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摔门离开时,我对阿磊说,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死也不回这鬼地方。
现实却像一记闷棍,我又躺在了这间熟悉的病房里。
北城的冬天永远灰蒙蒙的,往年都是干冷刺骨,今年却淅淅沥沥飘起冻雨。
隔壁床的大爷边烤电疗仪边嘟囔:“这鬼天气,骨头缝里都渗寒气。”
新年渐近,窗外的老槐树光秃秃地摇晃,枯叶早被寒风卷得没了踪影。
我躺在床上,扭头看小孩在玻璃上画一些歪歪曲曲的图案。
“楼下那个人又来了。”
“站在雨里一整天,伞都不撑,疯了吧?”
阿磊端着粥碗冷着脸走过,“少管闲事。”
他最近总像点着的炮仗,连带着同病房的人都躲着他。
阿磊以为我害怕,于是语气软下来:“趁热把粥喝了,喝完给你削苹果。
林知夏说等雨停了,带你去天台看烟花。”
我又忍不住往楼下瞟,那人黑色大衣沾满雨珠,身影却莫名熟悉……阿磊“唰”地拉上窗帘:“快喝粥。”
我讪讪躺回枕头上,端起粥,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走廊传来细碎的争执声,很快被脚步声掩盖。
病房门轻响,林知夏抱着保温桶走进来,围巾上还滴着水。
我慌忙把偷偷藏的游戏机塞到枕头下,坐直身子:“我今天按时吃药了!”
潮湿的寒气混着鸡汤香漫开,她摘下围巾,睫毛上还凝着水珠:“林昼,我又不会没收你的游戏机。”
我红着脸摸出手柄:“你怎么知道……上次撞见你打游戏时的操作太菜了。”
她唇角勾起,指尖敲了敲保温桶,“先吃饭,等会儿带你去天台放烟花的。”
我们相识在深秋的傍晚。
那天我被阿磊强行安排住院,转角处突然撞上一堵带着暖意的“墙”。
抬头便撞见双盛着星光的眼睛,林知夏怀里的保温桶晃了晃,保温饭盒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我帮你捡。”
“没事没事。”
她弯腰捡东西时,手机从口袋里滑出——锁屏是个小男孩戴着奥特曼面具的照片,备注写着“宇宙第一小勇士”。
后来在电梯间、食堂、甚至深夜的消防通道,总能偶遇抱着保温杯的她。
有时她捧着绘本看得入神,发尾沾着饭粒都没察觉;有时对着手机视频掉眼泪,声音却甜得像哄小孩:“小宇别怕,等姐姐忙完就来陪你。”
直到那天暴雨倾盆,我在病房门口看见浑身湿透的她,怀里紧紧护着个装作业的文件袋。
“小宇吵着说今天的数学题没弄懂……”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睫毛上的水珠跟着颤动,“林昼,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我实在解不出来。”
从那以后,她总带着辅导资料来找我。
每当我皱眉思考时,她总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故意的,因为有些题真的挺简单。
某个飘着桂花香的午后,她靠在窗台剥糖炒栗子,果仁塞进我嘴里时指尖微凉:“等你出院,最想做什么?”
我望着窗外嬉闹的孩童,轻声说:“希望我认识的一个人能够开心快乐。”
她把栗子壳摆成心形,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那你呢?”
我愣了两秒,才回答:“我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