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妈妈一头雾水地被带过来,先是看向侯夫人,再看到那地上的碎片,什么都明白了。
她是内宅采买,这些年从中捞了不少油水,但这都是侯夫人默许的,其中有一大半都孝敬给了侯夫人。
现在出事了,怎么办?
老夫人问:“这假玉观音是你买的?”
胡妈妈知道这事绝对不能说出真相,否则就全完了,她跪在地上,急声说:“回老夫人,是老奴买的,老奴也是被店家给蒙蔽了!”
侯夫人眼皮一跳,这个胡妈妈怎么如此愚蠢,不肯认罪,非要扯谎,是想把她也拖下水吗?
你推我,我推你的把戏当然骗不了老夫人。
老夫人眼神锐利地盯着胡妈妈说:“那你说说,是哪家店买的,我好让人把掌柜的叫过来,和你当面对质。”
“是……是……”
胡妈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冷汗直往下流。
当初为了省银子,她是直接去专门作假的店买的,这一说名字,再一查,老夫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姜沅看了眼试图给胡妈妈使眼色的侯夫人,轻飘飘地说了句话:“祖母,胡妈妈想必是记性不好,不如叫人把采买的账本拿过来,一翻就知道了。”
“不……不……”
一听要翻账本,胡妈妈更慌了,可她又实在不能说出店家的名字,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
侯夫人忍不住了,厉声训斥道:“胡妈妈,这事是不是你做的!你赶紧认罪,还能从轻发落!”
这是暗示胡妈妈赶紧把罪认了,平息此事,不要让老夫人查账。
否则再查出什么来,别说胡妈妈,她这个掌管内宅的侯夫人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姜沅又说:“娘,你别急,祖母还没说什么呢?爹爹也还没来,有的是时间把事情查清楚。若这事是胡妈妈蓄意为之,那贪掉的银两去了哪总要弄清楚。”
“还有,胡妈妈既是内宅采买,经手的交易多了,怎么保证她就只在这观音像上做了假,不查账怎么行?若只让胡妈妈一个人认罪了事,那万一还有其他同伙呢,留着继续祸害侯府吗?”
事情越闹越大,侯夫人快气疯了,怒视着姜沅说:“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你是不是怨恨娘,想把罪名扣到娘头上!”
该提醒的话都说完了,姜沅又变回委委屈屈的小女儿:“娘误会了,我只是关心府里的大事,多说几句而已。”
老夫人看侯夫人现在还在心虚地训斥姜沅,心里越发不满,“阿沅说得没错,是该查账,还要彻查!”
“否则,不知道府里这些年养了多少蛀虫!谁再拦着,就是谁心里有鬼!”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明晃晃的警告了,方妈妈带着人去取账本,侯夫人不敢再阻挠。
账本肯定会查出问题,她现在得想办法怎么给自己最大限度地脱罪。
姜绮容看着这越来越不妙的形势,马上把最坏的结果想了一遍。
就算查到侯夫人头上,侯夫人毕竟生下了长房唯一的继承人。
爵位只能传给大哥,大哥就是未来侯府的主人,让大哥在父亲和祖母面前求求情,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姜沅现在这么步步相逼,只会跟侯夫人更加离心,等事情了了,侯夫人和大哥都饶不了她,这是好事。
站在边上,一句话都插不上的三夫人和四夫人则不约而同地想:这大侄女真厉害!几句话就把侯夫人镇住了。
一直跪着的胡妈妈已经开始发抖,听老夫人的语气,根本没有从轻发落的可能,侯夫人方才是要骗她一个人顶罪。
她还有一大家子,她不敢供出侯夫人。
侯夫人就算犯错,也还是侯夫人,要拿捏他们一家轻而易举。
“是,是老奴一时贪心,没有同伙,请老夫人责罚。”胡妈妈哭着说。
老夫人听到这话更气了,还在糊弄她呢!
“是不是你一个人做的,等查完了自然就知道了,你再撒谎,罪加一等!”
胡妈妈抖得更厉害了,不敢再开口。
——
账本取来之后,老夫人亲自翻了翻,越看越气血上涌,直接把账本砸到侯夫人脚边,“你管的好家!看看这里面被人捞走多少银子!”
侯夫人咬咬牙,索性直接跪下,伤心地说:“儿媳每日忙着操持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不敢有一丝懈怠,如今用人不慎,是儿媳的错。”
“只求娘再给儿媳一个机会,儿媳一定好好查清这些账目,把少了的银子都补上。”
侯夫人又是认错示弱,又是提出解决办法,老夫人倒不好再不依不饶,正准备松口,姜沅突然站了出来,说:“祖母,我想起一件事。”
“这几日大厨房的饭菜越来越差,之前没多想,今日之事倒是提醒了我,大厨房的采买是不是也有问题?”
“还有,娘说的流言又是怎么一回事,府里的下人难道可以随意在背后给主子泼脏水吗?这些,娘是不是也该查查?”
侯夫人气得心口疼,她都这样了,这个孽女还不罢休!她到底要干什么!
“阿沅,饭菜不合胃口,你怎么不早跟娘说?至于流言,娘早就训斥过那些乱嚼舌根的了,不会再有人乱传,现在还是查胡妈妈的事要紧。”
姜沅没马上反驳,只是让老夫人稍等,又吩咐冬蕊现在去大厨房领一份饭菜回来。
大厨房那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旧照着之前的给。
老夫人看着领来的饭菜,对侯夫人失望至极,“这是你说的不合胃口?阿沅在外面受了多少苦,你这个当娘的就看着下人这么欺负她?”
侯夫人语塞,一时没想好怎么圆过去。
常妈妈趁机抹着泪说:“老夫人,奴婢是您派去伺候大小姐的,前几日知道这饭菜不对立刻就拿去大厨房换。”
“谁知那管事吴妈妈口口声声说他们伺候不了大小姐的胃口,还说有本事去侯夫人面前告状,说侯夫人根本不会管这事。”
侯夫人见瞒不下去,立刻开始甩锅:“娘,儿媳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吴妈妈自作主张!”
老夫人已经不想再听她狡辩什么,直接说:“你既然管不好下人,我就找几个人给你分忧。”
“以后内宅采买这块,让老三媳妇儿和阿钰媳妇儿各管一半,大厨房交给老四媳妇儿。胡妈妈和吴妈妈先打一顿关柴房,等侯爷回来再处置。”
三夫人和四夫人之前虽不敢得罪侯夫人,但心里对侯夫人变着花样克扣用度是很有怨气的。
现在,侯夫人坚不可摧的地位已经开始动摇,她们也看清了形势,跟着姜沅准没错。
两人也不推脱,大大方方接下了老夫人分的差事。
张氏见事已至此,不敢为了侯夫人再惹老夫人生气,也诺诺应下。
老夫人又对侯夫人说:“账目上查出来的亏空,要么,你想办法让他们吐出来,要么,你自己补上。”
侯夫人又是被分权,又是要掏银子补窟窿,心都凉了,但她知道这事只能这样了,“是。”
——
长宁侯回来得晚,听老夫人说了发生的事,知道那么多银子被贪了,怒火冲天地把侯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至于胡妈妈和吴妈妈,再次挨了一顿打,全家都发配到庄子上干苦力活,家里的钱财也尽数充公。
长宁侯亲自过目账本,让账房算出还差多少银子,跟侯夫人说:“他们补不上的这些,从你嫁妆里扣。你要是有意见,以后就退位让贤,让儿媳来管家!”
侯夫人当然不愿意放弃掌家的权力,流着泪软声认错,说自己一定补上。
长宁侯这才消了点气,但仍然没给侯夫人好脸色,转身去了怀孕的柳姨娘院里。
侯夫人不仅损了财,折了亲信,丢了两处大权,还失了老夫人和长宁侯的信任,连带着在下人那里的威望也大打折扣。
姜绮容受侯夫人的事影响,也不得不暂时隐忍,不敢和之前那样处处显摆。
这一局,姜沅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