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被带回来后,锦衣卫照例查了我身世背景,我才知道弟弟已经死了,父母在收尸回来途中遭遇打劫,也没了。”玲珑回答。
她的声音很平静,很温和,像是在诉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
但薛禾知道,玲珑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知道父亲自尽后心中悲伤并不多,甚至反应不大。
但每当到与父亲通信日子,切实感受到,再也收不到娘家送来的信那一刻,一种钻心刺痛像是毒蛇无孔不入朝身体侵入。
薛禾一时说不出安慰的话,只好问:“可有找到凶手?”
玲珑摇头:“路遇的劫匪,多是见财起意,压根找不到凶手。”
她深吸口气,站起来看着窗外西斜的秋阳。
“锦衣卫今早又告诉我,其实他们并不是我的父母。他们和我父母在逃难途中相识的,从我父母口中得知他们有一个在皇家庭院做婢的女儿。他们找上我的时候窘迫困顿,其实是想碰碰运气。”
薛禾惊讶,没想到是这样。
“你没有怀疑吗?”她问。
玲珑回头看她,红着眼认真道:“有,可他们对我很好。就连那个赌鬼弟弟,每年都会为我准备生辰礼物。”
在玲珑的强硬下,那只玉镯薛禾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然后她又把桌上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玲珑坐在火炉前煎茶,侧头看去正好看见夕阳西沉。
落日溶金,云火翻腾。
夕阳余晖正好照在桌上放着的玉镯上,光芒好似在玉石上跳跃。
她握着茶罐柄手走到桌前,将茶水倒进壶内,疑惑问到:“女史怎么不把玉镯收好?这么贵重物品,万一碎了可不好。”
薛禾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碎了就碎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玲珑抬眸惊讶看了她一眼,拿起玉镯转着圈仔细看。
房门大开,天际日光潜入屋内,照在窗下木柜上。她走去窗边,把镯子放在木柜上,转头对薛禾说:“女史,你过来看。”
薛禾放下杯子走过去。
“你看,这有个‘禾’字。”玲珑指了指玉镯被日光照射部分影子,镯子内侧有一个细微难以察觉的字。
薛禾胸腔里的心脏落了一拍。
她弯下腰,伸长脖子去看。
那确实是一个“禾”字,还是韩恩霖的字迹,她以前没认真看过,以为只是个光斑。
一段藏在脑内深处的画面突然浮现出来。
这只玉镯是用朱红绸帕包着,被韩恩霖揣在胸口带回来的,交到她手上的时候,还带有他身体的余温。
他满脸笑意,说这个玉镯是他叫人专门给她做的。
她当时拿在手上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原来门道在这儿,会在光下出现的“禾”字上。
“‘禾’是女史的字吗?”玲珑好奇问。
薛禾愣了许久,脑中记忆翻涌繁杂,酸涩上冲,她用带有鼻音的声音回答:“是我的名字。”
玲珑在她语气里听到一种说不清的滋味,她再没继续问。
半晌,薛禾说:“这个镯子是我丈夫新婚后赠予我的。”
它的声音恢复往日平和。
“现在他要把那个外室抬进府做平妻。”
玲珑一滞,心里满是疑惑,但最嘴上还是安慰道:“女史,我常听男人们说天涯——”
“天涯何处无芳草,所以我不是逃出来了吗。”薛禾接过她话,笑着说。
玲珑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有些担忧,但还是点点头:“也是。”
晚上,薛禾把玉镯放入木柜抽屉内,怔怔看了好一会才把抽屉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