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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赐婚宴,渣男太子喊我小皇婶小说结局

小扇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你喜欢谁?只管告诉朕。”皇帝的嗓音威严中带着慈祥,从上方徐缓而又真切地传下来。沈药神情恍惚,这是......重生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十七岁。这一日宫中家宴,皇帝邀她入宫,金口玉言,要为她指婚。沈药张了张口,顿时心绪复杂,眼眶一阵酸涩。“你不必紧张。”见她没有说话,皇帝的声音更加缓和了些,“沈家世代从军,你的父兄叔伯都为了我盛朝战死沙场,如今,沈家只留下你这一个女儿。你的亲事,朕一定为你做主。无论你想嫁谁,朕都一定应允。”即便历经两世,想到将军府,沈药依旧痛苦难忍。大盛建朝不足百年,根基不稳,内忧外患。去年,北境铁骑犯边,沈家奉命北上御敌。出征那日,父亲叔伯、各位兄长们意气风发地与沈药道别,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那时沈药还觉得...

主角:沈药谢景初   更新:2025-06-24 21: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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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药谢景初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赐婚宴,渣男太子喊我小皇婶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小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喜欢谁?只管告诉朕。”皇帝的嗓音威严中带着慈祥,从上方徐缓而又真切地传下来。沈药神情恍惚,这是......重生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十七岁。这一日宫中家宴,皇帝邀她入宫,金口玉言,要为她指婚。沈药张了张口,顿时心绪复杂,眼眶一阵酸涩。“你不必紧张。”见她没有说话,皇帝的声音更加缓和了些,“沈家世代从军,你的父兄叔伯都为了我盛朝战死沙场,如今,沈家只留下你这一个女儿。你的亲事,朕一定为你做主。无论你想嫁谁,朕都一定应允。”即便历经两世,想到将军府,沈药依旧痛苦难忍。大盛建朝不足百年,根基不稳,内忧外患。去年,北境铁骑犯边,沈家奉命北上御敌。出征那日,父亲叔伯、各位兄长们意气风发地与沈药道别,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那时沈药还觉得...

《重生赐婚宴,渣男太子喊我小皇婶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你喜欢谁?只管告诉朕。”

皇帝的嗓音威严中带着慈祥,从上方徐缓而又真切地传下来。

沈药神情恍惚,这是......重生了?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十七岁。

这一日宫中家宴,皇帝邀她入宫,金口玉言,要为她指婚。

沈药张了张口,顿时心绪复杂,眼眶一阵酸涩。

“你不必紧张。”

见她没有说话,皇帝的声音更加缓和了些,“沈家世代从军,你的父兄叔伯都为了我盛朝战死沙场,如今,沈家只留下你这一个女儿。你的亲事,朕一定为你做主。无论你想嫁谁,朕都一定应允。”

即便历经两世,想到将军府,沈药依旧痛苦难忍。

大盛建朝不足百年,根基不稳,内忧外患。

去年,北境铁骑犯边,沈家奉命北上御敌。

出征那日,父亲叔伯、各位兄长们意气风发地与沈药道别,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那时沈药还觉得好烦。

再回来时,沈药只见到一具又一具尸身,用残破的披风袍子裹着,安静地躺在棺椁里。

婶娘嫂嫂们回娘家的回娘家,改嫁的改嫁,母亲整日忧思,在今年年初病逝。

偌大的将军府,的确只剩下了沈药一个。

皇帝安排这场晚宴,名义上是家宴,实际上,是要为沈药定下婚事,也算是告慰沈家先烈。

右侧有女子戏谑笑道:“父皇何必多此一问?谁都知道,沈姑娘喜欢太子哥哥,而且还喜欢得无法自拔呢!”

说话的是宫中备受宠爱的五公主,封号安宜。

上辈子,五公主也说了这一番话。

那时沈药脸颊微红,垂下了脑袋。

皇帝看在眼中,大手一挥,朗声笑道:“那便由朕做主,挑个好日子,你与景初成婚吧!”

沈药欢欢喜喜地筹备婚事,喜袍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缝的,她听说,这样今后夫妻生活定会顺顺遂遂。

可是新婚之夜,谢景初却拒绝与沈药圆房。

他不许沈药上床,让她在床前冰冷的地面蜷缩过了一夜。

因为没有夫妻之实,沈药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帝后从一开始的同情,到最后的失望。

东宫上下见风使舵,也就不把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

沈药在东宫受尽折辱。

那天,她偶然听到谢景初与好友对话。

他们说到了沈药,原来她在东宫受的那些欺负和委屈,谢景初全都知道。

他只是不在意,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他纵容的。

沈药清清楚楚地听见,谢景初语气冷漠嘲讽:“强嫁给我,这是她罪有应得。”

好友同情问道:“沈姑娘生得好,又喜欢你,难道你真的对她没有任何好感吗?”

谢景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情:“她只让我觉得恶心。”

沈药如坠冰窖。

强嫁......她哪有强嫁?

这是他父皇的意思,他不愿意,为何不向他父皇明说,反而来惩罚她?

这一场荒唐的婚事,皇帝博得了善待烈士家属的美名,太子讨了父皇的欢心,只有沈药,成为了一切的牺牲品。

她做错了什么,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难过到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眼眶酸涩胀痛,可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她麻木地找到谢景初,跪在地上,提出了和离。

往常对她冷若冰霜的谢景初,不知为何突然生了气,抄起手边的白瓷杯子猛地砸过来。

沈药不躲也不闪,被杯子砸中了额角,血流如注。

谢景初似乎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想要起身靠近,最终却只是坐在那儿,微微切齿,“你没必要装可怜。”

他不同意和离,甚至接连几日,一句话不肯和沈药说。

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谢景初点了头。

和离前夕,沈药环视房中,突然意识到她对这个地方居然没有留恋,也没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

看向铜镜,沈药恍如隔世,她十七岁嫁进东宫,只不过四年时间,竟被折磨得形销骨立,苍白憔悴。

所幸,她即将离开这儿......

沈药昏昏睡去,莫名地,竟又回到了十七岁这一年。

或许是老天也怜惜她吧?

“哦?喜欢景初?”皇帝若有所思地望了过来。

“是啊,沈姑娘可喜欢太子哥哥了!”

五公主笑容戏谑,“沈姑娘经常给太子哥哥送各种糕点,都是她亲手做的,有一次她还不小心伤了手,一直说没事、不疼。不过嘛,那些糕点基本上都被我吃啦。”

她狡黠一笑,接着又道:“还有,前段时日太子哥哥丢了最喜欢的那只香囊,心情一直不好,沈姑娘还特意来问我,太子哥哥喜欢什么花纹图案,想要亲手为太子哥哥做一只香囊呢!”

随着五公主的讲述,谢景初皱起了眉头,他显然并不愿与沈药有什么牵扯,这些事情对于他而言只是负担罢了。

满堂宾客的视线则是纷纷落到了沈药的身上,或是好奇,或是戏谑。

人人都在等着听一件趣事,或是看一个笑话。

众目睽睽之下,沈药本是该觉得尴尬羞耻的,但因为上一世的遭遇,她又觉得习以为常,没什么大不了。

皇帝笑道:“原来你这样喜欢太子。不过想来也是,你从小跟着景初一起长大,必定是两情相悦的。若是如此,那便由朕做主......”

眼看着皇帝即将许下二人的婚约,沈药深吸口气,打断了他:“回陛下。”

“嗯?”皇帝看向她。

沈药眼眶微红,收敛心神,这一次,再也看向坐在尊位上的谢景初。

而是重重俯身,当着文武百官、天潢贵胄的面,额头叩在坚硬的地面,声音极为坚定,“臣女确实与太子殿下一同长大,但臣女敬重殿下,从未对殿下有过半点逾越的心思。”

此言一出,殿内有一瞬的寂静。

她没看见,座上谢景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皇帝半信半疑:“此话当真吗?”

沈药知道,今日皇帝是铁了心要将她嫁出去。

若是她不说出一个人来,皇帝是不会罢休的。

因此,沈药并未直起身,依旧俯首在地,虔诚道:“臣女心悦靖王已久,若是可以嫁给靖王为妻,臣女此生便再无遗憾了。”




金殿之内,一片哗然。

“靖王?”

“她竟然想要嫁给靖王......”

“嫁给太子多好啊,她怎么偏偏选了靖王?”

“难道她不知道靖王出了事?”

沈药听到了他们的议论,皇帝也好心劝她:“这只怕是委屈了你,朕还是从其他宗亲中为你挑一个合适的夫婿吧。”

可是沈药格外坚定:“臣女感念陛下怜惜之意,可是臣女早已在佛前发了愿,今生今世,非靖王不可。还望陛下成全。”

她将脑袋重重磕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靖王谢渊是皇帝同父同母的弟弟,在族中排行第九。

当初皇帝还只是个皇子,与诸多兄弟争抢储君之位,谢渊坚定地站在皇帝身边,屡次救皇帝于水火之中,一力扶持他坐上了皇位,后来东征西讨,平定动乱,扩张版图,立下赫赫战功。

年前,谢渊在西北作战,却突发昏迷,如今仍然躺在王府中,没有醒来的迹象。

大夫去看过,说或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这些,沈药全都知道。

她还知道,上辈子,出嫁后的第三年,谢渊醒了过来。

那年沈药的日子很不好过,她始终没有身孕,皇后为谢景初娶了侧妃。

比起沈药,侧妃更得谢景初的宠爱,东宫上下也都很敬重她。

谢渊醒来后,谢景初带着沈药和侧妃一起去靖王府看望叔叔。

回去时,侧妃故意设计,不等沈药,便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沈药不认得回去的路,希望其他人可以捎带着她回东宫,可是谢氏皇族都知道太子厌烦她,不愿得罪太子,因此没有一个人帮忙。

沈药几乎绝望的时候,身后传来虚弱却又悦耳的男子嗓音:“马车安排好了,过来吧。”

沈药难以置信地转身望去。

谢渊一身宽大玄色衣袍,坐在轮椅上,俊美面容苍白瘦削,见到她的表情,微微地笑了一下,“要不侄媳妇留在靖王府一起吃个晚饭?”

“不......”

沈药想要否认,可一开口,泪水竟然不受控制地落了满腮。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都欺负她呢?她究竟做了什么错事?她只是再也没有人撑腰而已,可她的家人,都是为了国家万民而牺牲的啊。

那些在心底积了很久的委屈,在谢渊跟前溃不成军。

谢渊似乎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帕子递给她。

沈药哭了多久,他就在一旁陪了她多久。

那次之后,沈药再也没见过谢渊。

可是这件事,她记了很久。

上方的皇帝蹙眉不语,还是一旁皇后柔声笑道:“既然沈家小女一心一意要嫁给九叔,还是成全了她的真心吧。”

皇帝看了看皇后,又看向面前地上长跪不起的沈药,终究还是答允下来,“罢了。”

他拧着眉,道:“你家中只剩下了你一个,靖王也是昏迷不醒,你们二人的婚事,便由宫中一力操办。”

沈药再度叩首,“多谢陛下恩典。”

她不愿再嫁给谢景初重蹈覆辙,谢渊是最好的人选。

一来,这两年谢渊昏迷不醒,沈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二来,上辈子,谢渊虽说最终醒来了,但是因为府上人照看不周,他的双腿彻底残废,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谢渊曾经给了沈药难得的善意,她也便愿意在他落魄的时候予以照看,至少,让他可以再度站起来。

等谢渊醒后,沈药便与他商议和离。

想来,他也并不想娶她的。

谢渊尚未昏迷、父兄尚未战死之前,沈药听他们说起过,谢渊应当是有一个心上人,只是没人知道那是谁。

另一边。

谢景初端坐桌前,盯着不远处的沈药磕头、请愿,说嫁给靖王。

不知为何,他的内心一阵莫名的烦躁。

“嫁给九叔,沈药真的笨死了......”

五公主嘟哝出声。

谢景初拧起了眉头。

五公主隐隐期待,“太子哥哥,你信不信,要不了几天,沈药肯定就后悔死了!”

谢景初冷冷扯了一下嘴角,“与我无关。”

......

宫宴过后,沈药回到了将军府。

回到阔别已久的院落与闺房,她倒头就睡。

不必再嫁给谢景初,终于回了家,沈药内心平静,接连睡了好几个安稳觉,精神养得很足。

没过几日,中宫皇后身边的项嬷嬷来了将军府,和声和气地对沈药道:“陛下将沈姑娘的婚事交给了皇后娘娘操办,皇后娘娘这几日一直在精心筹备,今日要选婚期,娘娘特邀姑娘入宫一同挑选。”

沈药不太想进宫,“婚期这事,我不太懂,皇后娘娘做主选一个吉日便是了,我都可以的。”

项嬷嬷笑道:“纵然是民间请期,男方选定了日子,也得征求女方的同意呢。沈姑娘,您还是去一趟吧,皇后娘娘也说好久没见你了,想和你说些体己话。”

沈药和皇后能有什么体己话?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皇后从来都不喜欢她。

可是嬷嬷言辞恳切,沈药拒绝不了。

入宫时正当迟暮,沈药跟着去往中宫主殿长秋殿。

夕阳余晖实在美丽,沈药垂眸,瞧着脚下余晖铺开的一地灿金色。

“见过太子殿下。”

突然,沈药听到了项嬷嬷恭敬问安的嗓音。

她怔愣中抬起头,谢景初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庞猝不及防映入了眼帘。

他身量高大,正一言不发地看过来,眉心下压,眸中带着冰冷的审视。

这种注视令沈药感到窒息,很快又低下了头,姿态疏离地福了福身,“太子殿下。”

谢景初不悦地蹙眉。

他知道,沈药喜欢他。

所以,沈药打听到了谢景初每天来中宫给母后请安的时辰,每每亲手做了糕点,掐着时辰到来,看似是偶遇,实际上,只是为了把糕点送到他的手上。

实际上,谢景初根本看都不看那些点心,不是扔了,就是赏赐给底下的人。

不过,今日沈药手上没有提食盒。

看来,她是为了来见他一面。

那天宫中家宴,信誓旦旦说不喜欢他,现在只怕是后悔了吧?

还故意伪装出这样疏离的模样......

谢景初啧了一声,道:“沈药,你这样,有意思?”




沈药微微一愣,有点没听明白,“殿下说什么?”

“既然你说了要嫁给九叔,那就没必要再缠着孤,”谢景初道,“你这样纠缠不清,只会让孤觉得恶心。”

沈药又是一愣,意识到谢景初这是误会了什么。

上一世这样的时刻有很多,沈药知道需要解释,可是她总担心自己解释得不好,担心谢景初会更加讨厌她,所以迟迟开不了口。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喜欢谢景初了,他如何看待她,有什么要紧?

因此,她抿了一下嘴唇,道:“太子殿下,我没有任何缠着您的意思,那天宫中家宴,我已经向陛下说得清清楚楚,我对殿下没有任何爱慕之情。”

谢景初挑眉:“是吗?那么今日,你是迷了路,所以到了这里,又恰好碰到了孤?”

“太子殿下,今日是皇后娘娘传我进宫来的。您不相信我,也该相信项嬷嬷吧?”

谢景初一愣,看向一旁。

项嬷嬷陪了个笑脸,“太子殿下,沈姑娘......的确是皇后娘娘传召的......”

这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不至于被沈药收买了说谎话。

所以,沈药今天真不是奔着他来的?

谢景初皱起了眉头,心头烦躁。

“臣女即将与靖王成亲,皇后娘娘操持婚事,今日邀臣女入宫挑选婚期。太子殿下若是这样都还不相信,不妨进去再问一问皇后娘娘?”

沈药说完,内心一阵舒畅,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谢景初却是莫名不爽,直勾勾地盯着她,道:“九叔昏迷不醒,太医说他或许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你嫁过去,一辈子都要守活寡。”

沈药心想,上辈子嫁给你,我不也到死都在守活寡吗?

她不卑不亢,甚至淡淡地笑了一下,回道:“有劳太子殿下挂心,只是正如我那日所说,我仰慕靖王殿下已久,只要能陪伴在靖王殿下左右,无论殿下是清醒或是昏迷,都心甘情愿。”

谢景初听完,沉下了一张俊脸。

沈药叫上项嬷嬷,“我们走吧,不要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谢景初停在原地,注视她的背影,眼前忽然掠过沈药那张的脸,不同今日的疏淡,他隐隐约约,看见沈药含羞带怯,嗓音轻柔,说着:“太子殿下,能嫁给你,我很高兴......”

可是沈药的脸很快如同水波荡漾开来,最终消失不见。

谢景初的心口莫名泛起一阵闷痛,好似有什么重要无比的东西正在迅速逝去。

-

长秋殿内,皇后已经等候多时,一见着她,立马扬起了和善慈祥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浅显,并不见得有几分真心。

她招了招手,“药药,你可算来了,快,到本宫身边坐。”

沈药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先姿态恭敬地行了一个周到的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依旧笑着,“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怎么就你一个人进来?”

沈药知道她说的是谢景初怎么没有一起,但她装了个傻,怅然道:“将军府只剩下了臣女一个,没有人陪着来。”

皇后的眸光闪了闪,又和气道:“好了,不提伤心事。来,瞧瞧日子。”

皇后面前桌上摊着一张宣纸,上面写了两个日期。

六月初三,十月十九。

十月十九,是上一世沈药与谢景初成婚的日子。

据说那是个好日子,然而那日却下起了暴雨,迎亲队伍被淋成了落汤鸡,大婚全程狼狈不堪。

后来时常有人议论,说是沈药是个不吉之人,更难听的,还有人说她会给皇室带来灾祸。

“依本宫看,十月十九是最好的日子了,不如,便挑这个?”皇后提议。

“多谢皇后娘娘,”沈药温温一笑,“可我总觉得六月初三更好。”

“如今已是四月,六月初三便成婚,是不是太仓促了一些?”

“是有些,但我想尽快嫁给靖王殿下。”说到这儿,沈药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谢景初也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殿内。

听清了这一句,脚步略微一顿,不自觉地磨了磨牙。

她就这么着急想嫁?

“景初也来了。”

皇后笑道,“正好,药药想六月初三成婚,可这日子实在太早了,还是定在十月的好。你来帮着劝劝,从小药药就最听你的话。”

谢景初瞥了一眼沈药,声音又冷又硬,“既然她着急嫁给九叔,我们又何必坏她的好事?真要是拖到了十月完婚,人家说不定在背地里骂呢。”

这话很不客气,并且尖锐。

还以为沈药会难堪或是伤心,但她却眉眼一弯,“太子殿下说得是。那么六月初三大婚,殿下也请赏脸来赴宴吧?”

谢景初眸色变得愈发幽沉危险,扯了扯嘴角,对皇后道:“儿臣还有事,先去忙了。”

“好,你也别忙得太晚,早些休息。”

谢景初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沈药也准备告辞,皇后忽然记起什么,“对了,药药。”

沈药望过去。

“你也知道,靖王如今昏迷不醒,到时候只怕没办法去将军府上接亲,得另外指派一个人代替,”皇后思忖着,“按照规矩,替他接亲的人得是没有成婚的,本宫想着,要不就让景初去?”

沈药想也不想,立马摇头,“太子殿下事务繁忙,臣女不敢劳烦。皇后娘娘还是另从宗亲中挑一个吧。瑞王世子就不错,他没有成亲,今年二十岁,已经弱冠了。”

要是让谢景初代替接亲,他指不定又要怎么讽刺她了。

皇后微微点头,“也好。”

回将军府的路上,沈药记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沈药的祖父是谢景初的骑射老师,时常带着沈药一起出入皇宫,所以,她与谢景初的确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从前他们无话不说,总是结伴偷溜出宫去玩耍。

有一年,二人在街上遇到了冲撞的马车,沈药及时推开谢景初,救了他一命,但是自己不幸被撞倒,左腿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青肿了一大片,连路都走不成。

那时谢景初急得满头大汗,攥着沈药的手,说:“我以后一定对你负责!”

从什么时候开始,谢景初开始疏远她、讨厌她的?

沈药记不起来。

上一世她总是因为这件事感到难过,一个人在夜里无声地流许多眼泪。

以至于后来,她不仅膝盖受伤的地方总是疼,眼睛也变得模糊浑浊了,光线不好,就看不清楚东西。

重活一世,沈药决定看开一点。

不必再去纠结谢景初为什么突然讨厌她,天底下除了生死,其他都不过是小事罢了。

婚期将近,宫中、靖王府、将军府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谢景初住在东宫,很难不看见那些刺眼的大红色。

接连几日心烦意乱,谢景初准备出寝殿,透一透气。

东宫却有客人到访,是他的堂弟,四叔瑞王的嫡长子谢长宥。

谢景初在书房见他,随口问:“进宫有事?”

谢长宥愉悦回答:“这不是九叔要成婚了嘛,皇后娘娘要在咱们宗亲里选一个人,代九叔去将军府接亲。”




谢景初敏锐地皱眉。

九叔没办法自己去接亲,这种事只能劳烦旁人。

若是沈药,多半是想让谢景初去。

她的那点儿小心思,难道他还不知道?

嘴上说着仰慕九叔、一心嫁给九叔,实际上,这些不过都是她用来吸引他注意的手段罢了。

今日谢长宥入宫,只怕是担心他不肯,特意请来做的说客。

早些年,谢长宥总是惦念着沈药,因为他很爱吃她做的糕饼。

只是谢景初是绝不会同意去将军府接亲的。

宫女奉了茶水进来,谢长宥接过,吹了吹,浅浅饮了一口。

他不开口,谢景初干脆皱着眉头,率先说道:“接亲此事,宗亲之中随便找个人便是了,孤没时间,也没兴趣。”

谢长宥略微愣了一下,抬起脑袋,疑惑地瞅他一眼,“可是......”

谢景初瞟向他,“什么?”

谢长宥吞下茶汤,挠挠头,斟酌着说道:“原本皇后娘娘的意思,太子哥哥尚未成婚,代九叔去将军府接亲是最合适不过的。”

谢景初发出嗤笑。

他说什么来着?

“但是沈姑娘说,还是不要劳烦太子,所以,皇后娘娘传我进宫,说到时候让我去就可以了。”

谢景初忽然一愣。

沈药说,不要他?

他的确厌恶沈药让他去接亲,可听说沈药当真不要他,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心生烦闷。

谢长宥观察着他的表情,这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他很努力地想了一想,道:“可能沈家姐姐觉得,哥哥平日里事务繁忙,若是要去接亲,也挺费神费力,不比我,只是个闲人,每天没什么事情可做。”

谢景初不言。

谢长宥感觉到气氛愈发古怪,手上这杯茶仿佛也跟着滚烫起来,他坐不住,干脆撂下杯子站起身,“哥哥,我还有些别的事,就先回去了......”

谢景初淡漠地嗯了一声,没有起来送客。

谢长宥往外走了两步,有些话忍不住想说,于是顿住,回过头,低声道:“哥哥,当初那件事......其实沈家姐姐也很无辜,你因为那件事讨厌她,对她并不公平。现在闹成这样,你并不开心,沈家姐姐也......”

“谢长宥。”

谢景初打断了他,眉心下压,语气透出隐隐的不悦,“不是说,有别的事忙?”

谢长宥不敢直视,低下头,闷闷说了声“是”,把剩下的话憋回肚子,离开了东宫。

-

不日,便到了六月初三,大婚的日子。

沈药醒来第一件事望向窗外。

日光熹微,天朗气清,没有一丝雨水。

她松了口气,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日子。

她下了床,洗漱、更衣、梳妆,乖乖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嬷嬷、丫鬟们从头到脚,细细张罗。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一遭,倒并不紧张,心中也没什么波澜。

就当走个过场。

一切准备就绪,谢长宥来了。

原本按照规矩,应当由沈家族中的兄弟先背着新娘子出门,可是将军府的男丁大都已战死在沙场上,唯一还活着的不过是个五岁孩童,别无他法,便一并由谢长宥代劳。

谢长宥背着沈药慢慢往外走,一阵欢笑道贺声中,他忽然小声道:“沈家姐姐,太子哥哥今日来不了。”

沈药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要在这大喜的日子提如此晦气的事儿。

“他......病了,自从那天我从宫中回来,哥哥便病了,到今日也尚未痊愈。宫里锁着消息,不许往外传......”

谢长宥似乎还要再说,沈药叹了口气,道:“长宥,我不关心太子殿下已经很久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有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人的眼睛长在前边,只能往前看。”

谢长宥一时如鲠在喉。

沈药很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声线柔和,“今日是我大婚,高兴一些。还有,下回再见,记得要喊我小皇婶。”

谢长宥低着眼睛,又觉得悲伤,又觉得高兴。

将军府外,锣鼓喧天。

靖王府的接亲队伍早已等候多时了。

这门亲事,是陛下指婚,又是在皇后操持之下办起来的,因此格外隆重。

但不知是否沈药的错觉,总觉得靖王府今日接亲,比上一世东宫接亲要盛大许多,好似王府等待今日已经有许多年。

由于靖王昏迷不醒,婚事一切从简。

过了一遍礼,沈药便被送去婚房。

经过院门,沈药眼角余光瞥见两边的守卫,右手均是轻轻放在腰间,那儿别着铁制的刀剑。

早就听说靖王府守卫严格,父亲曾告诉沈药,这也恰恰证明,想要谢渊的命的人很多。

婚房中宽敞雅致,一片大红喜色。

上一世,东宫装扮得远远没有这样喜庆,喝完了合卺酒,谢景初去接待宾客,留下沈药一个人。

他迟迟不回来,她在房中枯坐许久,被沉重凤冠压得脖子肩膀胀痛,喘气都艰难。

这一世必定不会这样了,沈药看向喜床。

谢渊双眼紧闭,仰面躺在床上。

谢氏皇族无论男女,常出美人。

相比谢景初美如冠玉,谢渊是另一种锋锐的俊美,泠泠的,带着攻击性,如同一柄没.入刀鞘的利剑。

“小的丘山,见过王妃。”

一个魁梧汉子守在一旁。

沈药知道他,谢渊身边跟了最久的副将,看来如今也兼顾着照料谢渊的职责。

他瞎了只左眼,平日都用皮质罩子遮盖,今日因为大婚,特意换成了红绸,看起来颇为喜庆。

外界总有些关于靖王府的传言,有人说丘山身高九尺,能生啖人肉。

这会儿,丘山微微垂下了脑袋,客客气气地对着沈药说话:“王爷昏睡已有大半年了,虽说消瘦了些,但其实一切都好......如今,每日早上要喂一遍药,如今天气炎热,隔一日便要擦洗一遍身子。”

沈药默然,丘山以为她误会了什么,忙道:“这些事都是小的来做,不必王妃操心!小的还在对面房中备了一张床,王妃可以歇在那儿。”

沈药却摇了摇头。

丘山略显局促,“那......王妃是想要换个院子住吗?”

自打王爷昏迷不醒,丘山安排过许多小厮丫鬟照看,可他们总是阳奉阴违,嘴上应得漂亮,实际上压根懒得喂药、擦身,想着王爷昏迷不醒,不能言语,也便敷衍了事。

当年恣意张扬的王爷得到过所有人的敬仰,可如今他陷入昏迷,成了“半个废人”,那些仰慕之心消失殆尽,只剩下了无尽的厌弃。

寻常丫鬟小厮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将军府出来的姑娘呢?

虽说嫁进王府,但说到底,她心中对王爷也是疏离的吧?

丘山这般想着。

“换院子更是用不着了。”

沈药开口,一把嗓音柔.软温和,如同三月里的澹荡春风,“我与王爷已是夫妻,没有分院子、分床一说。今夜起,我与王爷同床共枕。”

丘山一怔,满目震惊。

“天色不早了,卸妆梳洗吧。”

沈药温温一笑,说完转身离开。

她也便没有看见,床上,谢渊搭落在身侧的手指陡然弹动了一下。




梳妆台设在隔壁房中,看得出是新买的,楠木材质,做工精湛,通体泛着油亮的光泽。

台上摆着明净的菱花镜,以及一个雕花妆奁。

“姑娘今日大婚的模样王爷没能见到,好惋惜。”

沈药的陪嫁丫鬟青雀为她放下发髻,嗓音细细的。

沈药笑意轻淡:“没什么可惋惜的,世上美人如云,我算不上什么。”

她年方十七,谢渊整整长了她十岁。

这多出来的十年里,谢渊见识过的美人多如云烟,或妩媚,或娇俏,沈药的这张脸,一定平庸极了。

何况,即便佳人环绕,谢渊也是多年未娶。

据说,他是心有所属。

沈药很难想象,能叫堂堂靖王深爱至此的女子,究竟是怎样惊人的美貌?

梳洗之后,沈药换上了月白色的寝衣。

丘山已翻出崭新的枕头、锦被,铺在谢渊身旁。

一切妥当,众人人识趣地退了下去。

沈药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在谢渊身旁躺下。

喜床足够宽敞,二人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沈药闻到草药香气,感受着谢渊身体传递过来的阵阵热意。

与父兄一样,谢渊常年锻炼,体温总要偏高一些。

沈药侧过身。

此刻夜色浓重,月光微弱,可是喜烛烧得正好,映得满室亮堂。

暖色的烛光之下,沈药凝视谢渊的侧脸。

整体骨相锋锐,如山峦起伏,睫毛黑而浓密,落下一层薄薄阴翳。

由于长久昏睡的缘故,谢渊唇色偏淡,下颌有淡青色的胡茬。

沈药凝视片刻,轻轻开口:“真的很不好意思,在你昏迷的时候说要嫁给你......”

不远处“啪哒”的一声,爆了朵烛花。

沈药顿了一下,“但是我保证,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会做好这个靖王妃的。”

-

相比靖王府的喜庆,东宫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太子病了好些日子,太医看过,药也喝着,却总不见好。

皇后不高兴,时常训斥,东宫上下最近人心惶惶,低着脑袋小心办事,来往不敢言谈。

谢景初对此一概不知,躺在床上,头脑混乱。

他梦见大婚,新郎竟是他自己。

这天大雨倾盆,他的鞋袜与衣摆都湿漉漉又脏兮兮,难受得要命。

进入婚房,谢景初一眼看见沈药端坐在喜床上。

乌发尽数梳到头顶盘作发髻,戴上了奢华精致的凤冠。

一身嫁衣火红,绣着白鸟云霞,烛灯之下,流光溢彩。

这嫁衣是她自己的手艺。

将军府的小女儿会骑马射箭,也会书画女红。

此刻,她双颊绯红,垂首浅笑,两侧的梨涡盛满了甜意。

谢景初看着她许久挪不开眼,完全忘却了那场烦人的雨,只听见自己心口越来越快的跃动声。

猛地惊醒,谢景初眼前昏黑,只看见头顶石青色的纱帐。

他浑身上下汗水黏腻,缓了好久的神。

“太子殿下醒了?”

贴身侍从从外边进来。

谢景初开口,嗓音有些沙哑,问:“什么时辰了?”

“戌时末了,殿下。皇后娘娘也快从靖王府回宫来了。”

靖王府。

谢景初突然撑起身,“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月初三,是靖王迎娶将军府女儿的日子。”

谢景初愣了一愣,眼前又浮现出沈药身着喜袍莞尔而笑的模样,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剜了下,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

“皇后娘娘到。”

门外传来通禀。

不多时,皇后在嬷嬷搀扶下款步而来。

见着谢景初,她不由得面露欣喜,“景初,你好些了?”

谢景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侍从燃起了近前的蜡烛,皇后瞧着谢景初脸色不大好,也不知是否还在病中的缘故。

她在床沿坐下,缓声开口,“今日靖王与沈家丫头的大婚办完,本宫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今后本宫一心要盯着的,便是你的婚事了。”

谢景初微微一愣,“儿臣......”

“你是东宫太子,又已年过弱冠,你父皇常常与本宫念叨你的婚事,满朝文武也都盯着呢。”

皇后轻轻打断他,面带慈祥微笑,“等你身子好些了,本宫便为你安排。京中世家贵女那么多,到时候我们慢慢地挑,总能有合适的。温雅娴静的,知书达礼的,个个都比沈药好得多。”

听到她的名字,谢景初感到心口抽痛了一下。

而说起这个,皇后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当初你年纪小,正是该用功的年纪,那沈药却总是扯着你玩耍,甚至偷溜出宫,险些受了伤。那时起本宫便不喜欢她。

“这些年你专心政事,她却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本宫实在想将她撵出宫去。只是她背后有个将军府,本宫不能不给几分颜面......如今沈家那帮人都死光了,她已没什么用处,好在她识趣,没再厚着脸皮非要嫁给你。

“说起那靖王府,却也不是什么福地洞天。靖王昏睡不醒,王府都被那帮亲戚弄得乌烟瘴气,若不是本宫镇着,婚事哪有这般容易?今后,沈药可有苦头要吃。”

谢景初说不出话。

皇后吐露完,心情愉快许多,站起身来,“好了,你早些歇息吧,尽快养好身子,本宫安排,叫你见一见那些女孩子们。有母后在,这太子之位,你必定坐得稳稳当当。”

-

翌日,天色尚未大亮,沈药便醒了。

青雀进来为她梳头发,瞧了瞧她的脸,“王妃没睡好么?”

沈药迟缓眨眼,“认床。”

而且身边躺着个男人,她不适应,没怎么睡好。

她看看菱花镜中自己,揉了揉眼皮,道:“青雀,梳个同心髻吧,待会儿我们......”

“王妃醒了吧?”

门外传来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沈药侧目,见是个衣着体面的嬷嬷。

她也不行礼,张口说道:“周舅母的意思,大婚第一日,叫王妃去见一见。”

沈药听说过靖王府的状况。

谢渊与当今皇帝一母同胞,都是淑贤皇太后所生。

太后娘娘本家姓薛,底下有一双弟妹,妹妹嫁入侯府,远在扬州,弟弟参军,跟着谢渊征战沙场,为救谢渊而死。

大概是心中有愧,谢渊将舅舅的妻儿接入了王府。

周舅母,便是薛将军的发妻。

谢渊常年在外征战,顾不上王府,周舅母便自告奋勇接了管家的差事。

也就是说,如今靖王府,是周舅母“做主”的。

沈药还听说,周舅母原本属意,想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谢渊,当初提过,谢渊没同意。

而如今,沈药嫁了进来。




青雀皱起眉毛,替沈药打抱不平,道:“王妃这才刚起,怎么就这样着急催促过去?”

嬷嬷哼了一声,“是,王妃是出身将门,身份尊贵,又是陛下亲口指的婚,也怪不得,不将周舅母这寡母放在眼里了。”

青雀一愣,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说是这个意思了?”

“姑娘连自己是什么意思都说不清,那还是不要说了!”

嬷嬷三言两语,利落地堵了青雀的嘴,转向沈药,“王妃,您说呢?”

派来这么个牙尖嘴利的嬷嬷,周舅母是铁了心,要在新婚第一天给沈药一个下马威。

迎着嬷嬷锐利的注视,沈药只是笑了一笑,“是得去给周舅母请安。”

她语气温和又平静,请安二字却有些扎耳朵。

嬷嬷低了低眼睛,“王妃误会了,不是请安,只是去见一见。”

沈药却好似没听见这句,“薛将军为救王爷牺牲,他的遗孀理应得到所有人的尊敬,我也很佩服周舅母,今日过去请安,在情理之中。”

看着嬷嬷被这话唬得开心,表情都得意起来,沈药勾了勾嘴角,继而道:“所以,烦请嬷嬷进宫一趟吧。”

嬷嬷疑惑,“进宫?”

沈药微笑着点头,“是啊,嬷嬷入宫禀明,周舅母遗孀为大,我得先给舅母请了安,才能去拜见陛下与娘娘。”

嬷嬷怔了怔,有点儿心慌。

且不说她能不能进得了宫门,先见周舅母,再见陛下娘娘,这话她只怕是刚说完,人头就要落地了。

大不敬的,她怎么敢!

刚才的嚣张气焰弱下来,嬷嬷赔了个笑脸,“王妃说笑了,自然是以陛下娘娘为尊。”

沈药依旧笑着,“既然你明白,便回去告诉周舅母,我忙完了自然会去见她。”

嬷嬷半晌找不出别的话可讲。

将军府的孤女,看起来娇娇柔柔,却一点儿也不好欺负。

她灰头土脸哎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沈药继续梳妆。

青雀小声问她:“王妃,真要去见周舅母?”

沈药拨弄着桌上珠钗,仔细挑选,“毕竟是舅母,也的确是烈士遗孀,肯定要见啊,但是,得由我来决定什么时候去,而不是她。”

这是主动权掌握在谁手里的问题。

若是刚进门就低人一头,将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这些是嫂嫂教给沈药的。

嫂嫂出身于一个妻妾儿女成群的百年大族,用大嫂的话来说,什么牛鬼蛇神、阴谋诡计,她都见过,后宅血雨腥风,完全不逊色于父兄经历的战场。

嫁给兄长后,家中没人玩那些宅斗,嫂嫂闲着没事,便来找沈药说教。

沈药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嫂嫂几乎是倾囊相授。

上一世沈药没用上那些,有时候想想怪可惜的。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梳洗完,又叫人套好了马车。

沈药带了青雀和另一个王府的丫鬟银朱,向外走去。

“没醉!老子没醉!还能再喝三大坛!”

正要上马车,沈药听到一阵吵嚷声响。

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陌生马车停在门外,两个酒楼小二打扮的,从马车上扶下来个年轻人。

那青年锦衣华服,头顶的青玉发冠有些歪了,袖口都沾着酒水。

他醉醺醺的下了地,勉强站稳身子,一巴掌扇走了手边的小二,骂道:“知道老子是谁吗?靖王是我表哥!太后娘娘亲眼看着我长大,我连陛下的面都见过!”

小二捂着脸不敢反驳。

众人也都好声好气地哄着劝着。

沈药皱了一下眉头,去问银朱,“那是王爷的表弟?”

银朱颔首,“是。”

沈药听说过,薛遂川,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喜饮酒,好狎技,是秦楼楚馆的常客。

昨日她与谢渊大婚,薛遂川醉卧美人膝,并没有回来参加。

谢渊究竟是养了一帮什么亲戚在王府上?

她无声地叹口气,径直爬上马车去了。

却不知,薛遂川隔着花树缝隙,瞧见了她。

那一张玉白娇嫩的脸庞映在他眼里,仿佛石子坠入池中,朦胧醉意荡漾着散开,浮现出清晰的惊艳之色。

薛遂川搓了搓脸,扯过一旁小厮,问:“那姑娘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小厮没见着人,但认出了马车,“那是刚过门的靖王妃。”

“靖王妃?”

薛遂川皱皱眉头,迟钝地记起来,好像昨天表哥是成婚了。

看着马车逐渐驶远,薛遂川自言自语,“可是表哥昏睡不醒,她一个人,肯定圆不了房啊。”

想到有意思的,薛遂川心情愉悦,勾起了嘴角。

-

沈药进宫,先去拜见皇后。

原本新婚第一日是要给父母奉茶,但先帝与淑贤皇太后都已过世,长兄如父,沈药便来给帝后请安。

沈药算着时辰,这会儿,诸位妃嫔刚给皇后请过安回去,前边的早朝快要散了,她与皇后坐着聊会儿,皇帝也便来了。

只是她漏算了一样。

在门外,沈药撞见了谢景初。

她记起来,昨日谢长宥说谢景初病了,怪不得今日没去上朝。看起来,谢景初是削瘦了些,面上仍有病容。

他垂头看着墙角,不知在找东西,还是在等人。

沈药觉得,不管是什么,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考虑到礼数,她停了下脚步,道了一声,“太子殿下。”

谢景初抬起头,微微一愣。

盛朝女子一旦出嫁,便要盘头发。

沈药今日便将头发挽了起来,发髻堆叠在头顶,戴了玉簪花钗。

昨夜梦中沈药凤冠霞帔的模样与此刻重叠,而又晕开。

这会儿,她没有对他笑,神情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沈药何曾对他这样过?

谢景初觉得心烦,嗓音沉着,“沈药,嫁给九皇叔,你很得意,对不对?”

沈药摇了摇头,“不对。”

谢景初眸光轻颤,所以,她并不开心?

他正要说什么,沈药却板着脸,道:“你应当唤我一声小皇婶。”

谢景初一怔,迟了半拍意识到,她说不对,指的是称谓不对。

沈药更是端起了一副长辈的架子,教训道:“刚才直呼我的名讳,你实在太没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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