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干净的纸巾递到安瑶面前。
安瑶没有接。
她只是低着头，任由眼泪肆虐。
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宴竹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有些无措。
他了解她。
她总是这样，习惯把所有苦楚都自己扛着。
当年一声不响地提出分手，定然是有她不得已的原因。
他最恨的，不是分手本身。
而是她的不告而别，是她连一个解释都不肯给他。
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两个人一起商量，一起想办法解决吗？
为什么偏要用最伤人的方式，将他推开。
分手之后，他找过她。
几乎是发了疯一样地找。
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再后来。
母亲在电话里语气复杂地告诉他，她结婚了。
嫁给了傅家那个高高在上的傅司年。
那一刻，他只觉得万念俱灰。
心底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
他刻意回避着所有关于她的消息。
她也深居简出，几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
整整六年。
他们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再也没有听过关于对方的任何消息。
时间真的是一剂良药。
尤其是在见多了生离死别的医院。
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恨意，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岁月渐渐消磨。
再次重逢，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看着她眼底深藏的疲惫和悲伤。
他甚至开始觉得，当年的她或许真的有难言的苦衷。
宴竹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最终，都化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折磨了他，也折磨了她六年的那句道歉。
终于在此刻，轻轻说出了口。
“对不起。”
这三个字很轻。
却像千斤巨石，重重砸在了安瑶的心上。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他，在跟她道歉？
为什么？
该道歉的人，明明是她啊。
宴竹看着她茫然又带着水光的眼睛。
心头那股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渴望，愈发强烈。
可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
他伸出去的手，最终只是克制地，轻轻拍了拍她不停颤抖的肩膀。
带着安抚的意味。
安瑶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哭得泣不成声，上气不接下气。
宴竹再也无法只是看着。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臂，虚虚地，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
动作带着迟疑和克制。
“别哭了。”
温暖的怀抱，那么陌生，又那样熟悉。
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安瑶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哭声戛然而止。
还好，宴竹很快便松开了她。
他退开一步，拉开了安全的距离，像是没有看出安瑶刚才的慌张和僵硬。
“我问你。”
“如果让你回到过去，你是否还会做和当初一样的选择？”
安瑶缓缓抬起头，看向宴竹。
泪水洗过的眼睛，清澈而茫然。
她轻轻地，却又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
当初那种情况，她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为了奶奶，她只能那么做。
宴竹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
“所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敲打着她的心房。
“不要责怪当初的自己，也不要美化没选的那条路。”
“你曾经走过的路，才造就了现在的你。”
“别一直困住自己。”
“往前走，总会看到美丽的风景。”
安瑶深吸一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努力想扯出一个笑，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