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的手一抖,药粉撒了半坛。
他刚要往怀里摸短刀,苏蘅已抢步上前,石灰包精准地砸在他腕间。“拿下!”她转身对衙役们喊,目光扫过满地酒坛,坛身还沾着没擦净的浆糊,那是粘补契纸时留下的痕迹。
当铁链套上疤脸脖子的刹那,苏蘅蹲下身捡起那包药粉。
药末细白如霜,凑到鼻端有股苦杏仁味,果然是砒霜。
她把药包收进袖中,又掀开供桌下的草席,半卷被撕成碎片的契纸露出来,碎片边缘还沾着没干的浆糊,正是柒拾贰号旧契的残页。
“带走!”王典史的声音从庙外传来。
他提着灯笼走进来,光照在苏蘅沾着草屑的衣摆上:“你倒比我这当典史的还利索。”
苏蘅把契纸碎片收进随身的木匣,指腹擦过匣上的铜锁,这是她特意让人打的,钥匙只有她自己有。“他们要毁的不只是一张契。”她抬头看向王典史,烛火在她眼底晃出两点光斑,“是要把李大娘的公道,连泥带土埋进地里。”
王典史没接话,只是冲衙役挥了挥手。
当犯人们被押着走出庙门时,东边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
苏蘅站在庙门口,看着晨雾里晃动的火把,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急促的,像擂在人心上的鼓点。
她的手指下意识攥紧木匣的铜锁。
马蹄声越来越近,混着晨雾飘来若有若无的官靴踏地声。
张文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捧着件外袍要给她披上,却被她抬手拦住。“去看看是谁。”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目光却紧紧锁着雾气弥漫的官道。
马蹄声撞碎晨雾的刹那,苏蘅摸出袖中那半片被烧过的契纸。
纸角还带着焦痕,却在她掌心暖得发烫。
她低头整理着木匣里的证据,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后颈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这一次,来的是谁?
又带着怎样的风波?
马蹄声撞碎晨雾的刹那,苏蘅袖中那半片焦痕未消的契纸几乎要灼穿掌心。
她望着官道尽头翻涌的雾团,喉结动了动,这是第三次在紧要关头听见这种急如擂鼓的马蹄声。
上回是县丞带人来抢税银案的卷宗,再上回是乡绅的护院堵在破屋门口要烧地契。
可这回。。。她摸了摸腰间木匣的铜锁,锁芯里卡着的契纸碎片还带着疤脸掌心的汗渍,“若来的是想灭口的。。。”
“吁,”
一声马嘶刺破晨雾。
当先那匹乌骓马前蹄扬起半尺高,银鞍鞯在初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马上人翻身落地时带起一阵风,苏蘅闻见清冽的松香,不是乡绅身上的沉水香,也不是县太爷案头的龙涎香,倒像极了她在州府卷宗里见过的“监察御史”官印上的墨香。
“苏典吏。”
声音比晨雾更清透,带着点北方官话的硬朗。
苏蘅抬头,正撞进一双沉如深潭的眼睛。
来人身着玄色翟纹官服,腰间玉牌刻着“裴”字,正是半月前州府急递里提到的“巡按淮东盐漕”监察御史裴砚。
她下意识要行揖礼,却被裴砚抬手拦住:“昨夜收到王典史的八百里急报,说破庙有伪契作坊。”他目光扫过她怀里的木匣,“可还缺什么?”
苏蘅喉间发紧。
半月前她替王典史整理盐引亏空案牍时,曾将伪契案的蛛丝马迹夹在《两淮漕运考》里呈给州府,原想着要辗转两月才能递到京城,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