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她而言，周叙白从来不是短暂的闪光，而是她整个星系的核心，是她愿意用一生去等待的，那场断裂后终将重合的，光谱盛宴。
清晨的雨停了，积在天文社窗台的水洼里浮着片蓝风信子花瓣。简澄用指尖把花瓣捞起来，夹进周叙白的观测日志——最新一页的双星轨道图旁，不知是谁用铅笔添了道歪斜的辅助线，像道未愈合的伤口。她合上日志时，听见走廊里传来陆骁的脚步声，比往常慢了许多，鞋底蹭着地面的声音像砂纸打磨木头。
“他今天早上来交了请假条。”陆骁把张折成三角形的纸递给她，边缘被捏得发潮，“说会诊要延期，让我把竞赛辅导资料放他桌洞里。”纸展开是周叙白的字迹，“光谱仪维护”几个字下面画了波浪线，像他上次在化学课上画的镁元素谱线。简澄接过纸，指腹触到背面模糊的铅笔印，是个没写完的希腊字母“λ”。
老师放《小王子》的片段配音。简澄盯着屏幕上狐狸和玫瑰的剪影，想起周叙白说“金麦田的颜色会让我想起你”时，手里转着的银手链。后排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她猛地回头，看见空位旁的男生正用课本扇风，书页扬起的风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同桌戳戳她胳膊：“你钢笔水漏了。”低头才发现，蓝黑色墨水在练习册上晕开个不规则的圆，像极了周叙白衬衫上洗不掉的污渍。
课间操时，简澄排在队伍里数地砖缝。第三排第七块砖上有道裂痕，像周叙白上次画的铱-192衰变曲线。广播操做到伸展运动时，她看见前面班级的队列里空出个位置，旁边的男生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步，留出的空隙刚好能放下一个人的影子。她想起周叙白总在跳跃运动时迟滞半拍，校服拉链永远拉到最高，遮住喉结下那片苍白的皮肤。
化学课做棱镜分光实验。简澄把棱镜放在光具座上，白光透过棱镜散成七彩光谱，红色谱线落在实验报告的“氢元素特征”旁边。周叙白的座位在斜前方，桌洞里露出半截《量子力学与音乐》，书脊上的胶带已经翘起。她想起上次在图书馆看见他惊醒时，指缝间透出的苍白，以及那本被遮住作者名的《肿瘤患者心理干预》。老师走过时敲了敲她的桌面：“简澄，你的棱镜歪了。”调整棱镜的瞬间，光谱突然断裂成两半，紫色谱线落在她手背上，像道未消的针孔。
午休时，简澄在图书馆角落找到周叙白的竞赛笔记。最后几页夹着片新的蓝风信子花瓣，用铅笔写着“钙元素光谱修正值”，花瓣边缘有细小的齿痕，像被人用指甲反复掐过。她想起他说“蓝风信子花语是恒心”时，阳光落在他后颈的绒毛上，像层易碎的金箔。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她慌忙把笔记塞进书架，转身看见陈雨桐红着眼圈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张缴费单。
“他不肯做靶向治疗。”陈雨桐的声音抖得像分光镜下的镁谱线，“说要等化学竞赛出成绩。”缴费单边缘被捏出褶皱，上面的日期是今天早上。简澄看着她袖口露出的医用胶带，想起周叙白后腰处同样的痕迹，喉间突然涌上股铁锈味。窗外的银杏叶掉进防护室通风口，她想起他说“半衰期是疼痛的计量单位”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