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安泽第一个表示反对，语气严厉，“张枫！这不是实验室！这是人命关天！”
“你这种非常规的操作，没有循证医学证据支持，风险太大了！”
“万一在治疗过程中，病人出现严重的并发症，比如出血、感染、或者血液动力学不稳定，谁来负责？！”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手指几乎要戳到张枫脸上。
“安老师，我明白你的顾虑。”张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视着安泽的眼睛。
“但现在的情况，常规治疗效果不佳，MARS又用不了，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难道眼睁睁看着病人恶化下去？”
“风险是存在，但我们不能因为害怕风险，就放弃尝试！我们可以严密监测，一旦出现问题，随时调整或者停止！”
“说得轻巧！严密监测？问题一旦发生，可能就是致命的！”安泽毫不退让，脸色铁青，“你这是在拿病人的生命冒险！”
“不！我是在为病人的生命争取机会！”
张枫的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寸土不让，“按照现在的趋势，不搏一把，他生还的几率只会更低！”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充满了火药味。
赵家铭一直沉默地听着，锐利的目光在张枫和安泽之间来回扫视。
安泽的顾虑是稳妥和经验之谈，符合常规医疗原则。
但张枫的提议，虽然大胆，却是在绝境中寻找生路，体现了年轻医生的锐气和创新思维。
而且，张枫的分析有理有据，并非完全的空想。
赵家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几秒钟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有力：
“安泽的顾虑有道理，风险必须充分评估。”
安泽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是，”赵家铭看向张枫，眼神锐利，“张枫的提议，我认为值得一试。”
安泽猛地抬头，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主任？！”
“张明的病情等不起。”赵家铭打断他，“我们不能墨守成规。既然常规手段效果不好，那就必须寻找突破口。”
他转向张枫，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张枫，这个改良版的CRRT方案，你提出来的，就由你来主导负责！”
“我？！”张枫也有些意外。
“对，就是你。”赵家铭语气不容置疑。
“从方案制定、设备参数调整，到治疗过程的监测和应对，你全权负责。安泽，你负责协调资源，配合他。”
这话一出，安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赵家铭看着张枫，加重了语气：“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面。”
“你必须全程在场，一步都不能离开！”
“治疗过程中，病人有任何风吹草动，任何指标的异常波动，你都要第一时间判断和处理。”
“如果出现控制不了的严重情况，或者你判断风险大于收益，必须立刻停止治疗！听明白了吗？”
“明白！”张枫挺直了脊背，眼神坚定，“主任放心，我一定死死盯住！这锅，我背了！”
“好。”赵家铭点了点头，“那就立刻去准备！时间不等人！”
“是！”
张枫转身就走，步伐坚定。
安泽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最终一声冷哼，也转身去安排护士和设备。
ICU里，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护士们接到指令，迅速行动，将CRRT机器推到张明床边，连接管路，准备预冲。
张枫则拿着笔和记录单，根据张明的体重、肝功能、凝血状况、内环境等一系列参数，飞快地计算着置换液的配方、血流速度、跨膜压等关键参数。
他选择了一种特殊的高通量、高吸附性能的血液滤过器，这是整个“改良版”方案的核心。
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张枫下达指令。
护士按下启动按钮，暗红色的血液缓缓从张明的血管引出，流进CRRT的管路，通过那个特殊的滤器，再缓缓输回体内。
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监护仪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半小时。
张明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张枫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但眼睛依然像鹰一样盯着屏幕上的每一个数字。
突然！
“嘀嘀嘀——嘀嘀嘀——”
监护仪发出急促的报警声！
血压！
病人的血压开始下降！
120/80… 110/70… 100/60… 还在往下掉！
“血压掉了！95/55！”护士急促地报出数值。
安泽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脸色煞白，厉声道：“我就知道！快！停掉机器！马上停掉！”
他伸手就要去按停止键。
“等等！”张枫一把拦住他，眼睛死死盯着监护仪和CRRT机器的参数，“别停！”
“你疯了？！血压都掉成这样了还不停？想让他死吗？！”安泽几乎是吼出来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这不是机器的问题！”张枫语速极快，大脑飞速运转。
“这是血液流出体外循环，加上滤器吸附了部分血管活性物质，以及可能的炎症因子清除后血管扩张导致的！这是治疗初期可能出现的反应！”
他迅速下达指令：“把血流速度减慢三分之一！立刻静脉推注一支白蛋白！快！”
护士愣了一下，看向安泽。
安泽也犹豫了，张枫的解释听起来有道理，但病人的血压还在往下走……
就在这时，赵家铭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他一直在办公室通过远程监控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听张枫的！执行！”
有了主任发话，护士不再犹豫，立刻调整了CRRT的血流速度，另一名护士则飞快地抽吸白蛋白，进行静脉推注。
安泽紧握着拳头，死死盯着监护仪。
如果张枫判断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张枫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脏砰砰直跳。
理论上是这样，但每个病人的反应都不同……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血压，停止了下降。
90/50…… 稳定住了。
又过了几十秒。
92/52……
95/55……
缓慢地，但确实地，开始回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