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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发表时间: 2025-05-29

希望近在咫尺,却如镜中花、水中月,空有虚影,触手遥不可及。

魔教老者伏尸于地,血气渐冷。众人默然而立。眼前诸般迷局悬而未决,心中更有悲愤积满难遣。

残霞如血,斜阳行将落山,余晖溅洒于众人衣袂,不觉丝毫温暖,惟余无限悲怆。

沉寂良久,芸舫缓缓开口,打破了似欲永驻的沉默:“旧魔教之变已是五十载前的往事。无论真相如何,是非成空,结局已铸。眼下所见,魔教毋庸置疑是幕后黑手。”

她略顿片刻,担忧地扫视布衣面庞:“方才那老者言及苗疆不全是凶手,又以棋子相称,依小女子所见,如今苗疆或已一分为二。一为新派,与魔教背地勾结。”

“另一派,应是旧脉残存,或正是圣女所在之派。她不愿同魔教为伍,故遭魔教与新派合围,药材断供一事亦由此而起。。”

“家师过去两月便与中原断绝音讯。”布衣脸色苍白如浆。若情势果真如此,师尊此刻的境况不堪设想……

“既然那位老者说了‘不全是’,小女子相信圣女前辈依旧安然。”芸舫宽慰道。

她心中同样忐忑难安,惟愿布衣莫因忧惧而轻言放弃。

布衣面色缓和了些。他干笑几声,强作轻松:“天色渐晚,我们得赶紧回避。魔教若见他还未复命,肯定会遣人探查。你们身负重创,绝对无力应对。”

“我知道有条小路,人迹罕至,通往一处破庙。庙里有间密室,可供我们落脚。”朱翎提议,“但我们断不能乘马车了,太容易招祸。”

言罢,她卸下马车挽绳,驱马往反向疾奔,“我们都受伤了,脚程慢得很。靠这马引开魔教视线,能为我们争取片刻喘息。”

那千金青骢踏风而去,渐没烟尘飞扬中。布衣遥望这微不足道的琐碎小事,忽有所念。

“稍等片刻。”布衣向魔教老者的尸身走去。不一会儿,他折返回来,沉声道:“万事俱备,我们走吧。”

乘着夜色,众人悄然随朱翎而行,唐铖殿后,小心翼翼地抹去足迹。四下黢黑,林间密叶将月光隔绝,他们沿着兽径蜿蜒,辗转前行。

约莫一个时辰后,眼前树林忽然一敞,一座破庙突现眼前。庙门斜开,梁椽朽裂,残破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应风倒塌。

此地如此荒僻,何来寺庙?众人心生疑窦,但因是朱翎带路,也终无异言。

抬眼望去,庙中陈设寥寥,唯有一尊佛像孤然矗立。供桌早已空无一物,寸许厚的灰尘覆满寺中每处角落。

此地久无人至,恐怕尘封数十寒暑。刘靖刚想迈步而入,便被朱翎轻声拦住。

“别乱踩。”她低声喝道,“灰乱了,一眼便知有人来过。”

刘靖连忙道歉。朱翎未再多言,转身带着众人绕至庙后。

此处高草齐腰而生,密密匝匝,几乎无路可行。可朱翎却驾轻就熟,她伸手拨动一角草根,竟有机关触动。一道披着高草丛的暗门在众人面前打开,让人不禁啧啧称奇:这一大片高草,看来都是为了这暗门而生。

众人惊叹不已,鱼贯而入。朱翎确认四下无虞,回身利落地消去来痕,随即纵身跃入暗门,身后的入口悄然合拢。

门内居然别有洞天。地窟宽敞无比,令人咋舌,简直同门派的议事大厅不遑多让。大厅中央空旷,四列巨柜并排陈设,柜中干粮药材、暗器信札、易容衣物,分门列类地放着,一应俱全。

西南角落一隅,有一口漆黑巨匣,被层层套锁牢牢封住,格外惹眼。

“想必是云先生的据点吧。”布衣俯身,偷偷朝朱翎耳语。

“周公子不要这么亲昵,本姑娘和你没那么熟。”朱翎板着脸,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布衣笑笑,连忙躲开。量他布衣胆子再大,生着闷气的女子,乃天威莫测,是万万不可惹的。

“今晚便在此将就一宿吧。”朱翎对其余几人喊道,从柜旁拿起了几卷草席,分与诸人。

*****

深夜寂静,众人早已各自歇下。刘靖、唐铖与不言法师席地而卧,憩于东南角,朱家姊妹则居于小间。

布衣一人独自倚案于西北角,俯身调药。昏暗的灯火摇曳,映出他略显疲惫的脸庞。

案上散落着各类药材,虽说储备尚算充裕,他却依旧聚精会神地翻检挑选,似是心无旁骛。

他并非急于备药,只因思绪如潮,心系苗疆之事,辗转难眠。他只能借这手中药材,聊慰内心惶惶。

忽闻身后女声清脆:“布衣,你在忙什么?”

布衣并未回首:“我只是制些药材。倒是翎姑娘,你虽说中毒未深,可多少会留有小恙。还是早些歇息,明早还要继续赶路。”

“你倒是贴心周到。”朱翎含笑道,悄悄凑近几分,“可布衣你孑然一人灯下调药,肯定寂寞得很。本姑娘就大发善心,陪你聊天解闷,也算是报白天的救命之恩。”

她看着布衣,眼里光泽闪烁不停。这姑娘方才还在闹脾气,此刻却仿佛无事发生,分明没安好心。

布衣心里直犯嘀咕:“翎姑娘好意,我自是心领。不知翎姑娘想要聊些什么?”

“本姑娘今日突发奇想,想和你演一出好戏。”

“敢问演的哪一出?”布衣茫然。

“此处地下阴暗、烛火幽幽,依本姑娘看,最宜演囚犯和酷吏。”朱翎严肃道。

无需多言,她自是那酷吏。

“眼下就有两个天大的问题。本翎不会徇私枉法,只会屈打成招。”她的言语听不出情绪,却让布衣不寒而栗。

“自是自是,小的明白。”布衣暗觉不妙。他摸了摸汗津津的鼻尖,隐隐猜出会是什么问题。求生本能让他不由想逃离此地。

“哼。其一,你当时在药房是怎么看破本翎身份的。博闻如家母,至今都被我蒙在鼓里。”

“义贼云上翎,劫富济贫、乐善好施,如今江湖又何人不晓?可能连翎姑娘都不太记得,自己何时途经一个江南小村,又为何教了一个落破顽童些许本事。我虽武功平平,但还是能看出其中奥妙。”

“哼,小看我。本姑娘怎么会忘记自己所言所行?”朱翎傲脸一抬,颇为得意“我当时只想去沈记面馆尝尝他们手艺,却有个傻小子来本翎这儿班门弄斧。”

“我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布衣失笑道。

“哼哼,本翎本只想小小地教训他一下,他却一把鼻涕一把泪,和我哭诉他爹如何如何强逼他去偷盗,偷不成就往死里打。本翎就教他点皮毛功夫,好叫他以后不怕他爹,也能自己讨活。”

“不愧是义贼云上翎,当得起江湖盛名。”布衣赞言。心里却道,教一个总角少年习武容易,但让他明辨是非、知礼知义,甚至敢于违抗蛮横的父亲,还是任重而道远。

但他并未说穿,朱翎出手相助,已经是仁至义尽,他自己又为这世道不公做过什么呢?

还未等他来得及叹些什么,下一问接踵而来。

“这回答本翎还算勉强满意,但下一个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朱翎凝眸望来。布衣对视一瞬,恍然穿越十载岁月,彼时双眸也是如此澄澈,映着他清瘦的倒影。

“你——是不是阿青?”

布衣垂首沉默,不敢再看朱翎一眼。事已至此,他怎能继续隐瞒?

“大概……姑且……算是吧。”

朱翎简直要从座上跳起:“本翎就说,第一次见到布衣你,早觉你面熟得很。你这个没良心的,到底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这已经是第三个问题……”本想糊弄过去,被她眼神一扫,布衣连忙改口,“大概……就是在贵阁药房吧。”

“那不就是第一面吗?”朱翎愤然,拿起一旁趁手厚书朝布衣拍去,“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本官定要好好罚你。”

“翎姑娘……莫要入戏太深。”布衣连连摆手,挡着她的攻势,“女大十八变,翎姑娘如今如此丽质,我怎敢妄认。万一认错了人,那可不妙。”

“花言巧语,你倒说说,这又是怎样一个不妙法?”

“如今江湖轻佻之语盛行,初见都流行‘这位姑娘似曾相识’。万一我眼拙错认了他人,被当成轻薄浪子,自然是大大的不妙。”

“方才花言巧语还情有可原,此番开始胡言乱语,便罪加一等。”听闻此话,朱翎忍俊不禁,气笑道,“布衣,你就装吧,你肯定早知道我是谁。当时那么正经的乖孩子,怎么学得满口谎话。”

“翎姑娘女大十八变,我也不过学你罢了,也算公平。”布衣苦笑道。

“你又犟嘴。”她嗔声一斥,却真笑了出来。

她自是不怪布衣,最长情的记忆,也抵不过岁月消磨,她朱翎不也是将儿时承诺忘了个精光,成了那时所说不守信用的大人?

只在方才目睹布衣案牍劳形,才敢确定,眼前这人,正是儿时那个已快淡忘的身影。

所幸缘分未断,旧时记忆虽已褪色,新的故事也总会更灿烂些。

“好啦,本翎不和你闹了。”朱翎收回笑意,对布衣轻声道,“怪不得家母当时让我寻你时,眼神怪怪的。不过本翎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这些。”

“翎姑娘宰相肚里能撑船,若是当了官,那也是顶好的官。”

“你又贫嘴。”朱翎翻了个白眼,分明生疏得紧。

她点着布衣的鼻子:“之前有些登徒子敢和本翎油腔滑调,我可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不过,念在你救了本翎两次,便勉为其难原谅你。”

“你呀,肯定是以前话太少,都留到现在补回来。”少女的指头轻触布衣鼻尖,她本想轻敲他一记,最后却只是轻轻点了点。

他守了信诺,成了一个能言会道的人,纵然言辞间偶有轻狂,但细究起来,却也多半让人欢喜。

可贵的是,彼时不会武功的受伤孩童,他蹒跚而来的身影,如今已成长为日前纵马而来的及时雨。

无论是当年那寡言男童,还是眼前这贫嘴毒医,他骨子里那点不变的可爱,依旧闪耀如初。

恍惚间,朱翎才察觉自己举止或嫌亲昵,赶紧收回逗留过久的手,轻咳道:“虽然你先前有欺骗本官,但弃暗投明、如实招来,本官暂且放你一马,下次莫要再犯。”

语音未落,她便抛下布衣,裙摆掠过烛影,倏然不见踪迹。

但过了很久,布衣才分明听到门扉合拢声。

布衣坐于原地,轻抚鼻尖上朱翎所指处。她方才脖根都已绯红,若是还看不出她心思,那才是痴了。

她形貌秀丽、眉眼如画,英姿不失柔美,当为女中豪杰。寻常少年若幸得垂爱,早已欢喜难抑,视其命中桃花。

本应如此。

可布衣只是苦笑一声,正坐案前,思绪如萍,被往事挟着,漂回那苗疆旧梦,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