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墙上的挂历,2007年的油墨字在暮色里模糊成一片,如同她即将被包办的未来,正被一双双看不见的手缓缓摊开。
客厅的吸顶灯在丁佳妮头顶投下惨白的光圈,父母的影子被拉长在米色沙发上,像两尊凝固的蜡像。
陆琪的手指绞着围裙带,指甲上的金箔贴纸在灯光下碎成光斑。
肖建国西装袖口的袖扣硌在沙发靠垫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是他忙完生意应酬没来得及换下的行头,此刻却成了压在女儿身上的第一块砖。
“彩凤,有件事要告诉你。”
陆琪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塌塌地坠在茶几上。
“是这样的!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就给你订了娃娃亲,刚才那位韩阿姨就是跟咱们定亲的人。”
“她丈夫去世得早,这些年一直是她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和公公在一起生活。这段时间,她公公身体越来越差了,老人的心愿就是盼着在他有生之年能见到孙子举行婚礼。”
“所以韩阿姨想让你早点嫁过去。今天韩阿姨来咱家。”
“一是探探咱们的态度,看看咱们还认不认这门亲事,二就是想看看你!所以一直等到你回来!”
“您……您说什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迷你裙的拉链硌得胯骨生疼。
“我还没成年啊妈妈,这是犯法的……”
“可是这是战场上的生死约定……”
陆琪突然从沙发缝隙里摸出张泛黄的照片,两个穿军装的男人勾着肩,背后是蒸腾的硝烟。
“当初他们约定,如果能活着回来,将来他们的孩子要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如果不是,那就约定下一代。”
“只要是一男一女,就必须结为夫妻。这是两代人的承诺,怎么能失信于人呢?”
“人家要是不提起,咱们可以当没这回事,既然人家都找上门了,那咱们就必须得答应。这是没办法的事。”
丁佳妮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父亲年轻的脸,突然发现肖建国此刻的眉峰和照片里一模一样,只是鬓角多了白霜。
她的心脏突然抽紧,想起在夜总会听妈咪桑说过的“老规矩”。
原来最荒唐的规矩,早在她出生前就刻进了父辈的骨头里。
“不要啊爸爸,这不可以,对我不公平,我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丁佳妮急得团团转。
见父亲不为所动,又转向母亲哭诉:“妈妈!你说话啊!我不想嫁人,不想这么早就生孩子。妈妈,你帮帮我,咱们不能答应他们。妈妈……”
她哭得肩膀微微颤抖,满心的委屈与无助。
陆琪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与疼惜:“孩子,妈妈懂你的心思,可这是当年的生死约定啊。”
“要是违约,你爷爷那边怎么交代?他都一大把年纪了,万一因为这事气出个病来,你心里能好受吗?”
“而且,韩阿姨家儿子真的不错,妈妈见过他,虽然年纪比你大个七八岁,但小伙子人很精神,又是正式工作。”
“挺不错的,相信妈妈的眼光。如果他要是那种歪瓜裂枣,妈妈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嫁的。”
“你们不妨先接触接触,说不定相处下来就有感情了呢。”
丁佳妮一听年龄差了那么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绝望的感觉更是雪上加霜。
她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这可怎么办?看爸妈这态度,是非让我嫁不可了。可我真的不想结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