呼。
走到柳青依跟前的林华，扯出一抹笑，笑容减轻他身上的冷硬戾气。
“三小姐”。
“老爷和夫人请你去一趟”。
柳青依将书交给小丫鬟红笺，同林华一起离开。
一见人，柳青依注意到柳老爷和柳夫人，一个脸色铁青，一个眼眶发红。
“爹爹”。
“娘亲”。
“大姐姐”。
“二姐姐”。
柳青黛迎上前，拉过柳青依的手：
“三妹妹”。
“过来坐”。
同时安慰柳夫人的柳老爷，安抚地朝小女儿点点头。
少焉，柳青依一双杏眼溜圆。
等下！
什么叫有两位救命恩人？
柳府许出去一个女儿，还要再舍一个女儿？
柳青依为什么会用“舍”一字，因为她突然得知又有一位督主上门“求女”。
小小状元郎府邸何德何能，得到乾朝覆手遮天的两位督主关注青睐。
眸中惊诧之色消散，柳青依眉心一拧。
乾朝有两位督主，一东厂督主卫思邈，一西厂督主沈弈。
二人可谓，一人便是乾朝的半边天。
权势滔天，凶名赫赫，麾下爪牙无数，是乾朝人人都清楚的事。
柳青依早知道不能依赖相信书中剧情，但她没想到剧情偏移之大，大到令人骇然心惊。
毕竟她翻过的书里，可没写乾朝两位督主都向柳府“求女”。
知道主动权不在于柳府，柳青依此刻更关心第一位“求女”的是哪位督主。
是卫思邈？
还是沈弈？
她原本想以身相替，完成柳府姐妹二人不愿嫁给宦官的心愿，也达成自己想离开柳府的目的。
这下好了，事情变麻烦了。
俄顷，柳青依将提着的一口气吐出。
幸好……幸好……
女主就算嫁人，嫁的也是男主，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另一位沈督主。
西厂督主沈弈……
这位在书里，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是男主的对照组。
嫁给男主对照组，完全在柳青依意料之外。
沈弈，他是上任乾朝皇帝特意选出。
同身为东厂督主的男主卫思邈，互相制衡监视朝臣扶持幼帝的宦官。
沈督主行事随意，全凭心情。
书中偶有提及他，其无一不是在杀人，就是去杀人的路上。
双手沾满鲜血的他，唯一的乐趣似乎就是给男主卫思邈找麻烦添乱子。
像这次“求女”，沈督主也没忘插上一脚。
好似别人不痛快，他就痛快。
作为男主对照组的他，后期男主洗白了，他依然黑如浓墨。
他的结局，自然算不上好。
最终，自戕于西厂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
沈弈，字玄素。
玄素，一黑一白，为棋。
沈玄素的一生亦如棋子，被人手执，计算。
思来，嫁给沈弈不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轻抿一口茶，柳青依一笑将记忆中书里关于沈督主的寥寥几句抛之脑后。
她已经忘记，自己曾对沈玄素生出过好奇心，思考过对方为何“执着”于针对男主卫思邈。
“我明日便去辞官！”。
柳老爷一语震惊四座，他怀中柳夫人擦拭眼角的动作一顿。
接着，柳青依看见深知此事不可为的女主柳青黛站出来：
“爹”。
“女儿愿意”。
柳老爷：“……”。
愿意什么，你就愿意！
他柳逢君难道要靠“卖”女儿度日？
气急的柳老爷自嘲想，一张严肃的脸面红耳赤。
柳青依转向柳青缘，四目相对。
柳青缘：“……”。
不是？
看我干嘛……
柳青依使了个眼色，微笑。
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柳青缘心中一哽，转眼挤出一个笑，亲手倒茶送上替柳老爷顺气。
“爹”。
“喝茶”。
柳老爷瞥了眼二女儿，接过茶盏，捡起掉在地上的读书人风度。
指尖一空，柳青缘悄悄松了一口气。
视线一转，见柳青黛朝她笑，柳青缘瞬间翻了个白眼。
我才不是帮你……
生气伤身体，她只是关心爹。
柳青黛垂下眸，眸底多出一道明显的笑。
冷静下来的柳老爷理智回归，心知有些事不是他辞官就能躲过的。
一个办不好，他们一家就要提前去见祖宗了……
嘭——
茶盏被重重搁在桌上，溅出的茶水，在柳老爷的衣袖上晕染出一片深色。
柳老爷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开口：
“我看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再等等”。
其实没有……
柳青黛顺势开口：
“我听爹的”。
柳老爷：“……”。
长叹一声，柳老爷低声呢喃：
“若辞官能……最好……”。
希望一切能如他所愿……
唉——
长吁短叹的柳老爷，感慨自己怕是要将头顶这三千烦恼丝愁白。
对上柳老爷视线，柳青依眼眸一弯。
柳老爷是个严父，但他疼爱女儿的心，柳青依真真切切感受得到。
这一刻柳青依没有选择克制心中的冲动，快步走上前，抱住柳老爷的胳膊软声喊道：
“爹爹”。
“欸！”。
柳老爷一愣，眼神一柔，迅速应声。
然后，柳青依感受到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落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哪一个都不能让他省心……
他这三个女儿，一个太有主意，过刚；一个敏感，爱憎分明；这一个，看似活泼，实则体弱多思。
落入吃人的虎口，他这个做爹的恐是再无安睡之日。
真真是三个打不得，骂怕重的冤家……
旁观两人互动的柳青缘抿唇，撇开眼，难忍酸涩。
她爹可真是大的看重，小的怜爱。
她一个不上不下的，合该被忽视……
柳青依注意到柳青缘的眼神，松开手，不动声色退开。
在她翻过的书里，可不止一个对照组。
另一个令人记忆深刻的对照组，便是她眼前的二姐姐柳青缘和大姐姐的柳青黛。
女主柳青黛行事端庄有礼，对照组的柳青缘喜爱拈酸吃醋。
柳青缘情绪来得急，也去得快。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丝毫没发觉柳青依的小动作。
一旁的柳青黛似有所觉，目光短暂停留在垂首的柳青缘身上。
第二日是乾朝朝廷的休沐日，休沐日一结束，柳老爷立马将辞官提上日程。
前途和家人，他选后一个。
一散朝，辞官失败的柳逢君避开同僚，火急火燎追上东厂的人。
今日，东厂厂督卫思邈未上朝。
柳逢君思来想去，退而求其次找上其下属。
此行是为私事，柳逢君不好大声留人嚷得人尽皆知，便只能蒙头追赶。
追了一段路，柳逢君前方的一行人主动停下脚步。
“哎呦喂！”。
“柳修撰，有事找咱家？”。
柳逢君，殿试后被赐六品翰林院修撰。
说话的人，着东厂统一服饰，加上说话的人声音隐约有些尖利。
确认自己找对人的柳逢君，拱手开口：
“不知，卫督主今日是否有空？”。
空气突然安静，挺直脊背的柳逢君忽觉背后寒气肆虐。
一声轻笑入耳，柳逢君更觉不安。
“柳大人”。
“柳修撰”。
“我们督主的意思，在朝上想必您就知道了”。
“西厂诚心，我们东厂难道不是？”。
柳逢君嘴皮颤了颤，一滴冷汗骤然从他额头滑落。
他应下西厂求娶的事，竟已传出府。
还是说……
压下乱七糟八的心绪，柳逢君低下头再度开口：
“西厂在先，柳家无意再嫁一女，还望……”。
“柳修撰！”。
对方冷下声，打断柳逢君。
事有先来后到，可惜东厂不讲先来后到，只看结果。
柳逢君应了西厂，想推东厂。
没门！
别说门，东厂能带人将窗和墙都拆了。
有了“棒子”，对方也没忘记“甜枣”，继而道：
“柳修撰深受皇上器重，想必未来不可限量”。
“我们督主也很看好柳修撰”。
又一声轻笑，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犹如震耳雷霆。
“咱家有缘得见，柳大人和柳夫人教养的三个女儿的确出色”。
“柳修撰，好好把握”。
“别不珍惜到手的机遇”。
“咱家还有事，就不同柳修撰你闲聊了”。
语落，一行人留下脸色煞白失落的柳逢君，快步离去。
然而，因柳逢君出现带来的话题，并未就此终止。
有谄媚的，立即献言：
“千户大人”。
“若他还不识相，小的自请亲自带其去东厂走一趟”。
“他一进去，柳家见他出不来，必定不敢有其他心思。
领头的千户，也是与柳逢君交谈之人，蓦地顿住脚，耷拉下眼皮，似笑非笑道：
“喔？”。
“我们东厂难不成是什么吃人的地方”。
“进去了就出不来？”。
献媚的人一个激灵，当即跪在地上，头死死抵地。
仔细看，他全身上下颤抖不止。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知道对方属于马屁拍在马臀上，啥也不是。
“起来”。
“别在外面给咱们督主丢脸，西厂和朝上那些官员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
给出一个下马威的千户，轻飘飘让人站起身。
西厂。
来来往往的人皆微微低着头，行动匆匆。
偌大的地方，无一人说话，静得能听见鞋底和地面的摩擦声。
倏地，一着西厂统一服饰的男子，快步走到一扇门前。
理正衣襟，敲门等待。
一两个呼吸后，推门入内。
“禀报督主”。
“如您所料，东厂被拒”。
无人应声，跪于下方的人心底咯噔一下，将头垂得更低，继续道：
“柳逢君不愿嫁女入东厂，欲辞官换之”。
换了本奏折的沈弈半抬眸，薄唇轻抿，吝啬勾起一道小小的弧度，意味不明道：
“喔？”。
“倒是个好父亲”。
倏地，话锋一转。
沈弈似自言自语，又像询问他人，继而出声道：
“这么一位好父亲，怎么又舍得将宝贝女儿嫁给咱家一个阉人”。
柳逢君为女儿辞官推拒东厂，但他到底还是答应将小女儿嫁入一个同东厂无二致的地方。
霎时间，几道呼吸纷纷屏住。
少焉，在话摔得稀碎前，有人接话。
是站在沈弈身旁侍候的人，他在说话前还不忘为沈弈沏上一杯适口的茶。
“干爹”。
“沈五多嘴”。
“干娘在楼外楼说的，我沈五记得牢牢的”。
“干爹这样的男子，万里挑一”。
“柳大人遇见您，不得咧开了嘴同意您和干娘的亲事”。
古往今来，宦官的一张嘴是出了名的厉害。
能将死的说活的，活的说死。
沈五的一张嘴，也不能堕了名头。
沈弈眉头一动，端起沈五倒的茶喝了一口。
沈五垂眸，心里有了数。
房中三人，跪在下方的人心生感慨。
不愧是被喜怒无常的西厂督主收为义子的人……
“沈五”
“仅一面，你就为她说上话了？”。
沈弈神色不明，似调侃道。
沈五敛下面上的笑，恭敬开口：
“沈五是为干爹开心”。
“京里多庸脂俗粉，那些哪能入西厂”。
若京城各家贵女听见沈五的评价，私下非得唾一口再绞碎锦帕，在心里偷偷暗骂。
傻子才会嫁给一个阉人，入那腌臜的西厂！
见沈弈再次拿起奏折，沈五示意下方的人退下。
待所有奏折都被人抱走，沈五上前为阖目的沈弈捏肩。
灵光一现，沈五用闲聊的口吻道：
“干爹”。
“过两日便是花神祭”。
“定亲的男女会在这一日结伴游玩”。
“您看是否安排……”。
沈弈睁开眼，沈五收回手，后退。
“嗯”。
轻嗯一声，短暂休息过后的沈督主，又投入到西厂事务里。
沈五沏好茶，收起杂七杂八的心思，专心侍候。
柳府。
翻读闲书的柳青依，她还不知道自己过几天就要同男主的对照组阴晴不定的沈督主见面了。
“红笺”。
“爹爹，他回来了吗？”。
柳青依翻页的空隙，朝小院门口绣花的小丫鬟红笺随口问道。
柳府不大，或者说一个状元府大不了哪去。
柳老爷一家在京城没有什么牵扯过深的关系，而柳逢君祖上和他已逝的爹娘也未给小家留下多少资产。
柳逢君本人更不会商贾之事，走的是科举一路。
能在京城拿下一个属于自己栖身的宅子，已经让柳老爷一家几乎穷尽所有资财。
这时候面积不大的宅子，就便于柳青依她们站在门口一眼看见柳府的大门。
“小姐”。
“老爷回来了！”。
小丫鬟红笺，踮脚看了看柳府大门方向，眼睛一亮，提声回道。
艰难捱过上职时间，回家的柳老爷埋头进了书房。
她爹辞官失败了……
目睹书房门闭拢，转身捡起书的柳青依心道。
柳老爷回府，柳府各处反应不一。
了解柳老爷的柳夫人转头也进了书房，无人知两人具体谈了些什么。
晚膳露面的柳老爷，脸色不再是骇人的白。
未进京时，柳家大多时候都是一起用饭，一家人热热闹闹聚在一起。
当然，“自幼体弱”的柳青依更多是在自己房间吃饭。
后来，柳老爷要专心科举，便改为厨房统一做好，各吃各的。
接到晚上一起吃饭的通知，柳青依便知道柳老爷有话要说。
百分之九十九，是关于宦官“求女”一事。
晚间。
用完膳的柳家每个人，都捧着一杯茶。
林管家一家，也在。
因为林家的大女儿停云，有言自己愿意继续跟随侍候柳青黛。
柳老爷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面向自己三个女儿，说道：
“近来，家里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
“西厂和东厂的人，在进京时救了我们一家人”。
“现下，他们上门……”。
深吸一口气，柳老爷继续道：
“救命之恩，难以为报”。
“事到如今，你们有什么想法”。
明明是东西两厂的人挟恩求娶，以强权施压。
柳老爷话里话外，却将这一事实遮掩。
心态最轻松的柳青依，率先开口：
“爹爹”。
“娘亲交给女儿一份请帖”。
“西厂沈督主邀女儿花神祭游玩，女儿会去”。
柳老爷转向柳夫人，柳夫人轻点头。
柳老爷张了张嘴，面对笑着的小女儿，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追根究底，是他这个当爹的没用……
四目相对，柳青依俏皮眨眼，再次笑着开口：
“爹爹”。
“我愿意的”。
“何况庚帖已经交换，再反悔不太好吧？”。
庚帖交换完成，等于同西厂的亲事落定，柳府再反悔，反倒落人口实。
心中一痛，柳老爷紧咬后槽牙，只道：
“爹知道了”。
柳家尚未回复的东厂选谁……
东厂未确定人选，柳家还有二选其一的机会。
柳老爷转向自己大女儿和二女儿，一时难以下决定。
柳青缘偷瞄一眼柳青黛，咬住下唇。
似下了某种决心，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改被动为主动迎上柳老爷的视线：
“爹”。
“我不想嫁给那位卫督主”。
柳老爷目光一瞬犀利，半晌开了口：
“你不想嫁，行”。
“但你要如实回答爹的几个问题”。
“可能做到？”。
我能吗？
柳青缘在心里问自己。
少顷，她给出答案：
“能！”。
柳老爷眸底闪过满意之色，以他的阅历看得出自己二女儿没撒谎。
“第一个问题”。
“爹不顾你的意愿，将你许给那位卫督主，你可会恨爹？”。
柳青缘咬咬牙，挤出一个字：
“会”。
柳老爷语气犀利，道出第二个问题：
“青黛亦不愿嫁给那位卫督主，你是否怨她？”。
柳青黛下意识侧眸，眼底神色不明。
柳青缘目不斜视答道：
“不怨”。
柳老爷继续道：“来日，你姐姐过得不好，你是否自怨？”。
柳青缘沉默下去，她不确定……
自家姐妹间再闹，心底也有对方。
柳老爷字字锋锐，又道：
“他日，你姐姐过得好，你过的不如意”。
“思及今日，你可否会悔？”。
言罢，柳老爷面向柳青黛和柳青依，开口说道：
“你们姐妹二人也听见了，都好好想想”。
柳青依和柳青黛颔首，沉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柳老爷不愿姐妹三人因这两门婚事，生出嫌隙断送姐妹亲情。
一刻钟后，柳老爷定定看着自己三个女儿，开口：
“现在……告诉爹，你们是否仍坚持自己的选择”。
柳青依和柳青黛，同步点头。
认为自己想好了的柳青缘，只慢了两人一步点头。
“牢记你们自己今日所言所行！”。
言罢，柳老爷收起威严，转头看向柳府的管家林华：
“林老哥”。
“我思来想去，停云丫头还是别跟着青黛了”。
停云闻言，急忙往柳老爷跟前一跪，哭道：
“老爷”。
“我想过了，我还是想继续跟着青黛小姐”。
林华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摇头笑道：
“老爷”。
“你眼里的小丫头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我这个当爹的，做不了她的主了”。
柳青依和柳青缘一起拉停云，但停云不愿意起，非要等柳老爷一句话。
当爹的都没反对，柳逢君知道自己再多说，只会伤感情。
“林老哥”。
“我对不住你们”。
柳老爷露出歉意的表情，拱手道。
林华一惊，连连摆手，急道：
“老爷”。
“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们一家多亏您照看，才得以有此好日子”。
柳老爷直摇头：
“这算什么好日子”。
少焉，待众人情绪平复。
柳老爷面朝柳青依的丫鬟红笺，开口道：
“红笺”。
“你留下”。
“青依同她娘已经商量好了，后面你就跟着夫人”。
听见自己名字刚准备跪下的小丫鬟红笺，瞬间愣在原地。
“小姐！”。
“您不要红笺了吗？”。
小丫鬟红笺着急地抓住柳青依的手，眼眶迅速一红，嚎啕大哭。
霎时间，满屋子全是小丫鬟的哭声。
柳老爷从没见过有人能哭出这种动静，神色有一瞬恍惚。
其他人的表现也好不到哪，全都一副震惊的表情。
满脑子都是哭声的柳青依，根本听不清红笺在说什么。
依稀捕捉到两个字，柳青依赶紧捏着锦帕替她的小丫鬟拭泪：
“不哭！”。
“不哭啊！”。
“再哭，小姐也要跟着你一起哭了”。
大概是柳青依的某句话起了作用，红笺的哭声逐渐变小，但她的泪珠子还在一个接一个往下掉。
“要红笺？”。
抹泪的小丫鬟红笺瘪着嘴，向柳青依要一个确切的回答。
见人不哭了，泪却一点不见少，柳青依顿感头疼。
好似她不答应，就还有一场泪雨在等她。
柳青依发誓自己就迟疑一秒，小丫鬟就抽动鼻子，大颗泪像掉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她手背上。
柳老爷向柳青依使了个眼色。
柳青缘快速将锦帕往红笺手里一塞，怕了小丫鬟眼泪的柳青依认命哄人：
“要要要！”。
“小姐怎么会不要红笺呢？”。
“来，我们把眼泪擦擦”。
红笺后知后觉，一张脸通红。
转眼，又变回那个容易害羞说话小声的小丫鬟。
“小姐”。
“您说的要带红笺，不可以骗红笺”。
红笺紧张地攥紧柳青依的锦帕，忐忑看着柳青依。
“嗯”。
“不骗我们红笺”。
“脸都哭花了，跟小花猫一样”。
柳青依抬手捏了捏红笺的脸，回复的同时不忘打趣她的小丫鬟。
一场郑重的“谈话”下来，大家心神都有些疲惫。
散场后，各自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小姐”。
刚闭上眼睛，躺好准备睡觉的柳青依：“？？？”。
“嗯？”。
大概是柳青依的声音太轻，以至于红笺忽略了，她蹲在柳青依床边继续喊道：
“小姐”。
柳青依：“？？？”。
“您答应红笺了”。
“小姐”。
“您答应红笺了”。
柳青依已经意识到，她的小丫鬟根本没跟她说话。
少顷，迟迟等不到红笺第三句话的柳青依，无奈叹了一口气，开口：
“小姐就在你眼皮底下，放心去睡吧！”。
“跑不了的”。
一两个呼吸过去，柳青依偏头一瞧，笑出声。
她床边不见一个人影……
次日。
小丫鬟红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然而柳青依亲眼看见她的小丫鬟，将她房间的同一件摆件擦了数遍。
“红笺”。
“你歇歇”。
“都给你家小姐我晃晕了”。
柳青依调侃完，小丫鬟红笺转身就捡了前几日的绣活来做，安安静静坐着。
柳青依一脸幽怨：“……”。
“红笺”。
“红笺”。
“好红笺，你理理你家小姐”。
小丫鬟终于肯抬眸看柳青依，却腮帮子一鼓，气呼呼道：
“小姐”。
“昨夜您明明没睡着，为什么不出声！”。
我的青天大老爷啊！
您听听！
我多冤啊！
竖起三指，柳青依目不斜视道：
“我出声了”。
一两秒时间，红笺低下头，忽然说道：
“小姐”。
“花神祭在即，我做一个荷包给您吧！”。
“您想要什么样式的？”。
柳青依知道红笺在转移话题，配合揭过，笑道：
“我想要……”。
柳青依说一半顿住，面上出现纠结的神色。
“红笺”。
“小姐问你个问题”。
“定亲的男女见面，需要互送东西吗？”。
从未定过亲的红笺：“……”。
她不知道啊……
主仆面面相觑，脑中闪过同一个念头。
找外援！
俗话说，有事无事爹娘。
柳青依麻溜带着红笺，找上柳夫人。
问为什么不找柳老爷这个爹，因为他不在家上朝去了。
在外面转了一圈的柳青依解决了一个烦忧，又生出新的烦恼。
送什么好呢……
贵的送不起，便宜的显示不出她的诚意。
果然还是要从心意下手……
打个络子？
呃……她好像没点亮手工编织技能……
要不她也做一个荷包，里面不放药材放一些零嘴。
随身带着，饿了还能吃一个垫肚子。
明显是柳青依自己想要一个，她却做来送人。
忙碌的时间过得快……
柳青依感叹这句话用在哪里都适用，她选个荷包样式眨眼就到午膳时间了。
她可是天边绽放第一缕天光，就麻溜爬了起来做准备工作。
用完早膳，拿来样册的她立即开始挑选荷包样图。
纠结来纠结去，选来选去。
有自知之明的柳青依发挥巧思，最终决定做一对荷包。
荷包的样式，定为缠绕红线的连理枝。
合在一起的荷包，可以清晰看见连理枝上的红线为同一段。
小丫鬟红笺听完柳青依的想法，十分捧场道：
“小姐的想法真好！”。
“若用得上红笺，小姐您尽管开口”。
柳青依眉头一挑，笑道：
“好啊！”。
“红笺手巧，正好帮帮小姐我”。
小丫鬟红笺被夸得脸一红，羞涩一笑，谦虚回夸：
“小姐的手比红笺的还巧”。
脑中自动浮现一截“青藤”的柳青依：“……”。
她好心虚啊……
“小姐？”。
红笺歪头看着柳青依，眸中浮现疑惑。
柳青依唰地一下放下手里的样册起身，转移话题道：
“还差做荷包的布料”。
“红笺”。
“我们去找林叔开库房拿吧！”。
关于荷包的选料，柳青依打算挑一块不容易出错好搭配衣服的布料。
参考对象，柳老爷。
连忙拉住柳青依的小丫鬟红笺，赶紧道：
“小姐”。
“等等！”。
“夫人派人送过布料，不用去找林管家”。
柳青依顿住脚：“？？？”。
什么时候送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红笺去拿！”。
留下一句话，红笺钻进柳青依的房间，转眼抱出一个大箱子。
没错！
一个双手抱在怀里，能遮住小丫鬟红笺脑袋的大箱子。
柳青依打开箱子一瞧，里面全是折叠整齐堆放的小块布料。
甚至，同一种布料有好几块。
柳青依：“……”。
柳夫人好了解她……
她真的不是柳夫人亲生的吗？
木箱内的布料，柳夫人都亲自掌过眼。
任柳青依选哪一块，都不会出错。
就它了！
准确说，是它们！
快速翻动布料的柳青依，指尖一勾。
指节厚的一叠四四方方裁剪折叠好的墨绿布料，被单独抱出“堆”在石桌上。
柳夫人的眼光很好，每一块布料柳青依都喜欢。
她当即下了一个决定，出嫁她也要带上这箱布料。
娘——
一声中气十足的娘，把柳青依和小丫鬟红笺叫懵了。
提前一个时辰带上荷包出门的柳青依，月上中天没等到定亲对象，等来一个儿子。
“这里没有你娘！”。
“你找错地方了”。
小丫鬟红笺，闪身挡在柳青依面前，故作凶狠叉腰道。
小孩挠挠头，红着脸羞涩地指向红笺身后的柳青依：
“我记得”。
“六六没有认错人”。
本打算送小孩去官府的柳青依：“？？？”。
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孩，怕是生不出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场面僵持住，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娘”。
“六六肚子饿”。
小孩渴望地看向柳青依背后桌子上的糕点。
“过来坐”。
柳青依朝自称六六的小男孩，招手示意。
沈六眼睛一亮，一溜烟在桌边端正坐好，看起来乖巧可爱。
柳青依将桌上的糕点盘子，推向六六，笑道：
“都是你的了”。
六六闻言，双手齐动。
小丫鬟红笺警惕地盯着六六，一刻也不敢放松。
柳青依喝着茶，看六六两三口一块点心，好似一天没吃过饭。
六六……
他完整的名字，应该叫沈六。
身份嘛……
沈弈，西厂沈督主的第六个干儿子。
柳青依不可能直言道出沈六的真实身份，只能简单安慰小丫鬟红笺：
“红笺”。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我们有两个人呢！”。
沈六偷偷撇了撇嘴，心道。
小孩怎么了！
他一个小孩，一只手可以打柳青依和红笺两个。
“娘”。
“六六不会伤害你们”。
一时激动将干娘喊作娘，沈六叫完觉得不错，选择将错就错，闻言拍打小胸脯表示。
小孩挺有意思……
表里一套，背里一套。
柳青依头轻点，倒了杯茶给沈六：
“嗯”。
同几个哥哥忙上忙下，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的沈六，喝了口茶，继续拿取盘子里的糕点。
“你爹很忙吗？”。
柳青依突然开口道。
“咳……咳咳……”。
沈六被糕点呛住，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刚准备让沈六慢点吃的柳青依，突然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转移注意力。
脚步声在雅间门口停下，紧接着一道怨气满满的男声响起。
“我的小祖宗欸！”。
“不是叫你等我吗？”。
咬点心的沈六，头也不回地道：
“你都说我是你的祖宗了，祖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说完，猛觉自己说错话破乖巧人设的沈六愣愣抬头。
“啪嗒——”。
手上的糕点掉在桌上，沈六快速捡起糕点，若无其事地扯起嘴角同微笑的柳青依对视。
“换一块”。
“掉桌上，都脏了”。
柳青依拦住沈六将糕点继续往嘴里喂的手，开口道。
沈六看了眼柳青依，乖巧地将糕点放下。
“再等一下”。
柳青依起身倒出茶水打湿锦帕，把沈六手指细细擦干净，才开口让沈六继续吃糕点：
“吃吧！”。
沈六接着吃糕点，柳青依目光转向雅间门口的男人。
“你是？”。
男子拱手，恭敬道：
“沈五见过干娘”。
“朝中有事，干爹赶不过来，派沈五来向干娘讨一物”。
柳青依：“……”。
你知道……你这句话细想有多恐怖吗？
收起锦帕，柳青依将自己装荷包的香木盒交给沈五。
接过香木盒，沈五谨慎的放好，对柳青依说道：
“干娘”。
“夜深露重，我和沈六送您回府”。
瞥见沈六清空完点心的柳青依，点头应下沈五的好意：
“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见嘴上说着不麻烦的沈五，恨不得笑出朵花来。
沈六偷偷翻了个白眼。
两人一路护送柳青依的马车到达柳府门口，确保柳青依进入柳府才转身上了马车回西厂。
一入府，府内灯火通明。
柳家所有人没睡，在等柳青依和红笺。
“怎么这么晚回来？”。
柳夫人拉着柳青依仔仔细细看，言语中尽是担忧之情。
“沈督主朝中有事，女儿等久了点”。
“让娘亲你们担心了”。
柳青依不分大小，将出府到回府这段时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都告诉柳夫人她们。
得知那位沈督主未到，小女儿也用了晚膳赏了花灯。
柳夫人欣慰地拍了拍柳青依的手，连声道好。
“大姐姐呢？”。
说完自己的事，柳青依问起不见人影的柳青黛。
柳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一半，回道：
“东厂那位的马车接走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乾朝风气开放，但也容不下女子一夜未归。
就算是定亲的男女，亦会传出些闲话，对女子而言，总归不好。
柳青依前脚踏入柳府，后脚送柳青黛回府的马车哒哒走动起来。
柳夫人话音未落，柳青黛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爹，娘”。
“女儿回来了”。
柳家夫妻提起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回来就好”。
“去休息吧！”。
“有事，我们明日再说”。
柳夫人握住柳青黛的手，柔声道。
柳府燃了半夜的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西厂。
“沈五！”。
“你再不给小爷放开，别怪小爷我动手！”。
一下马车就被沈五揪住耳朵的沈六，张牙舞爪放话威胁。
沈五充耳不闻，走到一扇门前松开手。
龇牙咧嘴揉了揉耳朵，沈六斜睨沈五推门而入：
“干爹”。
“沈五欺负我！”。
一进门，沈六就向斜倚在软榻上的沈督主嚷嚷着告状。
沈五越过沈六，微微垂首上前，恭敬奉上柳青依交给他的香木盒。
“干爹”。
“您要的东西”。
沈督主好似才发觉两人的存在，缓缓启唇：
“回来了”。
“下去休息吧！”。
沈五低声应是，强硬将沈六拖走。
望了眼仍在处理朝廷事务不准备休息的沈督主，沈六放松挣扎的力道。
天光微亮，泛起鱼肚白。
沈弈将下面送上来的消息信件，往桌上一甩。
微微垂下的笑眼，隐约流转刺骨寒意。
一群没用的东西……
到嘴的鸭子，都能让东厂带人抢了。
“哒……哒……”。
指骨在桌面轻敲两下，沈弈目光一转被沈五放下的香木盒吸引。
他这才想起，自己派沈五沈六去取的东西。
木盒里面装着什么，沈弈一清二楚。
“啪嗒！”。
沈弈打开香木盒，小巧的荷包挂在修长的手指上晃动。
漫不经心的态度，好似沈弈并不在意一枚小小的荷包和做荷包的人。
但仔细瞧，沈督主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浅浅的笑。
勉勉强强……
没丑的不能入眼……
一时兴起，倒让他发现个有趣的……
东厂卫督主的确慧眼如炬，可惜被他抢了先。
他卫思邈挑中柳家，沈五沈六喜欢柳家女儿。
若那柳青依果真言行一致，我沈弈也不缺她那份衣食。
眼中一闪而过戾气，沈督主嘴角笑意加深，猛地攥紧荷包。
良人……
我沈弈怎就称不上良人……
不怪朝廷那些官员骂沈弈心眼小，沈督主的确小心眼爱记仇。
柳夫人也不知道自己同柳青依所说的每一句，都传进未来女婿耳中。
使得未来女婿想起一回，便有一回咬紧后槽牙。
少焉，神色不明的沈弈细细抚平荷包上的褶皱。
摩挲着柳青依绣下的连理枝，沈弈眉眼稍霁移眸望向桌面另一个木盒。
然后，沈弈启唇：
“沈六”。
话音将落，沈弈的房中多出一道身影。
“干爹”。
同柳青依见过的沈六不一样，此刻的沈六看不出一丝孩子气。
“这个”。
“给她送去”。
下意识接过东西，沈六眨眨眼。
送东西？
眼珠子一转，沈六开心一跳：
“干爹”。
“是给娘的回礼吗？”。
心情尚且不错的沈弈，淡淡嗯了一声。
“六六明白了！”。
“六六这就给娘送过去！”。
沈六一蹦一跳，消失在沈弈视线中。
两刻时间不到，沈六回禀沈弈已将回礼送达。
“干爹”。
“六六去睡觉了！”。
沈弈点点头，挥退沈六。
沈六离去不久，柳府的安静被人声打破。
柳老爷起床准备上朝，睡得不踏实的柳夫人紧跟其后醒来，唤来大女儿柳青黛。
两人一边用膳，一边闲聊。
柳夫人抬筷替柳青黛夹上一块她爱吃的，开口道：
“昨儿，你和那位卫督主相处如何”。
柳青黛将碗里柳夫人夹的菜吃掉，顿了顿道：
“娘”。
“女儿这边您不必忧心”。
“小妹她……”。
柳夫人眉头一蹙，放下筷子，打断柳青黛：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们都是娘的女儿，娘不操心你们，操心谁去”。
“何况你小妹……”。
柳夫人说着说着摇头失笑，柳青黛眼露疑惑。
“你小妹，怕是还未睡醒”。
柳夫人笑道。
重新拿起筷子给柳青黛添菜，柳夫人继续说道：
“多吃点”。
“今日特意让厨房做了你们姐妹三人爱吃的菜”。
“既然你不想娘过问，娘就不问了”。
“但若遇上困难解不开的问题，你要记住娘和爹，妹妹们都在你身边”。
柳夫人早已注意到上京以后柳青黛的变化，知晓对她无话不说的大女儿有了自己的秘密。
她没追根究底，只告诉柳青黛她的身后永远站着家人。
柳青黛垂下眼，咬住下唇，她怕自己哭出来。
半晌，她点了点头。
同时柳青黛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她会不惜一切保护自己的家人。
另一边，被柳夫人提起的柳青依，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迷迷糊糊接过小丫鬟红笺递来的湿帕，柳青依听见小丫鬟红笺问她：
“小姐”。
“您这镯子哪来的？”。
镯子？
什么镯子？
“啪——”。
感觉有东西打在脸上，柳青依放下湿帕，定睛一看。
她看见自己手腕多了一个精致的金丝镯，镯上还坠着一个金丝编织的精细花灯，花灯内部嵌有一枝小小的玉柳。
手腕一动，精美的花灯坠饰一同轻晃。
眸光微动，柳青依屈指漫不经心拨弄了下花灯。
还行……
挺好看的……
这算回礼，还是歉礼？
“小姐”。
“您在笑什么？”。
“您是不是已经知道镯子是谁送的？”。
将目光从镯子上移开的小丫鬟红笺，好奇道。
“你猜！”。
柳青依取下外衣，绕过小丫鬟，留下将人胃口高高吊起的两个字。
“我猜……小姐您知道”。
追上柳青依的红笺，笑嘻嘻道。
睡饱又收到礼物，一顿午膳下来，柳青依眼角眉梢的笑从未淡过。
干等一场，就算她在楼外楼吃过饭，透过窗赏过花灯。
但沈督主失约，就是失约了。
看在金丝镯的面子上，柳青依打算勉为其难原谅失约的沈督主。
柳青依用过午膳不久，柳夫人来到她房间。
瞥见柳青依袖下若隐若现的金丝镯，柳夫人眼神一动，开口问道：
“青依”。
“你腕上的金丝镯哪来的？”。
柳夫人心里清楚，清贫的柳府添置不起这样一件贵重的首饰。
其上的花灯坠饰，令她很快联想到西厂那位。
“娘亲”
“一觉醒来”。
“它自个戴在女儿的手腕上的”。
柳青依照实回答，伸出手，任由柳夫人细细打量她腕上的金丝镯。
做工精细，用料珍贵。
显然不是一般工匠做出来的……
罢了……
心下一叹，柳夫人收回手。
“青依”。
“娘亲不多过问你们的事，为娘相信你们做事自有分寸”。
柳夫人一副娘老了，女儿大了的失落模样。
柳青依眼皮一跳：“……”。
不是！
好端端的，柳夫人怎么发出这般感慨。
“我知道了”。
“娘亲这是不想女儿们有事，去扰了您和爹爹的二人世界”。
柳青依故意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胡说八道！”。
柳夫人没忍住，拍了下柳青依的手，斥道。
“明日，为娘带你们去城外上炷香”。
“不许磨蹭！”。
柳青依连忙放下发红的手，起身送柳夫人，不忘保证自己绝不磨蹭。
柳夫人觉得，柳府最近是倒霉她娘给倒霉开门，倒霉到了家。
几番思索，决定带三个女儿去京城有名的寺庙上上香，求一个心理安慰。
顺带走走，散散心。
送走柳夫人，柳青依转而抱起书，同小丫鬟红笺钻进女主柳青黛的院子。
柳青黛的房内。
柳青依自然地在柳青黛对面坐下，看柳青黛绣竹，笑夸：
“大姐姐真是人美手巧”。
“不像我，做个荷包差点把十个手指头戳穿”。
柳青黛将点心碟子往柳青依面前一送，明知故问道：
“荷包？”。
“做给谁的？”。
柳青依端起停云倒来的茶，想也不想开口说道：
“大姐姐的竹绣给谁的，我的荷包就是做给谁的”。
柳青黛不急不慢，唇角一翘：
“我的竹绣给爹的”。
柳青依：“……”。
失算了……
不过女主的性子，好像同她认知的有些出入。
柳青依将点心碟子反推回，开口求饶：
“大姐姐吃点心”。
“妹妹我坦白从宽”。
“望大姐姐抬抬手，从轻处理”。
柳青黛噗嗤一笑，顺势捏起一块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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