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击的不是木门,而是一块木板。
沈砚舟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缩紧。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颤抖着手拉开了门闩。
门外站着的,正是昨夜瓦舍废墟中的琵琶女,谢秋棠。
她依旧抱着那把式样古拙奇异的青骨琵琶,藕荷色的旧衫裙在昏黄的暮色中显得格外清冷。
那张苍白绝美的脸上毫无表情,深不见底的眼眸越过沈砚舟的肩膀,径直投向屋内床榻的方向,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
“先生,”她的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魂已引归。
千首词,该填了。”
沈砚舟浑身一颤,昨夜那刮骨磨牙的琵琶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他下意识地侧身让开,声音嘶哑:“她…她为何如此?
冰冷僵硬,全无生气?”
谢秋棠的目光缓缓转回沈砚舟脸上,那眼神依旧空茫,却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诮,如同冰面下掠过的幽影。
“魂兮归来,岂能无凭?”
她冰冷的手指轻轻抚过怀中琵琶沉黯的琴身,“先生词章,便是引魂之薪,养魂之食。
词成,魂固;词断……”她微微一顿,那空茫的视线再次扫过床榻,“则魂散形销,重归尘土。”
这话语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沈砚舟心上。
填词,是唯一维系眼前这具冰冷躯壳存在的凭依?
他猛地扭头看向床榻,昏暗中,妻子那灰白僵硬的侧脸,如同一个无声的、冰冷的控诉。
巨大的痛苦和荒谬感几乎将他撕裂。
然而,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哪怕只是一具空壳,也足以让他肝肠寸断。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次化为枯骨!
“我填!”
沈砚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血泪般的绝望和决绝,“我这就填!”
他踉跄着扑向屋内那张唯一的破旧木桌,粗暴地扫开上面的杂物,抓起一支秃笔,铺开一张早已发黄发脆的劣质宣纸。
墨是早已干涸的,他抓起旁边的破碗,里面还有昨夜残留的、浑浊的凉水,也顾不得许多,胡乱将笔头浸湿,又在干涸的砚台上使劲蹭了蹭,勉强蘸上一点乌黑的墨汁。
亡妻昔日的笑靥、病榻上的枯槁、眼前这冰冷僵硬的躯壳……还有谢秋棠那句“词断则魂散”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笔悬在纸上,脑中一片混沌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