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澄收到周叙白发来的邮件，主题是“光谱仪校准补充数据”。附件里是张Excel表格，最后一列用红色标注着“误差±0.02nm”，比上次陆骁给她的报名表背面多了0.01。她盯着那行红字，想起他塞给她的铅皮光谱仪，边缘割手的触感突然清晰起来。同桌凑过来看：“你在算什么？”她慌忙合上电脑，屏幕映出自己泛红的眼眶，像分光镜里模糊的黄色谱线。
她摸出天文台钥匙，钥匙链上的光谱仪模型在暮色中闪着微光。推开天文台的门，周叙白的观测日志摊在桌上，最新一页画着断裂的光谱，旁边用钢笔写着：“棱镜未校准，光谱偏移角度θ=arcsin(0.02/λ)”。她想起他说“光谱是元素的指纹”时，手里燃烧的镁条发出的强光，映着他含笑的眼。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骁发来的照片：周叙白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她的化学笔记，夹着蓝风信子的那页被折了角。床头柜上放着个铅皮光谱仪模型，旁边是半杯没喝的水。照片拍摄时间是十分钟前，他手腕上的银手链滑到小臂，链节间的“π”符号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她放大照片，看见他后颈新生的绒毛被阳光照成金色，像某种即将消失的信号。
简澄把蓝风信子花瓣粘回周叙白的练习册，在“钙元素修正值”旁边写了句：“棱镜已校准，θ=0”。早自习时，他来了，脸色比照片上更苍白，看见练习册时，指尖在纸页上停顿了很久，最后在她写的字下面画了道波浪线。化学课上，老师提问光谱偏移的原因，简澄举手回答，声音发颤：“棱镜折射率误差。”她的目光扫过周叙白，看见他正在笔记本上写字，笔尖在“误差”两个字下画了圈，像个未完成的圆。
陆骁把周叙白的竞赛准考证交给简澄，照片上的他穿着校服，嘴角还带着笑意，背景是天文台的穹顶。“他说要自己贴照片。”陆骁的声音有些沙哑，“结果趴在桌上睡着了。”准考证背面用铅笔写着：“钠D线波长589.0nm，记得带分光镜。”简澄摸着照片上他含笑的眼，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用银手链比划圆的周长，阳光落在他手腕上，像道温柔的切线。
她去办公室交准考证，看见周叙白正在和化学老师谈话。“这个实验步骤……”他的声音很轻，却条理清晰，“铱-192的屏蔽层需要再加0.5cm铅板。”老师推了推眼镜：“你确定能撑到决赛？”他打断老师的话，指尖敲了敲桌上的光谱分析报告：“我的校准数据不会错。”简澄站在门口，看着他固执的侧脸，想起练习册里的蓝风信子，想起天文台日志里的断裂光谱——原来他每一次校准，都是在用残存的能量，把断裂的光谱重新拼合，哪怕棱镜早已布满裂痕。
下午的自习课，简澄收到周叙白的短信，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谢谢你帮我交准考证。”她握着手机，犹豫很久，回了句：“棱镜校准需要帮忙吗？”发送成功后，屏幕上显示“对方已读”，却再没有回复。旁边的女生小声议论：“周叙白是不是又去吐了？听说他昨天在实验室晕倒了……”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里，她低头看着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曲线在极值点处突然断裂，像极了周叙白未说完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