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幕琴音我第一次见到程默是在市音乐厅的后台。
那是个阴沉的下午,雨水敲打着玻璃穹顶,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我刚刚结束一场独奏会,肖邦的《雨滴前奏曲》还残留在指尖,潮湿而忧郁。
“林老师,这位是新来的调音师,程默。
“经理领着一个高瘦的男人走进休息室,“听说您对上次的调音不太满意?
“我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愣住了。
程默的眼睛——那是一双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
灰白的虹膜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玻璃,倒映不出任何影像。
他拄着一根折叠手杖,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喧嚣隔绝。
“您好,林老师。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我听过您所有的唱片。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
一个盲人调音师?
这简直荒谬。
钢琴调音需要精准到分毫的听力与手感,而这个人——“您刚才演奏的降D大调前奏曲,“程默突然说,“中段的踏板可以再轻一些。
肖邦的原稿上标注的是半个踏板,但大多数演奏者都忽略了这一点。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他说得对,那正是我一直在琢磨的细节。
“你怎么——““声音。
“他微微侧头,像是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振动,“琴弦的振动会通过地板传到我的脚尖。
每个音符都有自己的...形状。
“经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程先生虽然视力有障碍,但在业内很有口碑。
如果您不满意——““让他试试吧。
“我听见自己说。
程默走向钢琴的动作流畅得令人惊讶。
他的手指抚过琴盖,像是在问候一位老朋友。
当他打开琴箱时,那双看似无用的眼睛仿佛突然有了焦点——不,不是通过眼睛,而是通过指尖,通过耳朵,通过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与钢琴交流。
我看着他工作。
他的动作精确而优雅,每一个调音扳手的转动都恰到好处。
有时他会停下来,将耳朵贴在琴弦上,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阴影。
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他能看见——看见午后的阳光如何穿过雨帘,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好了。
“四十分钟后,他合上琴盖,“请您试试。
“我弹了一段《月光》。
音色纯净得几乎刺痛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