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余自芳刘爱国的其他类型小说《七零女配觉醒：从娇妻到院士后续》，由网络作家“星河倒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1975年1月1日，江城寒气不减。傍晚，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大家都忙着和家人团聚庆祝新的一年到来。炼钢厂大门口，余自芳迎着星光出来，手里抱着伟人语录，脖子上裹了条浅色围巾，她借着暗淡的星光辨别了方向，快步隐进了巷子里。“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还是去看看再说。”余自芳小声念叨，又声音发抖的背语录。她实在是害怕。就在刚刚，她做了个怪梦。梦里，她被迫看完一部叫《七零之万人迷她千娇百媚》的电影。简介很奇怪，什么“年代、知青、万人迷、首富、甜宠、打脸、爽文，你想要的本书都有”，余自芳看的满头雾水。故事发生在周家。周家是书香门第，父母均出自民国大户人家。战乱时期，周父决定赴美留学寻求拯救华夏之法，后成美国武器制造专家，周母则是夫唱妇随，生下一...
《七零女配觉醒：从娇妻到院士后续》精彩片段
1975年1月1日，江城寒气不减。
傍晚，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大家都忙着和家人团聚庆祝新的一年到来。
炼钢厂大门口，余自芳迎着星光出来，手里抱着伟人语录，脖子上裹了条浅色围巾，她借着暗淡的星光辨别了方向，快步隐进了巷子里。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还是去看看再说。”
余自芳小声念叨，又声音发抖的背语录。
她实在是害怕。
就在刚刚，她做了个怪梦。
梦里，她被迫看完一部叫《七零之万人迷她千娇百媚》的电影。
简介很奇怪，什么“年代、知青、万人迷、首富、甜宠、打脸、爽文，你想要的本书都有”，余自芳看的满头雾水。
故事发生在周家。
周家是书香门第，父母均出自民国大户人家。
战乱时期，周父决定赴美留学寻求拯救华夏之法，后成美国武器制造专家，周母则是夫唱妇随，生下一子一女凑了个好字。后应国家需要回国发展。
1966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周、卢两家受时局影响，周父周母因有留美背景备受牵连，风雨之中，格外飘渺。
梦里几度春秋，场景也不断变换，周家生活随着长子入伍、周父立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情节跌宕起伏，余自芳看的津津有味，她觉得比电影都好看，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看到一个长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而且身份、经历也跟她完全一样！
余自芳：！！！
“自己”在联谊会上认识了周怀礼，一见倾心，情根深种。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被拒绝后，“自己”依然痴心不改，甚至剑走偏锋。
——她故意算计酒后的周怀礼，还闹的人尽皆知！
余自芳惊呆了。
不是吧？我竟是这种人？！！
余自芳木着脸，不知作何表情。
眼下民风淳朴，风气很正，面对革委会的质问，周怀礼捏着鼻子，认了。
但“自己”并没有高兴多久，两人领了结婚证，周怀礼就连夜回部队了，婚礼都没办。
周母卢见曦，是大小姐出身，从小锦衣玉食，在美国时身边都有丫鬟伺候，端的是主母做派。也就是回国后受时局所限，才不得不亲力亲为。
她自然看不上贫农成份的余自芳，更何况还是以这种手段嫁进门的。
在她心里，自家儿子配过去的格格都不为过。余自芳这种放过去，连周家的扫地丫鬟都不配！
但“自己”也不是好惹的。她根正苗红，这资本家的大小姐还敢蹉跎她？屋顶都给你掀了！
由此，家里是三天一大闹，一天三小闹，婆媳之争堪比抗日。两个男人躲在单位不回家，周怀萱也恨不得天天待学校不回来。
这……
余自芳心虚的想，这不吃亏的个性跟自己可真像啊。
看久了，余自芳也放下了心中别扭，又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嚯！又转折了！
过年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哪怕周父、周怀礼再不高兴，也得回家吃个团圆饭，当然，饭桌上自然少不了婆媳之间的明争暗讽。
变故就发生在下一秒了。
一群人上门搜出了大量的外文书，认定为他们通敌的证据。随后，全家都被押走了。
“自己”因为老师逃过一劫，很快就登报和周家划清了关系。虽然绝处逢生，但炼钢厂的工作却没保住，不得不回乡躲避。
周家人的处境就更糟糕了。
先是周父断了手，再是周母病倒，然后是周怀萱发高烧，而周怀礼焦头烂额之际，偶然知道了这次变故的原因。
原来，因为周母和余自芳每天吵架，就有好事的人家扒着窗户来听热闹，偶然一次，周父将书落在了客厅，就被人看到了！
周怀礼悔不当初！
他宁愿自己毁容，也不愿因容貌惹了个祸害回家，最终害了全家！
就在这时，周怀萱醒过来了。
她性格大变，再不是过去那位弱不禁风、少不更事的大小姐了，反而变得机灵圆滑起来，一路卖乖讨好，凭借机智带着全家顺顺利利到了灰石大队。
余自芳这才意识到，主角似乎是周怀萱。
长的的确很标致妩媚，余自芳虽然不知道万人迷是什么，但剧名里的千娇百媚至少是对上了。
只是看着看着，她又瞪大了眼。
2020年？穿越？空间？灵泉水？
这都什么啊！！！
余自芳目瞪口呆。
到达目的地灰石大队后，周怀萱凭借灵泉水治好了周父的手，这让她在当地出了名，之后更是当上了赤脚医生，也改善了自家的生活。
之后还有各种家长里短、医患纠纷、爱恨纠缠等等，总之，女主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生活多姿多彩。
余自芳看的那叫个目不暇接。
直到1976年10月，阳光再次普洒大地，余自芳才一个激灵醒过来。
寒冬过去了。
周父回到了研究院，周怀礼虽然没能回到部队，但被安排到江城炼钢厂做厂长，一下又成了众人眼里的金龟婿。
“自己”听说此事后多次上门，想要和周怀礼复婚，反复纠缠。
可以说，公公漠视“她”，婆婆憎恶“她”，丈夫嫌弃“她”，小姑子看不起“她”。原先的“余自芳”是工农兵大学生，成分好，工作好，还有老师做底气，但现在的“余自芳”只是个被开除的工人，一无所有，只想着撒泼打滚从周家赚好处。
周怀萱自然不能让自家哥哥被坏女人缠上，不仅在众人面前戳穿“余自芳”的心思，让“她”无地自容，还搜集了“余自芳”以前做的坏事，举报她工作失责，贿赂等等，让“自己”身败名裂，被警察抓走，再也翻不起风浪。
余自芳：“……”
恍恍惚惚。
不可能吧？我这么爱岗敬业，怎么会做这种事？
但故事仍没结束。
1977年，高考恢复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之后，周怀萱参加高考、当状元、上学、创业、买四合院、成首富。
后世网友经常在网上艳羡女主，不仅长得漂亮，能力强，会投资，老公还对她死心塌地，还生了龙凤胎，可谓是人生赢家。
故事的最后，是“自己”从监狱里走出来。
街边的大屏里播放着关于周怀萱如何成为首富的事迹，“自己”抬头仰望的时候，不甘又自卑。
而周怀礼，则带领炼钢厂多次转型，现在已成财政部部长，他的妻子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和周家门当户对。
“自己”反复念叨：如果，当初没离婚，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悔恨交加下，她彻底疯了，流浪时又被个黄牙齿的瘸子拐走了，天天被抽鞭子，没多久，就悄无声息的死了。
全剧终。
余自芳：“……？”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余自芳保持着这个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时，她甚至都有些恍惚错乱。
这个梦是如此的真实，她甚至能回忆清楚每个细节，让余自芳没办法把它当梦。
可不是梦，这又是什么？鬼神托梦？
余自芳吓坏了，把四本伟人语录放在自己的前后左右，背了半天语录，告诉自己现在是沐浴在伟人的光辉下，鬼怪不敢近身的。
呜，害怕。
余自芳的恐惧无人可说，只能在宿舍里对着伟人语录拜个不停。
拜着拜着，她冷静了。
余自芳不是江城本地人，她来自偏远的农村，芜县的余家村。
毕业后，因为成绩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在老师的牵线搭桥下，余自芳被分配到江城炼钢厂。
为这事，余老爷子还单独给她开了页族谱！
可以说，她余自芳是芜县第一个在省会城市扎根的人！
这份经历奠定了她自立自强、顽强拼搏的精神。哪怕遇到怪事，她也能很快冷静下来。
是真是假，验验就知道了。
如果这真的是她的未来，那她也掌握了先机。
咕咕……
肚子发出夸张的声音。
余自芳摸着扁扁的肚子，感到饿的心慌，一看表，才发现都第二天晚上七点半了！
“睡了20个小时，难怪这么饿！这梦太诡异了，今天必须吃点好的。”
吃好，才能压惊。
余自芳奢侈的用白面揉了面条，还割了腊肉和火腿，香喷喷，油汪汪，看着就有食欲。
她还开了瓶盐汽水。
“小余同志，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一定要改变命运！努力奋斗！”
余自芳美美炫完，直撑的打嗝，她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忘了什么呢……直到听到外面邻居陆续回来的动静，才猛的反应过来！
糟糕！没去老师家里拜访！
啊！
都八点半了！！！
这个点再上门，也太不合适了。
余自芳抓了抓头发，想着明天好好道个歉。忽的，又反应过来，肖春怎么还没回来？！
余自芳是1974年7月分配过来的，她是技术员，又是大学生，厂里惜才给安排了个两人间，但另一个舍友始终没安排，所以好运气的一个人住，结果没两个月肖春来了！
这肖春跟她一样，家在下边的县城，家里比她贫困的多，亲娘早死，来了个后娘又生了三个娃，家里共有五个兄弟姐妹。她亲舅舅在炼钢厂当干事，看她可怜，给她争取了个炼钢厂车间统计员的工作。
按规定，肖春这个没转正的统计员是没资格住二人间的，但她舅舅是后勤科的副科长，硬是说这房间空着浪费，让她住进来了。
余自芳自然不高兴单人间变双人间，要是个正式工就算了，偏偏还是个临时工！
凭什么？
而且肖春这个人说话老是阴阳怪气的，余自芳都不止一次听她用那种委委屈屈的声音问邻居“自芳是不是不喜欢我”！
可气死她了！
要不是她吃不得亏，一件一件的给外面人掰扯，现在名声指不定变啥样！
余自芳看到她就头疼，若非住一个寝室，平时真恨不得绕道走。
所以，她也只是疑惑一下怎么还没回，但也没多想。毕竟，大过节的在舅舅家待久点，很正常。
找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余自芳打算把脑子里的重要时间节点和大事件都记录下来。
她写着写着，突然一顿。
1976年，周家平反回城，1977年，“自己”上门找周家。
其中有一幕，“自己”想回炼钢厂继续工作，但老厂长已经调走了，老师也去世了，周怀礼不肯帮忙，走投无路之下，“自己”想起肖春后勤科的舅舅刘爱国，准备去找他帮忙。
但刘爱国指着她鼻子大骂，说她没良心，一点同事情谊都没有，落得这个下场活该。
“自己”立刻还回去了，说他假兮兮，装模作样，人走丢了怪她这个无辜室友做什么？自己又不是她对象，大过节的难不成还要去你家接送？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
过节走丢了？
这个节……会是元旦吗？
余自芳看着漆黑的天，想告诉自己梦是假的，却又怕肖春真的遇险。
心里两个小人在争执。
一个说：这么晚的天，你一个女人走夜路太不安全了，梦都是假的，你还管个梦干啥？
另一个犹犹豫豫：万一这梦是真的呢？什么梦能这么清晰、细节还能反复回放？说不定就是肖春的鬼魂在托梦。
一个说：呸呸呸！你难道想被抓过去批斗不成？还鬼魂！再说，她可不是好人，天天在外面败坏你名声！装的要死！
另一个说：她的人品是她的事，我要是见死不救，跟她又有什么区别？
两个小人争执不断，余自芳的右脚脚尖也来回挪动了数次，摇摆不定。
挣扎半天，余自芳还是下了决定。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去看看，她怎么知道这梦是真是假？
更何况，肖春好不容易从泥泞里爬出来，大好年华就这样被断送，她于心不忍。
肖春舅舅叫刘爱国，是江城本地人，肖春一直为此骄傲，最开始搬进来的时候，张嘴闭嘴就是“我舅舅”，都给余自芳听烦了。
但说的多了，她对肖春舅舅家也有了几分了解。
人虽然是本地人，但根基不深，否则刘家也不会把长女嫁到农村去了。
刘爱国原本只是个临时锅炉工，前些年救了副厂长一命才转正，随着副厂长升迁成厂书记，更给安排到后勤科做干事。
但他运气还不够好，偏偏是在分房后才转正的，也就错过了当时厂里分房的机会。后来厂里一直没建新房，他也就一直没住进来。
现在一家老小还在春风小区窝着呢。
春风小区是筒子楼，是原先刘家爹妈分的房子，只有30平的大小。有时候家里来了人住不下，肖春还会把两个最小的弟弟带回宿舍住。
余自芳不胜其烦。
她辨别了一下方向，一路疾行。
江城的冬天冷到人骨子里，大街上根本没几个人，余自芳害怕遇到坏人，很是紧张，抱住伟人语录，哆哆嗦嗦的给自己打气。
好在春风小区并不远，埋头闷走十多分钟，就看到一片筒子楼，黑漆漆的一片，里面就两个隔得老远还不亮的路灯。
余自芳瞥见一行人从楼栋里出来，里面有男有女，还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心松了大半，忙上前询问：“大哥大姐，我来这里找炼钢厂后勤科的刘爱国，他有三个儿子，叫刘卫华、刘卫红、刘卫家，麻烦您给指个路。”
大姐热情道，“哟！你可问对人了！你问别人我还不知道，但刘爱国恰好住我婆家对门，刚刚还进来喝了杯酒呢！喏，上2楼左手第二间就是了！”
余自芳忙道谢。
刘爱国的门是开着的，余自芳刚一过去，就被坐里面看报纸的刘爱国看到了。
余自芳可是厂里的风云人物，成分好，技术高，长得漂亮，还是大学生，一进厂就是拿55元的22级技术员，厂里谁不知道她？多少人想给她保媒，要不是她那老师看的死紧，早就被媒人踏破门槛了！
刘爱国乐呵呵的起身，“余技术员来了，是不是来找肖春的？”
余自芳道，“刘科长好，我就是来找肖春的，我看这么晚她还没回来，实在是有点担心。”
看看，看看，他就说肖春心眼小！非说余自芳看不起她，为人傲气，真看不起她会担心她安危吗？
刘爱国暗自摇头，一看表，一惊，“九点了她还没回去？不可能啊！吃了饭她就早早回去了，估摸着那还不到七点呢！”
春风小区到炼钢厂步行十分钟，这都两小时了人还没到，指不定是出事了！
刘爱国急了。
连忙招来家里人，让他们出去找。
刘爱国的媳妇叫王敏，洗完碗才回来，听后说道，“会不会是去补衣服去了？她今天穿了件军大衣，阔气的很，结果吃完饭烤火时被烧了个窟窿，心疼的不得了！”
又道，“这丫头，我说给她补她还不要，非说要找个手艺好的，才能补的看不出痕迹。”
军大衣？
余自芳有印象。
那是肖春好不容易从纺织厂买到的瑕疵品，虽然是瑕疵品，但并不明显，只是走线有点歪，袖子不太对称，但衣服厚实，质量也好，价格便宜，还不用票。
女人都爱美，更何况肖春有个当司机的对象，她节衣缩食，好不容易才买了一件，之前还告诉余自芳，说要结婚穿。
若是这件，她重视也说得过去。
“婶子，您知道她去哪补吗？”
王婶子想了想，“咱们这手艺最好的，一个是张婶子，一个是李瘸子。老刘，你去后门张婶子家看看，老大，你跟我去边上的李瘸子家看看。”
李瘸子家在一楼。
路上，王婶子嘴不停，说起了李瘸子的身世。
“这老李夫妻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子嗣缘不好，四十岁才生了个独苗苗，偏偏一出生就没有小腿，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当时都哭瞎了。”
若非现在破四旧，王婶子描述的就不会这么收敛了。
听到瘸子，余自芳心念一动，“那后来呢？”
见她感兴趣，王婶子说的更起劲了。
“后来？能怎么办，就那么过着呗，好歹是儿子！等他长大了，老李头也退了，把岗位卖了，买了台缝纫机，别说，他虽然干不了重活，但做手工活很细致，手巧，补洞啊啥的那是一点痕迹看不出来！”
余自芳又问，“那他结婚了？”
“没呢！”王婶子撇嘴，“他又没正式工作，还是个残疾，人家姑娘嫁进来就要照顾三个人，谁愿意啊？等他爹妈再一走，这房子都得收回去！谁愿意嫁？”
谈话间，就到了。
李瘸子家已经熄了灯，王婶子又拍了半天门，也没人开。
“奇怪，都哪里去了？”王婶子只好道，“看来他们不在家，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临走时，余自芳鬼使神差的绕到窗户边往里瞧，防盗网里堆了不少杂物，透过杂物，隐约能看到台缝纫机，边上堆了一堆布头，整体布局很熟悉，有点像……像梦里“自己”疯了后被拐走的那户人家！
她仔细回想。
那电影也不是完全连续的，前一个画面是老东西诱拐“自己”，后一个就是“她”被拐走后天天被抽。
余自芳不知道是不是在春风小区，但看布局有点像。
可这时候的筒子楼的布局都差不多。
余自芳又回忆了一下。
那老东西拄着拐杖，穿着件破旧的军大衣，衣服只到男人膝盖上两拳头的位置，相较一般军大衣短了不少。
余自芳在回忆中不断放大细节，比对，忽的发现他那件背后走线有些歪，屁股处还有个烧焦的洞。
再联想到王婶子刚刚说的……
不会这么巧吧？！
“小余？你看什么呢？咱们赶快去下一家吧？”身后，王婶子催促道。
余自芳踮着脚又看了一眼，隐约看到地上堆了件衣服，她招手让刘卫华过来，“卫华，你长得高，你看看那缝纫机底下的，是不是件军大衣？”
刘卫华有178的个子，又是准备去当兵的，视力好，一眼认出是军大衣，“是军大衣！码数小，好像就是我姐穿的那件！”
肖春个子小，特意挑的小码的。
余自芳心头一沉，不会真是她吧……
王婶子也凑了过来，搬了块石头垫着脚，“让我看看……黑不溜秋的，但看布料像是。”
余自芳回过神来，“婶子，假设这件是肖春的，那她肯定来过，这么晚的天，又冷，肖春不可能不穿外套冻着回去！就算把衣服留在这里补，她也肯定要找你们借件衣服。婶子，咱问问隔壁左右，看看这家人去哪了。”
王婶子觉得有道理，折回身，敲隔壁几户的门，三户里就一户有人，是隔壁的102户。
房主是个老头子，耳朵不好，王婶子吼着嗓子对方才能听清：“大爷，李瘸子去哪了您知道吗？您有没有看到个穿军大衣的女娃子？”
老头子反应呆滞，半天才慢吞吞摇头，“不知道。”
王婶子吼道，“他们家还有别的亲戚没？住哪？”
老头子的眼睛浑浊不清，咬字不清的道，“不知道。”
就关门了。
王婶子叹口气，“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再出去找找吧。”
余自芳直觉不对劲，“婶子，肖春是七点前离开的，她走过来也就三五分钟，若是她来过，两个小时前，李家人肯定在家。婶子，今天虽然是元旦，但走亲戚串门也没这么晚的！”
她故意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婶子，咱们现在就去报警，让警察过来找人！”
“报、报警？”王婶子吓了一跳，劝道，“是不是太夸张了？”
眼下的警察可不是好打发的，普通人看到都要躲着走，更何况，这才几个小时，警察哪里会管？
余自芳大声道，“不夸张！婶子，你别怕，我有亲戚就是当警察的，我跟你在这守着，卫华，你赶紧到最近的派出所去，就报我的名字！”
刘卫华不明所以，还真转身走了。但他还没走到楼梯，101的门就开了，走出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神情不善的盯着几人。
“王敏，什么事还要报警啊？我们家穷，不像你们，大晚上还能点煤油。这么多年的邻居，你就因为不开门要报警抓我？”
王婶子表情讪讪，心下埋怨余自芳没事找事。
余自芳立刻扫了一眼，房间很小，站大门口能一览无余，里面被隔成了三间房，一间是客厅，里边放了缝纫机，剩下两间则关上了门。
看布局实在看不出什么，更何况按梦里的时间计算，时间跨度至少20年，没太多相像的。
余自芳抢在王婶子前面，满脸诚恳，“奶奶您误会了，我不是要报警抓你们，是肖春人不见了，我们着急，才想着去报警的，不是针对您！我看她衣服在里面，喏，就后面那件！”
说完，不等老妇人反应，就弯腰弓身冲进去。
“哎！你个死丫头在干嘛？”老妇人立刻折身冲了过去。
余自芳捡起衣服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奶奶，您年纪大，小心点！我就是拿个衣服，证明不是说假话。王婶子，您看看，这是不是肖春的衣服？”
说完，她还直接把灯都拉了。
王婶子都愣了。
心想，这闺女可真是不通人情世故啊，哪有这样做事的。虽是这么想，她还是接过了衣服，仔细看了看，一拍大腿。
“哎呀！这肯定是春儿的军大衣！这下头被烫了个窟窿，后背的走线还歪了两个圈！我记得很清楚！不会认错的！”
找到衣服，就能确定肖春来过。
王婶子朝老妇人道，“婶子，这么晚打扰你们真是对不住！实在是肖春那丫头做事不像话，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也是想着您儿子手艺没得说，估摸她会过来补衣服，才上门问问，没别的意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老妇人仍然气恼，指着余自芳的鼻子，“老婆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没教养的贱皮子！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东西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余自芳生气了，她从小吵架可没输过！
“奶奶，我是尊敬老人，但前提是你也自重，骂这么难听，你是不是心虚？我就是进来捡件衣服，瞧瞧您都吓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做坏事了！”
老妇人被吓了一跳，气的哆嗦：“你你你——”
余自芳一把扶住她，“奶奶，您这脸色可不好，我上次见的脸这么白的老人，坟头草都老高了！您吃药吧？药在房里？我去给你拿！”
“你站住！”老妇人死死钳住余自芳的手。
就在这时，里面的门开了，李瘸子撑着拐杖出来了。
看到他的脸，余自芳如遭雷击。
竟然跟梦里一模一样！
他扶起自家老娘，忍着怒气对余自芳道，“这位同志！你来我们家要闹什么？肖春是来过，但放下衣服她就走了！事情说清楚了，你们快走吧！”
余自芳强忍着恐惧，“这么冷的天，她外套都不穿就跑了？”
李瘸子呼吸一窒，很快道，“她舅舅不就住这，她不会去借衣服的吗？再说了，没衣服穿又冻不死人，跑回去不就得了！”
王婶子听了觉得有道理。
当初给肖春找工作，家里出了六百块！
后来为住进宿舍，又花了五十块！
肖家是一分钱没出！
王婶子虽然不至于针对她，但也的确做不到视如己出，说话做事总会带点出来，肖春很怕这个舅妈。直到后来肖春每个月交十块工资的孝敬，关系才缓和点。
想着肖春从小就过苦日子，耐冻，怕麻烦自己跑回去也是有可能的。
“这孩子说不准就是跑回去了。”王婶子心中有了怒气，“小余，肯定是你们错开了，你现在回去看看，说不定她都躺床上睡了！”
余自芳看了她一眼。
心想，亲舅妈都这么说了，自己何必惹一身腥？万一真是误会，倒霉的还是自己，说不定还会挨个处分。就算最后人真不见了，她也尽力了，还能怪到她头上不成？
她在王婶子后面，听她好声好气的给两人道歉，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低着头，对上了手里的红宝书，想起一句话：
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
飘忽不定的心一下就定下来了。
这事她既然管了，自然是要管到底的，无论肖春遇害是不是今天，她都得查到底。今天以后，这事就与她再无干系了。
是生是死，都是肖春的命。
下定了决心，余自芳想起刚刚王婶子提到了李瘸子的父母，那他爸呢？
还不出来吗？
这李瘸子是从左边的房间出来的，还关上了门，刚刚也没看清里面布局。
余自芳忽的抬头，焦急道，“哎呀！你们听！是什么声音！好像是人倒地的声音啊！你爸是不是在里面？他年纪大了不会突然犯病了吧？那可得送医院去！不然人一下就没了！”
几人一愣。
余自芳一把推开李瘸子，冲他吼道，“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你爸送医院去啊！”
李瘸子没反应过来，一下被推倒了，老妇人这才反应过来，但她第一反应不是扶起儿子，而是拦住余自芳。
肯定有问题！
余自芳先打开右边的房间，空间很小，还关着灯，只能看到堆了很多衣服、箱子。余自芳看了看老妇人的神情，直接冲到左边，打开门。
灯是开着的。
床上有个老头，不悦道，“你什么人？怎么闯进我家了？你干什么！”
余自芳眼睛扫过衣柜，拉开，没人！
老头很生气，“你谁啊？你干啥呢？谁让你翻我家了？我告诉你这事绝对没完！你别以为就你有人......”
嗯？他们刚刚在偷听！
开始为什么不开门？
肯定有问题。
余自芳眼睛一扫，除了柜子，的确没看到藏人的地方。但床下是封闭的，下面应该能储物，隔壁还堆了那么多衣服、箱子，莫非......
老妇人慢一步，但很快站在她后面要拉她，“你个小贱蹄子！不要脸的骚狐狸精！男人的屋子也敢闯！真是不要脸......”
余自芳可比她灵敏多了，根本不可能让她捉住。边跑还边说，“奶奶，你真是自己饥渴久了以为别人也饥渴，我是担心老爷子出事，害怕你当寡妇！”
“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
“您冷静点，您这张老脸我的确不敢要！”
两个人互相转圈圈，你一句我一句，别人都插不上话。
李瘸子拐杖掉了，嘴里喊着“娘娘娘”，扶着墙急的要跳脚。而王婶子跟儿子更是直接傻眼了。
这......
王婶子猛的回神。
“小余啊，小余你冷静点......婶子，婶子啊咱们坐下说话......”
她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听余自芳的话，非要上门！
现在好了，事情闹这么大，都收不了场了！
都是十几年的邻居，以后还怎么相处啊！
他们刘家的名声都烂了！
而且这可是强闯民宅啊！
这余自芳有关系，不怕进公安局，自家儿子怕啊！
儿子可是要当兵的，万一被记恨上，影响以后政审可怎么办啊！
王婶子急的团团转，想拉住人，但余自芳年轻，身手敏捷，根本拉不住！
老妇人倒是能拉住，可余自芳不停，她也不肯停！
至于刘卫华，王婶子可不敢让他动手，到时候真进公安局了，也不能跟儿子扯上关系！
哎哟！这叫什么事啊！
老妇人哪是年轻人的对手，没几圈就晕了！
“哎哟！”
她一下栽倒在地。
“老婆子！”
“娘！”
李瘸子蹦着想要过来，却不小心摔倒了，王婶子和刘卫华急忙上去扶。余自芳心里道了声对不起，嘴上还不饶人，“奶奶，没事吧？是不是犯病了？药在哪？我给你拿药！”
又对老头说，“老爷子，你快把奶奶扶起来啊！可怜奶奶嫁给了你，人都栽地上了你还躺床上不动！”
“药药药！你就知道药！”老头气急，但这种情况无动于衷更惹人怀疑，只能下床去扶。
余自芳就等着呢！
人一下床，她就上前一步，站床尾一摸，用力抬起床板子！
里面躺了个女人。
是肖春！
“啊——”
余自芳发出尖锐爆鸣。
肖春头上被撞了个血窟窿，血顺着太阳穴滴滴滴的往下流，嘴里塞了几块布，手被束缚在身后，闭着眼，苍白着脸，被蜷缩着塞到了床板下面。
这一声尖叫吓了众人一跳。
王婶子走过来一看，也发出了同款尖锐爆鸣，“啊——春儿！！！”
刘卫华胆子大，探到肖春还有鼻息，忙道，“还有气！还有气！妈！快！咱们快送姐去卫生院！”
王婶子顾不得其他，连忙出门找板车，正好隔壁一家人回来了，见她这样慌张，听她说要死人了，也赶忙进来帮忙。
李家人见事情败露了，心如死灰。
老妇人闭着眼流泪，喃喃自语，“我就知道不成……”
李老头和李瘸子都没说话。
余自芳盯着他们，后退几步，汗毛乍立。
一个残疾人，两个老人，谁能想到凶手会是他们？
一想到肖春在离家这么近的位置、被熟人所害，她就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凶手一直都没被发现。
他们生活在受害者亲人身边，有时遇到了还会彼此友善的打招呼，甚至互相分享趣事，回家了王婶子或许还会感慨一句可怜人。
他们甚至因为残疾、可怜被宽容对待，即便他拐了个疯子回来做老婆也没人深究，反而祝贺他终于讨到了老婆。
毕竟，瘸子配疯子，多合理啊！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元旦夜凶狠的侵害了一个女性。
而这，只是他们犯罪之路的起点。
......
刘卫华先帮忙把人抱到板车上，然后自告奋勇去报警，让邻居帮忙将三个人看住。王婶子在前面拉着板车，余自芳在后面扶着，隔壁婶子也忙前忙后。
卫生院不远，几人脚程快，十分钟的路硬是五分钟就赶到了。
值班的护士吓了一跳，连忙找医生。
王婶子去交钱了，让余自芳等在门口。
没多久，刘爱国就找过来了，还有两个老人，“小余啊，到底怎么回事啊？春儿怎么还住院了？”
余自芳道，“刘叔，两位爷奶，医生说头上口子有点大，砸的有些重，失血过多，幸亏送来的及时！”
几人吓了一跳。
恰好王婶子也回来了，嘴跟机关枪似的。
“今天多亏了小余，要不是她发现了不对劲，始终坚持，谁能想到李瘸子是那种人？我们可是跟他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他爸妈多和气的人啊，谁想知人知面不知心，三个人居然合伙杀人！我跟你说，这小余可不得了，不愧是大学生，就是厉害！当时咱们......”
刘爱国他们还不知道细节，听这一波三折的发展，气都不敢喘，脸都憋红了，边上的刘奶奶吓的站都站不稳，“我，我可怜的......”
话音未落，眼一白，居然晕过去了！
“哎！妈——”
“老婆子！”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好在只是血压高，人没大事。
等将刘奶奶安置好后，夜都深了。
余自芳的作息很规律，虽然因为昨天的事情有点没精神，但还是准点起床了。
今天归她值日，余自芳打好热水、泡好茶，再打扫干净办公室的卫生，等她扫完最后一块，倒垃圾的时候，领导们就来了，并对她的勤快竖起大拇指。
技术科共有十个人，科长陈越，两位副科长，分别是：崔和平、何有进。
崔和平是科研院出身，早年在苏联留学，曾在江城机械学院教书，后到炼钢厂工作，目前主要负责生产工艺管理、技术改造和设备维护，他也是余自芳的老师；何有进则是部队转业安置，主要负责安全生产和设备管理。
崔和平手下，包括余自芳在内有四个人，都是他在工农兵大学教书期间觉得有天赋的学生；何有进手下虽说只有三个人，但这三个来头都不小，平日里不怎么做事，也不怎么惹事，就在办公室看报喝茶混日子。
技术科紧挨着车间，大房间隔成了三间，像个品字，最里面的小间是陈科长的办公室。
崔和平带着四个徒弟在左边的办公室。
何副科长带着三个咸鱼则在右边那个，边上还有个小门，平时溜号摸鱼都方便。
余自芳打扫的自然是自己的办公室。
另外三个人都是她的师兄，按收徒顺序分别叫吴爱军、江振华、孙国庆。其中：吴爱军年纪最大，接近四十，江振华二十九，孙国庆二十六。
崔和平曾经在江城机械学院教了七年书，去年因学生举报，调到炼钢厂来了。他桃李遍地，便是来炼钢厂都能碰到几个学生。发现这几个学生心性不错，还废了番功夫，把关门弟子余自芳给调过来了。
有师承，大家对她也多有爱护。
三位师兄都成家了，看到余自芳不仅跟她道了声元旦快乐，还各自送了点吃食，有梨子、豆腐肉末包、腊肠。
崔和平端着搪瓷杯道，“小余，你元旦一个人过多寂寞啊，就该来我们家里串串门，热闹热闹。”
吴爱军附和道，“你别抹不开面子，你嫂子可喜欢你了，就盼着我家丫头能跟你一样聪明！”
他女儿叫吴小雪，今年才13岁，正是上学的年纪，偏偏回回考试都是倒数，学不明白，是个大馋丫头，
江振华戴着眼镜，很是认同，“不要怕麻烦我们，都是同门师兄妹，讲什么客气！”
最小的孙国庆也凑趣道，“我还特意让媳妇多准备了双筷子，就盼着你来，结果白准备了！白白糟蹋我们心意啊！”
余自芳连连告饶，“对不起大家，辜负大家心意了，本来是打算去的，实在是临时出了事，送舍友去医院了，没去成。”
“还去医院了？这么严重啊？”崔和平哎哟一声，“你室友叫......肖春是吧？这么年轻生了什么病？”
余自芳含糊道，“头撞着了。”
女人名声还是很重要的，哪怕肖春没有被遭侵犯，但她被男人骗进卧室还晕了过去却是事实，传出去几经人口说不准就变了味。余自芳知道，肖春一直想嫁个好人家，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崔和平道，“最近天气冷，路面结冰，容易打滑，走路的时候都注意着点。小余，你尽量别一个人出门，小心摔了碰了连个帮忙的都没有。”
余自芳乖乖应了。
等崔和平一出去，吴爱军就道，“小余，机械厂里有个青年很不错，跟你一样，都是工农兵大学生，技术好，人品也好，家是——哎，国庆你挤眉弄眼啥呢？”
孙国庆：“......老师！您怎么来了！“
崔和平跟暴怒的猫一样，“好你个吴爱军！你师妹前途无量！就该干这行！你自己没天赋我不管，可你绝对不能带歪你师妹！”
余自芳：“......”
吴爱军：“......”
吴爱军不放弃，“师父，小余这大好年华不找对象，多浪费？你还想把她留成老姑娘去配些歪瓜裂枣吗？”
崔和平语塞，生硬的转话题，“就你知道操心！我自有安排！到点了，都去巡检！”
四个人不说闲话了，立刻拿起工作记录手册和检修工具下楼，江城炼钢厂规模不小，有12条完整生产线，一上午根本检查不完。
四人跟在崔和平身后，认真学习观摩，有工人反映问题的，他就让四个人依次检查，再各自说说原因是什么、怎么解决。
余自芳基础扎实，眼力好，机器在她眼里跟有生命似的，工人一说出了什么问题，她就知道机器生了什么病。
时间一长，崔和平都把她放在最后做参考答案，于是，余自芳每次都能欣赏到三位师兄抓耳挠腮的模样。
崔和平冷着脸训三个师兄，“一个个的结婚才多久基本功就全忘了？尤其是你吴爱军！真是结婚越久忘的越多！小余啊，你可不能像他们这样！”
吴爱军：“......”
老东西真是记仇！
江振华&黄国庆：“......”
您直接骂他不就得了，何必为了碟醋包饺子呢！
崔和平冷脸骂了一通，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继续！”
巡检不仅是脑力活，还是体力活，在车间走一上午，还要头脑风暴，直饿的余自芳肚子咕咕叫。
一结束她就冲向了食堂，三个师兄自然紧随其后，生怕被崔和平当出气筒。
元旦后的第一天伙食很不错，食堂居然还做了红烧肉，余自芳得了四块，她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月牙。
食堂的掌勺师傅祖上据说是御厨，手艺超级好，平时轻易不出手，也就做硬菜的时候才肯露两手，生怕糟蹋了好东西。
余自芳等会还要去看病人，买一份红烧肉就是不错的选择。
吴爱军这次学乖了，确定老师不在，甩开人，悄咪咪的开口，“小余啊，一般我都不保媒的，这个实在是条件太好，错过了太可惜了！”
余自芳被吊起兴趣了，这师兄家里都在机械厂工作，出身好，眼光高，能得他如此推荐，本人应当确实不错，“怎么个好法？”
吴爱军小声道，“首都来的红二代，京都大学毕业，学马哲的，待人接物没得挑。”
余自芳：“京都的怎么分到这了？”
吴爱军笑，“这就是你和他的缘分了！总之，机械厂都盯着呢，要不是把你当亲师妹，我才不跟你说！”
余自芳双手合十，“好师兄，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心里呢！肯定不会忘的！”
吴爱军就等着她这句话呢，“姓章，叫章致中。你先别往外说，等我消息。”
章致中？
他怎么跑江城来了？
余自芳心中疑惑，嘴上却乖乖道，“知道了，谢谢师兄！”
吃完饭，余自芳洗干净碗，花了2毛钱买了份红烧肉，又借了吴爱军的自行车去医院。
医院里，肖春已经醒了，手里拿了块镜子，闷闷不乐的看着额头的伤口。
边上王婶子在安慰她，“一条疤而已，不碍事的，到时候剪个刘海遮住就好了，更好看......哎！小余来了？快来坐！这有橘子，甜得很，快拿着！”
“谢谢婶子。”余自芳笑着上前，对肖春道，“我估摸着你今天应该醒了，来看看你，感觉怎么样？今天头还晕吗？”
肖春干巴巴的摇了摇头，“没，好多了......”
余自芳把饭盒拿出来，“食堂中午吃红烧肉，味道特别好，我给你们带了一份，等会热热也好加个餐。”
“哎哟！这哪好意思啊！”王婶子震惊，这年头哪有探病送肉的？这丫头手可真松啊，“她舅舅去食堂打饭了，你留着吃就行，千万别破费！”
余自芳来就是为了打好关系的，哪里会在意一点小钱？劝道，“没几块肉，食堂朱师傅手艺好，就剩点碎末子了，没收多少钱。倒是肖春，失了这么多血，得吃点好东西补一补，婶子，你可别见外了！”
王婶子看了眼肖春，心道傻人有傻福，“春儿，还不谢谢小余！”又道，“你们聊，我去把菜热热。”
肖春看着余自芳，真心诚意道，“谢谢你，自芳，要不是你，我命都没了！”
她已经听舅妈说了事情的经过了，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竟然是余自芳救了自己！
余自芳淡淡一笑，“你福大命大，不用这么客气。”
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余自芳是不喜欢肖春的性子。
肖春则是默默别扭。
其实，初见余自芳的时候，肖春就暗自里跟她比较。
论出身，两人都是贫困县，但余自芳爷爷是村支书，不仅不重男轻女，还推荐她上工农兵大学。自己家却只是地里刨食的，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她从小就是苦水里泡大的，吃不饱穿不暖，更没有学上。
论身份，余自芳是大学生、22级的技术员，一入职就有55块的工资；自己只是车间的统计员，还是临时工，工资只有28元！
论外表，余自芳个高，皮肤白，浓眉大眼鹅蛋脸，黑辫子又粗又亮，谁看了都得竖起大拇指说：是个漂亮姑娘！自己......光是那手老茧就让她自行惭愧了。
初进宿舍时，只一个照面，肖春就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刚成为城里人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再一打听她的身份履历，更是被打击的一蹶不振，一点刚升起来的嫉妒，就这样被碾碎了。
她甚至不敢太靠近余自芳，生怕被她耀眼的光芒给刺到了。
余自芳态度也谈不上热情，甚至有点冷淡。每次跟她说话，肖春都小心翼翼的，就算有时不得不带两个小弟弟回宿舍住，也要反复叮嘱，让他们千万别惹余姐姐生气。
肖春很羡慕余自芳。
她很想成为余自芳这样优秀的人。
可她没有能力上大学，也学不懂那些晦涩的机械原理，更做不到像余自芳一样，一看书就是一整天。
成为不了，那至少关系可以更近点吧？
她还特意去向邻居打听余自芳的喜好。
谁知，她是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几次下来，余自芳甚至看见她都绕路！
可她没想到，余自芳不仅因为担心自己没回家，主动上舅舅家找自己，还坚持闯进李瘸子家，把自己救了回来！
刚听到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没睡醒！
画本都不敢这么演啊！
简直是神兵天降！
余自芳要不是个女的，她都怀疑她暗恋自己，不然怎么会排除万难来拯救自己？
呜呜呜她为什么不是男人？！
画本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在两人沉默的时候，刘爱国也回来了，手里拿着饭盒，显然是刚从食堂打完饭回来。
刘爱国看到余自芳的时候，嘴里好听的话就没停过。
“小余啊，叔叔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春儿也是命好，能碰到你这样好的朋友！我就一个姐姐，偏偏死的早，就留下两姑娘，大姑娘难产，十七岁就死了，这二姑娘就是我姐唯一的血脉啊！要是没有你，日后在地下我哪还有脸面见我姐啊！”
余自芳很配合，“叔叔，是肖春命好福气大。说实话，昨天我心里也没谱，就是直觉！多亏了王婶子跟我打配合，不然，我有心也无力啊！”
刘爱国心想他老婆确实人品没话说，这年头谁会愿意花钱给外甥女筹划，“春儿，你看看，多少人关心你，你可要赶紧好起来啊！”
肖春小声应了。
“你吃了没？叔叔打了红烧肉，一块吃点吧？”刘爱国打开饭盒，里面是满满登登的红烧肉，肉多汤少，分量很足。
他是管后勤的，厨房就归他们管。
话音未落，门就开了，王婶子端了份红烧肉进来。
见此，刘爱国一愣，“这是？”
王婶子把洗干净的饭盒递给余自芳，道，“小余心细，吃个红烧肉都惦记着春儿，来的还比你早！春儿，正好你舅舅今天也打了肉，你可以放开肚皮吃个饱了。”
刘爱国这下真是震惊了。
这年头的肉菜可不便宜，这位小余同志不仅热心救人，还大方的送肉，亏得肖春总觉得余自芳瞧不起她，朝他抱怨，依他看，还是肖春太小家子气了。
刘爱国在心里摇头。
这孩子到底没被肖家养好。
肖春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听到王婶子的话，脑子里就像触碰到了什么雷达一般，连忙道，“舅妈，您特意请假照顾我，忙前忙后的，而且家里还有表弟跟姥姥姥爷，不如带一份回去吃。”
王婶子嘴角带了点笑意，她不是图这口肉，而是图这份心，“你有这个心就行了，舅妈不缺这口肉。”
肖春又道，“舅妈疼我，我最清楚了，我都记在心里了！”
……
余自芳默默观察着，心想肖春虽说不会说话，但对着舅妈说起话来却很是动听啊。看来，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昨天余自芳走的早，不知道后续发展，王婶子也不避讳人，大方的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瘸子找不着媳妇，他爹妈着急啊，这可是他们家独苗苗，不结婚就断后了！也是肖春倒霉，大晚上的去找他们补衣服，天时地利人和！”
王婶子说的直摇头，看着肖春，很有几分无语。
“人家让你坐床上你就去坐，人家让你嫁给她儿子你怎么不嫁？”
肖春皱着脸，满脸委屈，“我也没想到人会坏成这样啊！”
这李家跟大家是几十年的街坊了，不说知根知底，也是彼此熟悉的。
昨天李瘸子说半小时就能补好，她想着时间还早，在这等着好了。昨夜变天，王奶奶看她冻得哆嗦，让她去里间，裹着被子免得着凉。
天越冷，被窝就显得越暖和，肖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里迷迷糊糊发现有人要脱她衣服，她一个激灵吓醒了。
一看，居然是李瘸子！
肖春从小做农活，很有力气，李瘸子自然不是她的对手，谁知，不止有李瘸子，那王奶奶和李老头也在外面等着，发现不对，竟然冲进来钳住她的手脚！
肖春哪里肯！
她疯狂挣扎起来，还大喊，李家人慌了神，李老头一棍子就敲了过去！
他力气大，因为害怕还下了重手，霎时鲜血横流。
肖春都绝望了。
没想过自己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总之，得知自己没被糟蹋时，肖春很是松了口气。
毕竟......
她对象可是正儿八经在革委会工作的，嫁进去她就是官太太了，哪里甘心被人糟蹋、嫁进这种进门就要换三个尿布的家庭？
具体细节不好跟余自芳说，王婶子含糊道，“这孩子也是缺心眼，深更半夜跑别人家里，一下没注意被敲晕了头，偏偏隔壁左右又都出去串门了，唯一在的还是个独居老头子，这才让他们动了坏心思。”
余自芳疑惑，“这邻居还会回来的啊，他们不怕被发现？”
王婶子一副你还是太年轻了的样子，“这有什么？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哪还有后悔的机会？”
余自芳想到肖春头上那个狰狞的伤口，感慨，“看来，就算是熟人也要多留个心眼子。谁能想到他们会是凶手呢！”
王婶子也一脸后怕。
昨天之前，她都很可怜这家人。
几个人轮流骂了几句李家人，更加其乐融融。
但很快，刘爱国为难的看了余自芳几眼。
很明显，她没法当看不到，余自芳善解人意道，“刘叔叔，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刘爱国尴尬一笑，摆了摆手，“小余啊，是这样的，叔叔想拜托你，这事千万别往外传。你也知道，春儿马上要结婚了，这事闹的！万一传出去可就不好听啊！那些人嘴碎，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会说春儿自己不检点。”
余自芳道，“嗯，我明白的。”
王婶子拍着腿，“小余啊，你跟春儿同龄，又是室友，真是难得的缘分！咱春儿苦啊，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打小在苦水里泡大的！好不容易大了，后娘也不好的，要把她嫁给她姐夫！”
王婶子是真有几分同情，若非如此，刘爱国能拿出六百块给肖春买工作？
“可怜她姐姐，十七岁嫁过去，不到一年就难产死了，一尸两命！那夫家不是个好东西，竟然闹上门，怪肖妞身体不好，自己死了还带走他们家的儿子！真是岂有此理！”王婶子一副嫌恶的表情，“她亲爹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这种时候不给闺女出头，反而任由他们打上门，甚至还要抢了春儿去当填房！真不是个东西！”
这话一出，肖春脸色通红，无地自容。
余自芳听他们诉了许久苦，却没见什么表示。
说实话，这种救人一命的大事，不说给钱，至少要送点东西表示表示吧？
可看这两人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认这人情的，分明是想让肖春自己来处理。
这是欺负自己年轻，不懂里面的区别？
余自芳虽说是奔着打好关系来的，但刘家人若是连感恩之心都没有，就更不用谈雪中送炭了。
这关系也没有维持的必要。
心下转了转，余自芳扫了眼窘迫的肖春，又看了眼装傻的刘爱国，最后回到了滔滔不绝的王婶子。
“王婶子，刘叔叔，肖春虽然前半生过的苦，但如今在江城扎了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不像我，一个人在江城打拼，无依无靠的，真羡慕肖春有你们这么好的舅舅舅妈！”
王婶子和刘爱国听后，心里熨烫不已。
说到底，肖春又不是自己的孩子，还是个女娃娃，这世上又有几个舅舅/舅妈能像自己这样用心？
刘爱国拍着胸脯，“小余，你救了春儿，在叔叔心里跟自家孩子没区别，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别的不说，后勤我还是能说的上话的！”
余自芳暗忖这话可信度，嘴里却甜甜笑道，“谢谢叔叔了，多亏了肖春，我在江城也有亲人了。”
刘爱国又道，“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公安说要调查取证，你有空再跑趟公安局，配合公安同志做下笔录。”
“这是应该的，我今晚下班就去，早点让坏人绳之以法，肖春才能安心养病。”
探病任务完成，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余自芳立刻请辞。
“我是中午休息时间出来的，看到人没事我就放心了，肖春，你好好养伤，头上的伤口不要担心，听说身体恢复能力和情绪相关，人心情越好，恢复的就越快。”
王婶子忙道，“行行行，可不能耽误你的工作，我肯定会监督春儿好好调整心情的，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夫妻俩热情的把她送到门口。
肖春在床上小声道了声再见，被余自芳的笑容闪花了眼，半天没回过神，等余自芳离开，她难过的望着天花板：“为什么她不是个男人......”
下午，余自芳刚回到办公室还没落座，妇联主席王科长来了。
也是找她的。
王科长有张喜庆的圆脸，嘴角有颗标准的媒婆痣，人也的确好做媒，如今厂里不少人都是由她牵的线，年轻的未婚男女很爱在她面前晃，就盼着她介绍个好对象。
崔和平看见她如临大敌，一下站到余自芳桌前，跟个护崽的母鸡一样，“你来干嘛？有事说事，我们下午忙得很！”
王科长面色一僵，这个老崔，真不会说话！她哦了一声，“那你去忙吧，我是来找小余的。”
说罢，绕过他，笑眯眯的拉住了余自芳的手，越看越满意，“小余啊，今年二十了吧？还没有对象吧？王姨手里有几个好小伙，个顶个的优秀！都是私藏的，也就是看你和眼缘，一般人我都不会介绍的！”
余自芳尴尬一笑，想抽回手，没抽成。
王科长还真给她介绍了起来，三个师兄也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这一号小伙爹妈都是干部，自己也出息，是高中生，现在在人事科当干事，写得一手好字，长的高大帅气，家里也简单，只有一个小两岁的妹妹。”
王科长一说，三个师兄就了然的哦了一声，一下就知道是谁了。
厂里适龄小伙不少，但称得上优秀的就那几个，更何况在人事科，还有当干部的爹妈和妹妹，这就差把名字说出来了。
江振华连连点头，这王科长真实在，手里还真有不少好货啊。
“二号小伙，爹妈也是干部，但职别差点。现在在宣传科当干部，高中生，很有文采，他的文章厂长都说好！家里还有两个兄弟，都结婚了，嫂子好相处，以后养老也不用你们操心。”
“三号小伙......”
......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周天有个联谊会，他们都在，你去亲眼看看，有合意的就跟王姨说，别害羞，就没有你王姨保不到的媒！”
王科长顶着崔和平的死亡视线，笑容不改，笔一挥，把余自芳的信息登记好，然后转身朝下一个科室走去。
黄国庆是个八卦的，江振华也不赖，两个人意犹未尽的跟余自芳说一二三四五分别是谁，又悄咪咪的说他们的八卦，一番评价后，还给她排了个序。
吴爱军则隐晦的对她使了个眼色，那表情分明是在说：这媒婆介绍的都不如我这个好！
看那表情，很有几分骄傲。
余自芳哭笑不得。
心道她怕是不能如师兄的意了。
崔和平看着三个做媒上瘾了的学生，冷笑一声，“上班时间是让你们聊八卦的？让你们思考如何延长高炉寿命都有成果了？下周一交报告给我！”
众人顿时苦起脸。
这研究院都研究不出成果的东西，他们几个菜鸟哪能拿出成果来？
“心思都放在正道上，少在那想七想八！”崔和平又训了一句，“都给我好好钻研，我就在这盯着你们！”
三人：“......”
大可不必。
只要是学生，就会有一种被动技能，名曰：装模作样。
翻书的翻书，查资料查资料，写字的写字，不管有没有成果，至少看起来是那个样。
余自芳就是那个捧着书神游天外的。
她在想王科长说的联谊会。
这是噩梦的开始。
这场联谊会规格很高，由市里统一组织，目的是为江城的优秀男女青年们牵线搭桥。除了他们炼钢厂，还有棉花厂、肉联厂、机械厂等国营企业，除此外，还有铁路系统、科研院、江城驻扎部队、政府部门的参加。
可以说，这是江城史上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一次联谊会了。
大家热情度都很高，参加的人很多，妇联工作人员在积极动员，据说有上千青年参加，市里还设了个四个会场，炼钢厂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没有明说，但四个会场的青年质量也是有三六九等的。
妇联会根据个人情况进行分类，像余自芳这种，自然要配同样甚至更加优秀的。毕竟，条件太差的，就算去了也看不上，岂不是浪费资源？
这事在厂里早有传闻，余自芳本身优秀，她很有自信自己是第一档，但也有不少不够优秀的，免不了私下给王科长送礼，让她给自己打个高分，分个好会场。
梦里，自己就是在这个联谊会上认识周怀礼的。
一见钟情。
可以说一见周怀礼就误了终身，直接从一个前途无限的女青年变成了只知情爱的疯癫女人。
完全丧失了自我。
太可怕了！
余自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可是单独开了族谱的女人，怎能耽于情情爱爱！
余自芳告诉自己不能未战先怯。
梦境是可以改变的！
她都救了肖春了，一定能救自己！
只要自己远离周家，就能改变命运。
余自芳尽量让自己专注于当下，高炉......高炉......
研究如何延长高炉寿命，是他们技术科的老传统了。从崔和平到技术科开始，他给每个学生都安排了这个课题。
当然，他也只是随便提几嘴，敲打敲打他们，免得他们骄傲自满。
毕竟，改造高炉不仅涉及到工程学，还涉及物理学、化学、材料学等等，复合性强。他们这群工农兵大学生说到底，底子薄，能力弱，比专家教授差远了。
真正的栋梁都在研究院。
崔和平心知肚明，所以很少逼问进度，只有生些无理由的闷气时才当由头。
但余自芳不这么想。
她很有野心。
也很有天赋。
她想要攻克下来。
国内高炉寿命都不长，平均只有5-10年寿命，而同期的日本、欧洲的高炉寿命已经达到了15年以上，中间的技术差距和材料限制不可谓不大。
想要突破，不是件简单事。
首先，得搞清楚原理。
余自芳花了半年的时间琢磨原理，小有成果，也有了改进方向。
——冷却技术。
目前的冷却技术，是在炉身部分加装铸铁冷却壁或者喷水冷却装置，延缓炉墙烧穿，但炉体热负荷控制还是比较一般，管道结垢也很严重，严重影响热传导效率。
铜的导热效率是铁的三倍，大家不是不知道铜更好，但眼下的铸造技术还比较落后，有心无力啊。
余自芳琢磨了很久，认为得从四方面下手，冷却介质、冷却设备、循环水泵和稳压膨胀罐、冷却塔。
可行性方案她写了十几版，但始终没拿出来，就是因为方案对制造技术精度要求太高，考虑到现有的铸造工艺，做不到批量生产。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头绪。
余自芳想到从老家寄来的那些信，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
还在沉思，耳边就传来了孙国庆激动的“到点了”！
到点了？
思绪彻底跑没了。
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下了班，余自芳连饭都没吃，积极到公安局，迫不及待要将李瘸子一家送进监狱。
这李瘸子在梦里害过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让她知道了，余自芳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给她做笔录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公安，叫潘立德，眼神锐利，一看就是当过兵的，眉头有一道很深的川字形印记，显然是个很严肃爱皱眉的人。
“余同志，今天叫你来，是为了调查清楚李平安侵害肖春一案，你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听到没？”潘立德语气生硬道。
李平安就是李瘸子的本名。
平安是个好名字，只是取这名字的人和叫这名字的人，都辜负了名字的本意。
余自芳点头，开始叙述，“昨天晚上八点多，我发现肖春还没回来，担心她出事......”
潘立德：“你和肖春关系很好？”
余自芳：“我们是室友。之后......”
潘立德问：“刚到李平安家时，大家都觉得没人准备离开了，你为什么会想到看他家屋内布局？那么暗的天，你是如何发现缝纫机下有军大衣的？你是不是之前就有所发现？”
余自芳摇头，“我也就是随便看看，他家在一楼，正好能看到缝纫机下面堆了衣服，其实我也拿不准，所以让刘卫华帮忙看看。”
边上有个小公安刷刷的记笔录。
潘立德又问：“那后来见到了王二丫后，为什么还坚持闯进去？”
王二丫就是李平安的母亲。
余自芳立刻纠正道，“公安同志，你说错了，我没有闯进去，当时开了门，我一下看到了地上的军大衣，军大衣是多金贵的东西啊！哪怕裁缝不上心，也不至于扔地上吧？我觉得不太对劲，事实证明，这的确是肖春的衣服。”
也有道理，潘立德看了她一眼，眉头紧皱，“之后李平安说肖春已经走了，你为什么坚持进房里？还说听到了摔倒声？怎么就你听到了，其他人都没听到？”
这的确是余自芳瞎编的，她还在思索如何叙述，潘立德就瞪眼拍桌子了。
“砰！”
“说！你为什么坚持进去？你怎么知道人在床底下？你是不是参与其中了？”
余自芳也沉下脸，“这位公安同志，我不是犯人，不要用审犯人的态度对我，更不要污蔑我！今天我连饭都没吃，就来配合你们的工作，你们的态度实在令我寒心！如果一个见义勇为者都得不到公平的对待，还有谁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潘立德横眉倒竖，“不要转移话题！余自芳！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余自芳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慌张无措。
“欲加之罪何无穷，我的确是听到了动静才进去的，至于动静从何而来，我无法解释。我再次重申，我不是犯人，请你给予一位群众真正的尊重。”
“余自芳！配合公安办案是你的义务！”潘立德大声喝斥。
余自芳还真不怕他，“教员说过，要得到群众的拥护，就要尊重群众。”
潘立德语塞，“巧舌如簧！”
余自芳回击，“你在挑拨警民关系？”
潘立德：“你！””
气氛一时僵住了。
做笔录的小公安立刻给潘立德倒杯水，劝道，“潘主任！消消气！这位女同志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您啊，就是太较真了！”
又对余自芳道，“同志，潘主任性格就是这样，不是针对你，没有他这样较真的性格，咱们辖区也不会如此平安稳定。”
“大家互相理解理解，咱们再一起对对！警民一家亲，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余自芳心想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搁这唱双簧呢？
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犯人，不过是个普通群众，杀鸡焉用牛刀？看来，这位潘同志天生就是个爱较真的性格。
潘立德吨吨吨喝了杯水后，充红的脸也恢复如常了，似乎也冷静下来了，“余同志，办案是件严肃的事情，你要端正态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余自芳无言，自己还不够配合吗？
算了，对付这种人，她有的是方法。
余自芳换了种说法。
“那我从头开始说吧。”
“肖春和我一样，是农村走出来的，不爱给人添麻烦。昨天去找她，听她舅妈说人早就走了，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补衣服也不急于一时，这么久人还没出现，大概率就是出事了，我做了最坏的打算。”
“李平安家在一楼，九点灯熄了，可能是睡得早，也可能是走亲戚还没回。当时我也没多注意，只是下楼时发现正好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布局，隐约看到了件军大衣。”
小公安很疑惑，“军大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他又是裁缝，房里有几件军大衣不是正常的吗？”
余自芳耐心道，“您说对了，我当时只是怀疑。只是刘卫华说那衣服尺码小，像是肖春的，所以我才想着试探试探。”
“怎么试探？”
“折回去后，我们发现隔壁几户的人都不在，就一个老爷子，还什么都不清楚。我在门口就大声说肖春肯定出事了，让刘卫华去报警，偏偏人还没走到楼梯口，这门就开了，简直像是躲在里面偷听着！”
“或许是巧合？”
“一次算巧合，两次三次总不能还是巧合吧？”
潘立德没想到这女娃年纪轻轻，观察这么细致，“还有什么巧合？”
其他人口述的信息零零碎碎，没有谁能像她这样口齿伶俐，条理清晰的说出来，他们公安办案往往要将各种信息东拼西凑，但是一般人受视角所限，可能反过来误导了他们。
“第二次是我进屋以后。”
“都是一家人，哪怕关系再不好，大晚上家里进人了总要出来看看吧？”
“可这家不是，只有王奶奶一个人露面，剩下两个男人却始终不出面，这不合理。所以，我试探着说进去找药，说完没两秒，李平安就出来了，您觉得这还是巧合吗？”
小公安记录下细节。
“这家人跟牙膏似的，挤一下，才出来一个人，这不对劲。”
“先前我听王婶子说，李平安是老来得子，虽说先天残疾，但夫妻俩并不嫌弃，还特意卖了工作换缝纫机，就是为了让李平安有一技之长。”
“按理来说，这老两口应该非常关心李平安。大晚上的，他身体不便，为什么出来的不是手脚健全的父亲，而是小腿残疾的儿子？父亲在做什么？”
潘立德下意识道，“处理现场，拖延时间！”
余自芳立刻给了个表扬的眼神，“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一定要进去！可能怕被我发现不对劲，李老头在转移人的时候不小心碰撞出了声音，恰好被我听到了。”
潘立德下意识点头。
“李平安是从左边门出来的，我怕是误会，特意先开右边的门，发现床上堆了衣服，地上还有不少箱子，就觉得不妥。这大晚上的，谁黑灯瞎火的收拾衣服？倒像是特意腾位置出来。”
“所以我就赶紧去左边的房间了，如果您去过现场，应该知道里面的布局。房间只有六、七平米，里面就一个柜子、一张床，没有藏人的位置。我看了衣柜，里面没有人，那就只剩下床底了。”
小公安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详细的探案心路，只觉得比省里面的培训案例都来得详实。催促着，“然后呢？”
“但是，李老头一直躺在床上，我也没力气直接搬开。王奶奶冲进来后，第一反应是抓住我，李平安第一反应是阻止我，唯独李老头只动嘴，没什么实际动作，这不对劲！”
“我一直在想，李老头为什么不起身？他若是直接起身出来，或许我还不会怀疑。”
潘立德不假思索，“床底储物空间太小，还有分区，哪怕肖春昏迷了，人也折不了那么窄，不压着，床板会顶起来，更明显。”
余自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如此！”
她露出别扭的表情，像是没想到他这么厉害的样子。
潘立德心里暗爽，态度都好了，“所以，你是通过观察，推测出李家存在问题的？”
他换态度，余自芳也跟着换态度，立刻道：
“我就是个普通人，论观察肯定不如你们细致，但我了解肖春，知道她不是一个乱来的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时我都想好了，要真是误会，我肯定会好好道歉的！”
“但万一肖春真在里面呢？我要是不进去看看，错过了，会悔恨终身啊！”
“我不过是被骂一顿，肖春可是要没命了啊！”
这话说的潘立德有些讪讪，总觉得她在指桑骂槐，但让他承认自己的错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道，“有警惕意识是好事。”
余自芳配合完善了一些细节，两人总算放过她，让她走了。
潘立德道，“我们公安局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事情真相大白了，我们会按程序给你请功，最多半个月，奖章和奖品都会送到你单位里。”
余自芳问：“功劳我不在意，只是到底涉及女人名声......”
小公安笑着说，“你放心，只会发奖章，具体细节和受害人是不对外披露的。”
余自芳放下了心。
说实话，若非为了这块奖章，她早就翻脸了，哪还由着这个老东西在这吹胡子瞪眼？
小公安感慨，“余同志跟肖同志真是姐妹情深，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余自芳笑笑不说话，这位同志肯定不知道她和肖春关系多差劲。
她心知肚明，若非没有昨晚的怪梦，她是绝不会如此冲动的。
从小爷爷就告诉她：人不能失去善心，但更不能因善心惹火烧身。
她想，自己是做不了圣人的，唯一能做的，是始终保持好和圣人的距离。
不退，不进。
做个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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