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高烧来势汹汹。
我浑身滚烫地缩在潮湿的被褥里,意识在灼痛中不断沉浮。
窗外阴雨连绵,恍惚间,我回到了当年。
顾雨拖着高烧的我穿过寂静的小巷,她校服外套的后襟被冷汗浸透。
我迷迷糊糊地揪着她的马尾辫,含糊道:“顾雨,要是我好不了怎么办?”
她脚步顿了顿,又稳稳向前:“瞎说,等挂完水,我给你买橘子味汽水。”
“你省着点钱......你竞赛的报名费还没凑齐呢。”
我摸到她后颈的汗,混着风凉得刺骨。
她突然蹲下身,把我放到路灯下,眼睛亮晶晶的:“只要你平安,拿不到奖又怎样?”
然而命运的暴雨就在她踏上竞赛大巴那天倾盆而下。
深夜,讨债人的砸门声如催命符般响起。
我从衣柜缝隙里目睹父亲被按在墙上毒打,母亲绝望的哭喊混着瓷器碎裂声。
当我冲出去时,只看到父亲踉跄着爬上窗台,楼下传来讨债人刺耳的哄笑。
那道黑影坠落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只剩下耳鸣般的嗡响。
回过神来,我在洗手间里找到浑身是伤的母亲,她死死攥着手机,屏幕里播放着令人作呕的画面。
母亲空洞的眼神落在我脸上,突然颤抖着将我推出房门。
等我再踹开门时,浴缸里的血水已经漫到了边缘,她腕间的伤口如同绽放的红梅。
阿磊找到我时,我正抱着母亲的旧毛衣蜷缩在角落。
他强行把我拖进医院,诊室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医生推了推眼镜。
“他目前是重度抑郁,自杀倾向很明显,平日里一定要看好他。”
“我再给他开几副安神的药,家属也注意他的心情变化。”
同一天,顾雨得了竞赛第一。
被保送清北。
打来电话时,她声音带着雀跃:“林昼!
我拿到保送名额了,等我回来......”我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别回来了。”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良久才传来颤抖的质问:“为什么?”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被指甲掐出的血痕,沉默不语。
顾雨前途光明,而我以后连能否活着都是个问题。
难道真的要自私的把她捆在我身边,捆在这阴暗的雨天吗?
恍惚间,我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男孩抱着女孩失声痛哭,而女孩则耐着心性安慰,可脸上却是藏不住的不耐烦的厌恶。
我害怕那种绝望,更害怕无爱的未来。
我张嘴,喉咙像被灌了铅:“顾雨,你走得越远越好。”
呼啸的北风撞在窗玻璃上,听筒里传来她压抑的啜泣,最终化作绵长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