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温柔的抚摸给叫醒的,头发上传来熟悉又陌生的触感。
猛地睁眼,对上聂淮远关切的目光,他的手僵在半空,轻声道:“囡囡已经退烧了,医生说她脱离危险了。”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囡囡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手臂缠着雪白的绷带。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陆沉冷漠的脸、囡囡的哭喊、刀片划开皮肤的瞬间……我猛地坐起身,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聂淮远赶紧扶住我,欲言又止:“小晚,陆沉他……别跟我提他!”
我打断他的话,声音尖锐得连自己都吓一跳。
他叹了口气,递来一杯温水,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早已嘶哑。
我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心下了然,他是连夜乘坐国际航班来到这里的。
聂淮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不紧不慢的剥着青皮橘子,他垂眸理干净果肉上细密的经络,他将剥好的橘子推到我面前,指尖残留的柑橘清香混着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小晚,我们一起去英国吧。”
不等我拒绝,他温柔地牵住我的衣角,循循善诱:“我不奢求你爱我,我只是想成为你和囡囡最信任的家人。”
他顿了片刻,又继续道:“我知道你骄傲又倔强,可是是时候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了。
二十二岁那一年我错过了机会,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我不同意!”
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病房门口出来,陆沉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西装歪斜,眼底布满红血丝。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目光死死地盯着聂淮远牵着我衣角的手。
聂淮远不慌不忙地松开手,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顺手将橘子皮整理好放进垃圾桶,动作优雅利落。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陆沉充满戾气的眼神,语气却依旧温和有礼:“陆总,这似乎不是您能决定的事。
我在询问小晚的意见。”
“苏晚是我妻子,囡囡是我女儿!”
陆沉怒吼着冲进来,带翻了一旁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我揉进身体里,“你不能跟他走!”
我被他抓得生疼,用力挣扎却无法摆脱,心底的失望和愤怒再次翻涌上来:“陆沉,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红着眼睛,声音里满是嘲讽,“当初你把我们母女俩的尊严踩在脚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陆沉的动作一滞,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但很快又被偏执和疯狂取代,他拿出一张公正单,信誓旦旦:“囡囡的名字,我想好了,叫陆念安,她就是我陆沉的女儿!
我已经找律师签订了协议,我的就是她的!
我会弥补一切,我会把安安宠成全世界最骄傲的小公主!”
陆沉将那份还带着墨香的公证单在我眼前晃了晃,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混着他急促的喘息。
“你看,”他的手指重重戳在“监护人”一栏,指甲几乎要将纸面戳破,“陆念安,寓意是一生平安喜乐。
从今天起,全陆氏集团的资源都归她调配。”
他的眼底充斥着偏执与疯狂,却又在听到病床上小人儿的呓语又转为温柔。
陆沉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囡囡手臂上的绷带,像是怕惊醒什么稀世珍宝。
可囡囡刚睁开眼,看清眼前人是谁,便如受惊的小鹿般剧烈挣扎,爆发出刺耳的尖叫:“不要!
不要!”
她拼命挣扎,往我怀里缩,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妈妈!
赶走坏人!”
陆沉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还保持着抚摸的姿势,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发出破碎的呜咽。
“囡囡,是爸爸啊……”他声音嘶哑得可怕,试图靠近,却让囡囡哭得更加凄厉。
聂淮远快步上前,将我和囡囡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陆沉,你还不明白吗?”
他指着囡囡颤抖的小身子,“你亲手在她心里种下恐惧,现在却妄想用这些东西弥补?”
而我也一边轻拍着囡囡的后背,一边对陆沉怒目而视:“你走吧,我们不欢迎你!
别逼我叫保安!
“聂淮远的西装外套带着薄荷香裹住我们,他挡在我身前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墙。
陆沉僵跪在原地,指尖还悬在距离囡囡半寸的地方,公证单边缘被攥得发皱,“陆念安”三个字洇着水渍,逐渐成为一团分辨不清的墨团。
“我不走!”
他突然嘶吼出声,桃花眼布满血丝,“我是她父亲!”
话音未落,囡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小脸涨得青紫,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我慌乱地给女儿顺气,聂淮远已经按下紧急呼叫铃,转头时目光如刀:“陆沉,你想害死她吗?!”
陆沉如遭雷击,瘫倒在地。
他看着护士冲进病房给囡囡输氧,看着我红着眼眶安抚女儿,颤抖的手在空中虚抓了几下,最终无力地垂落。
走廊传来保安跑动的脚步声,他却固执地往床边蹭了半步,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囡囡...爸爸给你买了会说话的小兔子……出去!”
我抓起床头的水杯砸向他,玻璃杯在他脚边炸开,“你的出现都让她痛苦!
陆沉,你真的爱她吗?
爱就是用刀片划她的手?
就是在所有人面前叫她野种?”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抱紧女儿,感受到她小小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陆沉盯着地面的碎玻璃,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
他笑出了眼泪,伸手去捡那些锋利的碎片,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公证单上。
“我真的会弥补你们的,安安……爸爸爱你啊……”聂淮远趁机示意保安将他架走,离开前,我听见他沙哑的哭喊穿透层层人声:“苏晚!
我把命给你!
求你……别走!
别带走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