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在回升！”护士惊喜地喊道。
张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赌对了！
安泽看着缓慢回升的血压数字，嘴唇紧抿，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退后了一步。
赵家铭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传来，带着赞许：“干得不错，张枫。继续密切监测，有情况随时汇报。”
“是，主任！”张枫应道。
夜深了。
ICU的灯光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但窗外的墨色却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张枫靠在护士站的台子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中央监护仪上属于张明的那一排排跳动的数字。
血压稳定在100/60 mmHg左右，心率也还行，呼吸机支持下，氧饱和度维持得不错。
CRRT机器安静地运转着，暗红色的血液在管路里缓缓流动，带走身体里的毒素和多余的水分。
改良版的CRRT，暂时看，效果还行。
至少，稳住了局面。
安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也许是去休息室眯一会儿，也许是去处理其他病人。
ICU永远不会只有一个危重病人。
张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灌了一大口冰咖啡。
提神。
他必须保持清醒。
这台改良的CRRT是他力主上马的，虽然得到了赵家铭主任的支持，但风险，他是第一责任人。
更重要的是，张明还那么年轻，他父母那种期盼的眼神，他忘不了。
“嘀嘀嘀——嘀嘀嘀——”
尖锐的报警声再次划破ICU的宁静！
不是血压，不是心率。
是脑电监护！
张枫猛地站直身体，视线瞬间锁定张明床头的监护设备。
脑电图上出现了异常的尖波！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旁，只见原本安静躺着的张明，眼球开始不自主地上翻，嘴角微微抽搐，四肢也出现了轻微的、不协调的抖动！
“不好！肝性脑病！”张枫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急促。
血氨！一定是血氨又升高了！或者其他毒素累积，刺激到了大脑！
“快！咪达唑仑5mg，静推！”张枫迅速下达医嘱。
“准备喉镜！气管插管！保护气道！”
随着抽搐加剧，病人的自主呼吸会受到抑制，呕吐物误吸的风险极高，必须立刻建立人工气道！
护士们立刻行动起来，推药、准备插管用物，动作迅速而熟练。
孙小伟也闻声赶了过来，他刚处理完另一个病人。
“怎么了？张枫？”
“肝脑！准备插管！”张枫一边快速检查着张明的瞳孔，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
瞳孔反应还行，但抽搐越来越明显了。
咪达唑仑推进去，抽搐的幅度稍稍减弱了一些，但没有完全停止。
“镇静效果不好！再加点丙泊酚！准备给肌松药！”张枫再次下令。
必须尽快控制住抽搐，同时完成插管。
孙小伟已经拿起了喉镜和气管导管，站在床头，准备接手。
“我来插！”孙小伟沉声道。
张枫点头，退开一步，让出位置，但眼睛依然紧紧盯着张明和监护仪。
“CRRT参数调整！”张枫转向旁边的护士。
“加大透析液流速！把超滤率也适当提高！增强毒素清除！”
改良版的CRRT虽然不能完全替代MARS，但现在，必须把它清除毒素的能力开到最大！
护士立刻在机器上进行操作。
孙小伟的插管过程很顺利，动作麻利，很快就将气管导管稳妥地置入了张明的气道内。
连接呼吸机，调整参数。
随着镇静和肌松药物的作用，张明的抽搐终于停止了，身体安静下来，只有胸廓随着呼吸机的节奏规律地起伏。
监护仪上的脑电波形也逐渐平缓。
一场突发的危机，暂时被摁了下去。
张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刚才那一阵手忙脚乱，肾上腺素飙升。
“我去，吓我一跳。”孙小伟也松了口气，放下喉镜，“这肝衰的病人，真是步步惊心啊。”
张枫看着躺在床上，嘴里插着管子，身上连接着更多仪器的张明，心情沉重。
这才刚开始，就已经如此凶险。
“通知家属没有？”张枫问。
“刚才报警的时候，外面的护士应该已经去通知了。”孙小伟说。
话音刚落，病房门口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哭泣声。
张明的父母冲了进来。
当看到儿子嘴里插着粗大的管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全靠机器维持生命的样子时，张明的母亲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被张父一把扶住。
“我儿子……我儿子怎么了？医生！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叔叔阿姨，你们先别激动。”张枫赶紧迎上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张明刚才出现了肝性脑病引起的抽搐。”
“为了保护他的大脑和呼吸道，我们给他用了镇静药，并且进行了气管插管，接上了呼吸机。这是目前必要的治疗措施。”
“抽搐？插管？呼吸机？”张父显然被这些医学术语砸懵了，但他抓住了重点，“就是说……情况又严重了？”
“是肝功能衰竭引起的并发症。”张枫解释道，“肝脏解毒功能下降，血液里的毒素升高，影响到了大脑。”
“我们正在通过CRRT和药物尽力清除毒素，插管和呼吸机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那……那他还能好吗？”母亲哽咽着问，泪水不断地涌出来。
这个问题，张枫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ICU里，没有百分之百的保证。
“我们在尽全力。”张枫只能这样回答，语气诚恳。
“改良的CRRT正在帮他清除毒素，等MARS机器到了，效果会更好。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住他的情况，给他自己的肝脏争取恢复的时间。”
他顿了顿，看着两位老人憔悴的面容，补充道：“叔叔阿姨，虽然张明现在用了镇静药，看起来在昏睡。”
“但有时候，病人是能听到外界的声音的。你们可以跟他说说话，鼓励鼓励他。亲人的声音，有时候也是一种力量。”
张母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挣开丈夫的搀扶，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