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终于抬手,止住二人争执:“够了。”
御书房内霎时静默。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此事尚无确凿证据,贸然定论,恐伤两国和气。”
他看向程烈霆,“程卿既已擒获细作,便交由大理寺严审,务必查清来路。”
又转向谢砚辞,“贤侄既亲自来议和,朕自当以礼相待。此事若真有人蓄意构陷,朕绝不轻饶。”
谢砚辞微微一笑,拱手道:“陛下圣明。”
程烈霆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咬牙应下:“臣……遵旨。”
待二人退下,皇帝眸光渐冷,对身侧内侍低声道:“盯紧谢砚辞,朕要看看,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至于程烈霆,他今日这般急切攀咬,必有蹊跷,一并盯紧了。”
待出了宫门,谢砚辞才低声问道,“桐州府的情形如何了?”
靳骁:“回禀殿下,大致情形与您猜的不错,顾崇允与程烈霆确有勾结。”
谢砚辞颔首,“林恪之赴桐州查案,叫人暗中盯着,确保他查证顺畅。此人既得昭昭青眼,务必护他周全。”
靳骁应下。
昨夜将军府的细作风波,确是谢砚辞亲手布局。
忍着恶心,与霍芷柔接触了半个月,才探得程府中些许有用的消息。
昨夜,他亲自潜入程府,虽早有预料程烈霆府上戒备森严,却仍不慎在撤离时被暗箭所伤,左肩中了一箭。
随行死士为掩护他脱身,故意暴露行踪,甘愿被程烈霆擒获。
此计不为窃密,只为搅乱程烈霆的视线,令他只顾应付府中骚动。
另一边,才能让靳骁顺利行事。
谢砚辞按了按左边肩膀,又问,“让人现做的小酥山,给昭昭送去了没?”
“……送是送了。”靳骁抓了抓头发,埋着脑袋道,“只是长乐殿下她……气冲冲的,叫她身边的小丫鬟把东西扔了。还说……以后只要是您送的,一概拦在府外。”
谢砚辞:“你让人下毒了?”
正值酷暑,宋昭宁最好那口。怎会无缘无故叫人扔出来?还是说,她在怪他半个月都没去见她?
不像。
靳骁下巴快掉了,他瞪大了眼,“您就是借属下八百个胆子,属下也不敢毒害长乐殿下啊。”
他家殿下他最了解,自三年前南梁一行后,眼里便再瞧不进旁人。
为着那位南梁公主,他连拒三桩婚事。连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贵女都拂了面子——那些姑娘的品貌,便是当侧妃也是委屈了的。
可他分明连个侍妾也不要。
靳骁除非不想活了,才会想着去下毒。
谢砚辞若有所思,“她最近在忙什么?”
“梅公子提前出发去了桐州,公主府暂时没别的消息传来。”靳骁摇头,“听说,长乐殿下今日跟您前后脚,被齐帝召进宫。好像,离开的时候又跟盛华殿下起了争执。”
话落,谢砚辞微不可察地勾了唇角。
原来如此,难怪气性这般大。
“知道了。”他道,“回吧。”
“主子。”靳骁跟在他身后,“属下斗胆问一句,您这般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入齐,若只是为了长乐殿下……”
“为了她是不假。”谢砚辞的声音已经冷下来,“当初霍城煜使了那等不入流的手段夺宋家江山,而我北燕陷入内政烦扰,无法出手相助。孤不是觉得亏欠,而是霍城煜那等卑鄙小人,不配坐这江山。”
“靳骁。”上马车前,他顿住脚步,“孤要的,除了昭昭,还有盛世天下。”
方至戌时,天色早已暗下来。
宋昭宁靠在美人榻上,桃枝正往风轮里添冰块。
丝丝凉意透出来,叫她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