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辉失控下暴露的童年创伤,其利用价值,或许远超这座违章鸽棚本身。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声音恢复了那种职业化的、带着一丝虚伪同情的腔调:
“咳…欧阳先生,您的…个人情感,我们表示理解。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而冰冷,如同法官宣读判决,“规定就是规定!这座违章建筑的存在是客观事实!
它必须拆除,而且它造成的补偿款损失,也必须由责任方承担!这是无法改变的结果!”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鸽棚那扇歪斜的、用铁丝勉强拧住的小门前,伸手用力一拽!
“哐啷!”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
那扇破门连同连接它的几根锈蚀铁丝,被他粗暴地整个扯了下来!门板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和干结的鸽粪颗粒。
张伟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仿佛只是丢弃了一件碍眼的垃圾。
他指着那个黑洞洞的、散发着恶臭的棚口,目光扫过欧阳家每一张惨淡的脸,最后定格在欧阳辉那失魂落魄的脸上,一字一句地宣布:
“现在,这座‘罪证’,就由你们自己来处理了。记住,在最终评估报告出来前,必须拆除完毕。否则,后果自负。”
他转身,带着评估员,踩着满地的狼藉(破碎的花盆、沾泥的衬衫、此刻又加上了鸽棚的破门),如同得胜的将军般扬长而去。
留下欧阳家一群人,站在臭气熏天、象征着毁灭与不堪过往的后院里,如同站在一片冰冷的废墟之上。
鸽棚破开的黑洞,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大嘴,吞噬着欧阳辉最后一点可怜的“念想”,也预示着这个家族,在拆迁的洪流和旧日幽灵的双重撕扯下,正加速滑向更深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张伟带着评估队扬长而去留下的冰冷判决,如同最后一层沉重的裹尸布,覆盖在老宅后院这片狼藉的坟场上。
破碎的花盆瓷片在泥水里闪着冷光,沾满污泥的旧衬衫像一块被遗弃的破布,鸽棚那扇被暴力扯下的、扭曲的铁丝门板斜插在荒草丛中,黑洞洞的棚口对着灰蒙蒙的天空,无声地喷吐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空气里弥漫着鸽粪的恶臭、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欧阳辉掌心被指甲抠破渗出的血,混在风里。
死寂。比之前堂屋的死寂更甚。
主梁虫蛀的打击尚带着冰冷的数字,鸽棚的判决则彻底撕碎了欧阳辉最后的尊严和那点可怜的“念想”。
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着那座破败的罪证棚子,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王艳紧紧搀扶着他,泪水无声滑落,脸上是心疼和一种大难临头的茫然。
欧阳明瘫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墩上,双手抱头,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都完了…”,李莉脸色铁青,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压抑着火山般的怒火和计算着下一步的得失。
欧阳玲扶着哭干了眼泪、只剩无声抽噎的三姑婆,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看着眼前这分崩离析、丑态毕露的一家人,心像被浸在冰水里。
就在这片绝望的泥沼即将吞噬所有人的时候,前院猛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