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发布会狼狈归来,顾雨就成了具失魂的躯壳。
厚重的遮光帘拉得严丝合缝,三天三夜不透半点天光。
茶几上的手机不断震动,未读消息堆成小山,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倒酒、仰头吞咽的动作,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下颌滑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深色痕迹。
记忆里,阿磊带林昼离开时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灼伤:“我们拼了命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你轻飘飘几句话,就要把人彻底害死!
““他好不容易能正常吃饭睡觉,你知道那些药要吃多久才能稳定病情吗?
“抑郁症、电击治疗、强制住院......这些词像毒蛇般缠绕着她,每当夜深人静就狠狠噬咬心脏。
直到阿磊推开虚掩的房门。
“林昼他……好点了吗?
““几天没睡了,才吃了安眠药……为什么......“顾雨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威士忌酒瓶在掌心攥出青白指痕,“那些照片,是合成的对不对?
“阿磊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顾雨轻闭上眼,心中愈演愈烈的绞痛,让她痛不欲生。
“对不起……当年程薇跟我说他又找了个女朋友,是个千金……”道歉的话轻飘飘落在满地狼藉里,阿磊已经听不进去。
他拿出一叠诊疗单,扔在茶几上。
“顾雨,有些事你该知道了。
“阿磊声音发颤,“你们分手之后,林昼情况很不好,每到深夜的时候,我都不敢让他一个人。”
“你应该也看到了他脖子上的伤疤了,那是他自己割的,我发现的时候血已经流了一地,抢救了一晚上,才终于把他救活。”
“那时候,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是想见你最后一面的念头。”
顾雨脸色惨白,只觉得这句话冷到了骨子里,连骨髓都凝成冰块。
阿磊继续说:“后来他努力活下去,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很好,他总说亏欠你,所以想见你一面说清楚,他不奢望能跟你重归于好,只是想远远看你一眼……”阿磊眼圈通红:“他觉得他配不上你,顾雨,他为你做的这些事,真的配不上你吗?”
“当年竞赛的保送名额被内定时,是林昼疯了般写举报信,自掏腰包请记者曝光,为此遭人报复,被泼红漆、砸玻璃,后来你才能参加竞赛。”
“自那以后,他为了让你安心参赛,白天逃课去工地搬砖、发传单,晚上在便利店当夜班收银员,指甲缝里永远沾着洗不净的水泥灰。
他总说怕你报名费不够,怕你住得差、吃不好,把赚来的每一分钱都攒着,自己却连瓶矿泉水都舍不得买。”
顾雨面如死灰,只觉得浑身的血也在慢慢变冷。
阿磊声音哽咽:“她爸爸自杀后,讨债的人把他和他妈妈堵在屋子里三天三夜。
“阿磊的声音哽咽,“他妈妈被那群人……最后割腕自杀了,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吞了半瓶安眠药......“顾雨心痛到窒息,仿佛有无数把刀,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剜下来一块块肉。
原来他不是嫌弃我穷……那些为其他女人背的债也不过是莫须有……“知道他为什么能撑过最难的时候吗?
“阿磊将泛黄的日记本拍在桌上,每一页都写满他的名字,“他说,要亲眼看着他的小姑娘功成名就。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她的神经。
这段时间的记忆,如同梦魇般开始疯狂折磨着她。
当闺蜜用酒精试探林昼时,她默许同意,同时开始这场卑劣的算计。
看着他强忍着胃痛灌酒,她不仅没有心疼,反而用手机拍下他呓语般的告白,再将其扭曲成要挟的筹码;在伪造的合作协议上落笔。
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戏弄,看着他日渐痛苦的样子,她竟产生了病态般的快感,仿佛这样就能惩罚他当年的不辞而别。
“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是他的决定。”
阿磊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他不想拖累你,才提的分手,他说你的前途是光明的,以后应该站在更高的舞台,而不是蜷缩在地下室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他?”
窗外突然下起雨,顾雨望着模糊的雨幕,舌头不知何时被咬破,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不管不顾,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任由浓厚的血腥味在舌尖弥漫。
她不知道阿磊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他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有一段时间,他自杀倾向很明显,我们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让他重燃对生的希望……直到你开始创业,他说想看你当上企业家,那样他就死而无憾了……”原来那些她以为的背叛、凉薄,不过是自己亲手编织的牢笼。
而她用最锋利的刀,将世上最爱他的人,凌迟在了重逢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