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伤药气味掩盖的异香——清幽、冷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气息,像雪后的松针,又像深宫大殿角落袅袅的冷香。
龙涎?
这个念头荒谬地闪过脑海,随即又被自嘲压下。
一个挣扎在泥泞里的乞丐,怎会有这种东西?
这天深夜,我被一阵压抑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嘶吼惊醒。
是角落里的阿爷。
他枯瘦的身体在破毯下剧烈地抽搐,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浑浊的眼睛惊恐地瞪大,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别过来……别过来!
殿下……快跑……火……好大的火……”破碎的词语夹杂着恐惧的喘息。
守在一旁的男人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
他迅速跪坐到阿爷身边,一手用力按住老人疯狂挣扎的肩膀,另一只手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同样粗糙的陶瓶,倒出一点深褐色的药膏,强行涂抹在阿爷的太阳穴和人中。
“阿爷,醒醒!
是我!
是阿烬!”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常的冰冷,带着一种焦灼的低沉,“没有火!
你看,没有火!
我们在家里,很安全!”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试图将那陷入疯狂呓语的老人拉回现实。
“烬儿?”
老人浑浊的眼睛茫然地转动着,失焦的目光艰难地落在男人脸上,布满沟壑的脸上老泪纵横,“烬儿……殿下……他们还追着……好多血……都死了……都死了啊……”他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住男人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男人紧抿着唇,下颌绷成一道冷硬的线。
他没有挣脱,任由老人抓着,只是更用力地将那颤抖不止的瘦小身躯搂进怀里,用自己宽阔的背脊挡住老人惊恐望向虚空的视线。
他笨拙地、一下下拍着老人的后背,像哄一个受惊过度的孩子。
“过去了,阿爷,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仿佛在说服老人,也在说服自己,“都过去了。
睡吧,我守着。”
昏暗中,跳跃的微弱火光勾勒着他紧绷的侧影。
那一刻,这个沉默坚硬如顽石的男人,身上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深藏的、沉重的疲惫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
他抱着那瑟瑟发抖的老人,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碎裂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