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站在门内的阴影里,只露出了半边身体。
客厅的光线吝啬地勾勒出她苍白的侧脸轮廓。
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还亮着刺眼的白光,停留在某个界面——不用猜,必然是楼下那场惊悚“直播”的画面,或者此刻正以爆炸速度刷新着“实锤”的小区群聊。
她的眼神不再是昨夜那种纯粹的震怒和冰冷失望。
那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像熬干了油的灯芯。
深重的疲惫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沉甸甸地压在她整个人的肩头。
然而,在这疲惫之下,却翻涌着更加复杂的暗流——忧虑,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像阴云笼罩着她;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在她紧抿的嘴角微微抽动;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重新凝聚起来的、冰冷的审视和锐利。
她的目光,先是越过瘫坐在地、形容狼狈的我,如同冰冷的探针,钉在刚刚被陈野重重关上的玄关大门上。
那目光里带着穿透力,仿佛能看见门外残留的引擎轰鸣和暴戾气息。
然后,那目光才缓缓地、沉重地移回我脸上。
没有质问,没有咆哮。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凝固成了坚硬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母亲那无声的注视,比昨夜任何一句厉声呵斥都更具压迫感,像无形的巨石悬在头顶。
我知道,陈野那场疯狂到极致的“表演”,非但没有解开任何死结,反而像往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炸裂出更大的混乱,将我们三人死死地困在了漩涡的最深处,动弹不得。
风暴,才刚刚开始真正肆虐。
母亲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扇门在我面前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她的身影,也隔绝了所有可能的交流。
那“咔哒”的落锁声,像宣告了某种彻底的孤立。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窗外鼎沸的人声终于渐渐散去,留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空洞。
我蜷缩在沙发角落,像一尊被抽干了灵魂的泥塑。
手机被我塞到了沙发垫最深处,仿佛那是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小区业主群?
我连碰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陈野那条“绯闻女友,私奔吗?”
的信息,像一个狰狞的鬼脸,烙印在脑海里。
天光由炽白转为昏黄,又从昏黄沉入浓稠的墨蓝。
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