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熄灭时,丁佳妮的肩带已被冷汗粘在皮肤上。
温嘉良的西装领口还别着摄影师硬塞的胸花,人造玫瑰的花粉蹭在他锁骨上,像道不真实的吻痕。
他们只拍了两张合影:第一张温嘉良的手指在她腰后悬着,像在触碰一件易碎品。
第二张丁佳妮的下巴抵在他肩窝,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阴影……
摄影师说这是“最有故事感”的一张,却不知道故事里全是未说出口的协议。
选片室的落地灯把相纸照得透亮,丁佳妮盯着自己的单人照,化妆师给她贴的水钻在眼角碎成星河。
影楼老板的电话就在这时打进来,声音里裹着兴奋的颤音。
“肖女士,您站在旋转楼梯那张,裙摆扬起的弧度简直像在云端跳舞!”
她摸着相框右下角的烫金小字“献给所有在时光里寻找出口的人!”
“只展示我的照片?”她对着电话笑了,指甲划过温嘉良在合影里紧绷的肩线……
“那就把他P掉吧,反正他看起来像被绑架的新郎。”
老板连声应和,背景里传来相框碰撞的脆响,像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声音。
看房那日的阳光带着初秋的燥,售房小哥的领带在胸前晃成鲜艳的标点符号。
“这套房子首付分期最划算,周边重点小学……”
温妈妈的手在丁佳妮手背上拍了拍,掌心的纹路里嵌着洗不掉的土豆粉末。
“凤儿你看,主卧飘窗能放婴儿床。”
丁佳妮望着窗外正在拆除的旧广告牌,铁皮撞击声混着售房小哥的推销词。
温嘉良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袋里的钥匙……
那是祖宅的铜钥匙,钥匙环上还刻着爷爷的名字。
当听到韩小梅说要卖掉祖宅时,她忽然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像咽下了所有反对的话。
“就买五楼吧。”
丁佳妮突然插话。
“我喜欢爬楼梯时能看见梧桐树的影子。”
温嘉良转头看她,阳光正从她发间漏下来,在睫毛上织出细碎的光。
忽然想起档案里她的辍学申请,班主任评语写着“早熟得让人心惊”。
布置婚房那天,江丽红把粉色气球系成心型。
氦气罐的嘶鸣声里,王小丽举着“囍”字贴纸惊呼:“彩凤你看,温先生在给气球画笑脸!”
丁佳妮转身时,正看见温嘉良蹲在地上,马克笔在蓝色气球上划出歪扭的弧线,袖口沾着金粉,像偷穿了童话里的铠甲。
“其实你该……”
“停!”
丁佳妮把“早生贵子”的抱枕砸过去,却看见他接住时眼底的笑意,那是拍婚纱照时从未有过的温度。
阳光穿过气球群,在他脸上投下七彩光斑,她忽然想起水笙说的“有些选择像上船”。
却第一次觉得,或许这艘船的甲板上,也能种出带刺的玫瑰。
深夜的新房里,气球在空调风里轻轻摇晃,丁佳妮摸着腕间的红绳手链……
是温妈妈亲手编的,绳结里藏着颗转运珠。
温嘉良坐在沙发上整理购房合同,台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却不再像最初那样生硬。
“那个……”
她忽然开口,指甲划过抱枕上的刺绣,“谢谢你今天陪我同学吃饭。”
他抬头时,台灯的光在镜片上闪过,看不清表情。
“该谢的是你。”
手指划过合同里的“肖彩凤”签名,墨迹还没完全干透。
“其实你可以……”
“打住!”
她笑着扔过去个玩偶,却在他接住时看见,他无名指根部有层薄茧,是握枪磨出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