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压抑的痛哼从紧咬的牙关溢出。
左手却死死攥着那枚从地狱烈焰边缘夺回的乌金狼头令！狼眼血宝石在混乱的光线下，如同恶魔之瞳，冷冷地注视着这满室惊惶！
“拿下！”金吾卫队正又惊又怒的吼声。
脚步声、呵斥声、周嬷嬷崩溃的哭嚎、钱德海绝望的咒骂……在耳边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嗡鸣。
寒鸦已无声地出现在身侧，冰冷的臂膀将我搀起。
我喘息着，抬起左手。
那枚乌沉狰狞的金狼头领，静静地躺在染着炭灰和新鲜灼伤的掌心。狼头獠牙间，似乎还残留着塞外的风沙与血腥。
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投向窗外深沉的夜空。
北狄……
这盘棋……
才刚刚开始。
冰冷的恐惧，像一条滑腻的毒蛇，缠绕着沈妙的心脏，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左肩深处那永不熄灭的灼痛。朝堂内沉水香的气息厚重得令人窒息，龙涎香丝丝缕缕掺杂其中，企图掩盖什么，却只让空气更加粘稠。金砖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那身素得刺眼的青灰色宫装——刚从萧府的血与火中爬出来，便一头扎进了这更加森严的金丝牢笼。
她跪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一株被风霜摧折过却不肯倒下的枯竹。额头抵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寒意直透骨髓，却压不住肩窝里那枚北狄狼牙箭镞日夜不休的啃噬。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像有烧红的钝刀在骨缝里搅动。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又被养心殿无处不在的暖炉蒸腾成一片冰冷的湿意。
“陛下，”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带着重伤初愈的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敲在紧绷的弦上，“萧府已灭，萧氏满门伏诛。然其根基，不在我朝堂，而在塞外北狄。萧家，是北狄豢养多年，深插于我大梁腹心的一把毒刃。”
死寂。
只有殿角鎏金铜漏壶里水滴落下的声音，嘀嗒，嘀嗒，缓慢得令人心头发慌。时间仿佛凝固在这片浓稠的香料与权势混合的空气中。
良久，御座之上才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响。皇帝赵翊，身着常服明黄龙纹，斜倚在宽大的紫檀木龙椅上，指节分明、保养得宜的手指，正一下，一下，闲适地敲击着铺在御案边缘的一份薄薄的密报。那叩击声不高，却像重锤，精准地砸在殿内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上。
“沈妙，”赵翊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如同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沈家孤女，有几分胆识，敢告御状，搅得萧家不得安宁，最终…落得个‘全族尽灭’的下场。”他顿了顿，目光如无形的探针，扫过她伏低的、微微颤抖的肩背，“如今你‘死而复生’，跪在朕的面前，张口便指认萧家通敌，背后更牵扯北狄…甚至，意有所指，直指朕的御座之后？”
他微微倾身，那股无形的帝王威压骤然加重，空气仿佛被抽走了大半：“你可知，信口雌黄，污蔑宗室亲王、动摇国本的代价是什么？”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裹挟着九重天阙般的森寒，足以冻结骨髓。
代价？沈妙心中一片冰冷的荒芜。前世我被萧绝欺骗感情一步一步害我他罪有应得，萧府覆灭时冲天而起的火光，……还有此刻骨肉深处那枚异族箭镞日夜不息的灼烧与啃噬……这些，不都是代价么？她这条命，早就是捡回来的，在鸩毒与箭毒的双重绝杀之下，是秦嬷嬷用医术救了她的命，硬生生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她还有什么不能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