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晏旻顺从地低下头，粉嫩的小鼻子凑近那朵蔫蔫的小紫花，用力嗅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的、近乎野草清苦的气味钻进鼻腔。
与他刚刚在那精致竹舍里瓶中所见的、沐浴圣光的玉色山桃截然不同。
更陌生，更原始，也更驳杂。
他困惑地抬起头，眼神懵懂地看向这脸蛋红扑扑的女娃。
“香…吗？”女孩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满是期待，又疑惑地闻了闻自己手里残留的花梗，明明没什么味道。
“嗤！”一旁的小虎撇撇嘴，不屑地推了夙晏旻一把。
这一下没轻没重，软软的小身子晃了一晃，差点歪倒在厚厚花瓣铺就的草甸里。
“笨！花是看的！不是闻的！石头！”他豪气干云地捡起旁边一块更大更圆、还沾着泥巴的卵石，用力拍在夙晏旻膝头。
“这个好玩！砸水！”他兴奋地指指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溪面。
夙晏旻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溪流跳跃着日光，撞在圆滚滚的石头上，溅起一簇簇细碎剔透的水花，哗啦啦地唱着歌。
水光粼粼里，几尾淡金色的、长不过一指的小鱼苗在石缝间灵巧地穿梭。
小虎按捺不住了。
他像只嗅到猎物的小豹子，猛地从草甸上窜起，撅着小屁股就往溪边冲去。
他跑得又急又快，小小的麻布裤子屁股蛋儿那里擦得发白，沾满了草屑和泥土印子。
肉乎乎的小短腿迈得飞起，冲向岸边堆积的鹅卵石滩，撅着小屁股在大小石头堆里扒拉捡拾着。
“阿绫！快！捡扁石头！”他头也不回，大声招呼还留在夙晏旻身边的女孩。
被唤作阿绫的女娃犹豫了一下，看看夙晏旻干净精致的小脸，又看看溪边撒欢的小虎，大眼睛里满是挣扎。
最终那嬉闹的水声占了上风。她把小花往夙晏旻手里又塞了塞，扭头也跌跌撞撞冲向浅滩：“等等我！”
溪水轻快地没过阿绫的脚踝，打湿了裤脚。
小虎早已赤着脚丫跳进了清凉的水里，裤腿挽到大腿根，水花溅得老高。
夙晏旻孤零零坐在花瓣草甸中央。柔软的阳光透过花枝缝隙落在他身上，暖融融的。
他低着小脑袋，看看左手那颗微凉光滑的鹅卵石，看看右手那朵蔫蔫的小紫花，又抬起眼帘，望向溪边。
两个小身影在清澈的水光中跳跃。
小虎费劲地举起一块拳头大的扁石头，嘿咻一声用力砸向水面！
咚！哗啦——
沉闷的水声夹杂着巨大的水花！
石头沉底，溅起的水波把旁边躲闪不及的阿绫泼了个透心凉！
阿绫惊叫一声，咯咯笑着也弯腰抓起碎石朝小虎泼去。
追逐打闹，嘻嘻哈哈的童稚笑声和溪水奔流的哗啦声交织，冲破静谧，将整片桃林都染上了鲜活跳动的色彩。
夙晏旻呆呆地看着。
小虎踩着水，无意间回头瞥见草甸上那小小身影的茫然，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冲夙晏旻挥舞着小胳膊，带着豁口的牙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笨！过来呀！玩水！可好玩了！”
水花还在他身边跳跃，折射着七彩的光。
夙晏旻低头，看看自己的小手，又看看不远处的溪流。
那透明清凉的溪水，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微光。
他攥紧了掌心里的石头和花朵。
一种前所未有的、本能的冲动，如同溪底新生的水草，悄悄在他稚嫩的心田里探出了触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