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纭章捏着茶杯,淡淡地收回目光,撇嘴嗤了一声,“不是说一家人吗?分什么主客,谨王殿下既然这么喜欢和范大人拉家常,他就住在西苑,殿下尽可随意。”
“尽可随意?”萧觉声勾唇一笑,直直地望着她,眼眸里有映着幽幽跳跃的烛火,像是点燃夜幕的一角,令昏暗清冷的夜,无端浮动的暧昧旖旎。
“意思是,本王做什么都可以?”
苟纭章不自觉捏紧茶杯,生硬地偏过头,“谨王殿下,夜深露重,请回吧。虽则你我有婚约在身,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落人口实。”
萧觉声挑眉,抱臂倚在柱子上,“共处一室——郡主想的话,本王倒是勉强可以满足。”
他手指晃了晃,指着虚合的门扉,“请开门吧。”
苟纭章“砰”的一下放下茶杯,转头怒瞪他一眼,只见他在月色下笑吟吟,狭长深邃的眉眼上扬,有说不出的得意。
心中一窒,有一种说不清的心情悄然升起,她将所有不能安然接受的悸动,全部当做是烦恼。
所以她面露厌恶,很不悦地开口:“萧觉声,你要是有话就直说,别在这里跟我东扯西扯。”
萧觉声闻言微微蹙眉,走到窗前,凝视着她的脸色,“为什么总是对我摆这副脸色?说两句话就生气,我招你惹你了,好好说话不行吗?”
敞开的窗口毫无阻挡,苟纭章直直对上他的目光,眉头倏然紧锁,冷声道:“说什么,我跟你有什么话好说的?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给彼此平添烦恼,这样不好吗?”
他为什么非要凑到她的眼前?惹人心烦意乱。
他为什么就是看不懂她的脸色,说了这么多话他都当成耳旁风。
“我看,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的人是你吧。”萧觉声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丹凤眼中的笑意也消散,“苟纭章,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妻。你以为躲我,能躲得掉?”
这一句话如同洪钟,轰然敲在苟纭章心上。
她浑身一僵,深吸一口气,唰地站起身,抓着窗框就要关窗,“你若不走,别怪我喊人抓贼。”
萧觉声伸手挡住窗框边缘,制止她关窗的动作,语气已经不再客气,“喊啊,你喊一个来试试,最好把姓范的喊来。本王就是夜闯你闺房又如何,天底下谁能治本王的罪?”
这话嚣张得如同在说,“喊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苟纭章忽然低低地笑一声,低骂一句“他奶奶的”,咬着牙指了指他,挑起眉梢。
“你想打架是吧?好!我今天不把你打服,跪下来叫姑奶奶,我就不姓苟!”
房间里辟邪的桃木剑被她拿在手中,撩起膀子,转身“砰”的一下摔开门出去。
萧觉声微微一愣,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一袭水青色的绸缎长裙,顺滑细腻的布料垂坠,衬托得她身姿窈窕,长发半挽,如泼墨般披散在腰际。
显然是梳洗沐浴过,准备就寝的打扮。
她猛地举剑袭来,直打他的腰部,萧觉声下意识闪身躲过攻击,她靠上前来时,只闻到有一阵清香拂到面前。
萧觉声一时恍惚,便挨她抽了一剑在手臂上,好在她手中不是开刃的利剑,否则他此刻定然见血。
萧觉声吃痛,反手去擒她握剑的手,苟纭章手指一松,剑落入另一只手中,径直朝他脖子刺去。她下手狠辣果决,毫不留情,若是真刀真枪,他已经死翘翘了。
“你死了。”
苟纭章冷哼一声,想将手腕从他掌中抽出,挣了挣却发现他抓得死死的,顿时恼了,“放手!”
萧觉声非但不放,还握住她另一只手腕,夺下了她手中的桃木剑,扔到地上。
她心中十分羞恼,本想借着和他打一架泄愤出出气,这样就算受了伤,也是双方的责任,要被罚被训也是一起受。
但不能是萧觉声站着让她殴打。
可是他不认真,也不还手,这样她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萧觉声道:“别闹了,我不想和你打架。”
他这样说着,双手却禁锢着她的手腕,警惕着她随时会还手,始终没有松懈一分,甚至将人往怀里扯了扯。
苟纭章的背几乎是完全贴在他的胸腹上,过于炙热的气息紧紧环绕,像百万大军来袭,让她整个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放手,”她有些气急败坏,“放手!”
“冷静一点行吗?”
萧觉声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用力地扣住她挣动的手,微微低头,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后。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耳垂慢慢泛红,变成一颗圆润饱满的红玉,她发间的香气萦绕,愈发馥郁。
他不受控制的想起,那天夜里,她身上也是这样的香气,交织着浓烈的酒味,即使粗暴强势,也令人如痴如醉。
苟纭章咬牙切齿,“我很冷静,放手。”
“那你保证不动手,”
“萧觉声——”苟纭章气急,猛踩他的脚。
萧觉声闷哼一声,松开了她,紧急避险地往后退了两步,“这么凶?”
手腕被攥出红印,苟纭章揉了揉,弯腰捡起地上的桃木剑,“滚,不打就滚。”
“你若冲着切磋比试,能点到为止,我就跟你打。”萧觉声淡淡道,“但是你不能,所以我不跟你打。”
苟纭章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真把自己当君子了?”
君子比武?呵,没听说过。
她转身往房间走去,萧觉声却叫住她,“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也没道理自讨没趣。”
脚步一顿,苟纭章停在门口,她愣了愣,冷声道:“是吗,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有风吹起庭院的树叶簌簌响动,春风比秋风还要萧瑟,凉透人心。
萧觉声垂下眼眸,面上泛起一丝嘲弄,沉默片刻,再次开口补充道:“直到婚期那日,在那之前,你好好准备……提醒一下,婚期是在五日之后,不要弄错了。”
苟纭章没吭声,婚礼事宜是皇后娘娘派人来操持,她确实没怎么注意日子,只知道婚期快到了。
“走了。”萧觉声看了看她的背影,转身离去。
直到他离开庭院,苟纭章才道:“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