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辞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我来。”
她没有拒绝。
铜镜里,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长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宋昭宁望着镜中二人交叠的身影,忽然有些恍惚——他们这样,算什么?
“在想什么?”谢砚辞俯身,下巴虚虚搁在她发顶,“笑一个。喊我来,又苦着脸做什么?”
她扯了扯嘴角,笑得十分勉强。
谢砚辞眸光微暗,取过一旁的绢帕替她绞发:“缺乐子了?听说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有新本子说,明日带你去听?”
“不想去。”她斜他一眼,“方才秦大人都说了,你我身份敏感。你还打算带着我招摇过市?”
“裴行野不是知道吗?我从故土带了心上人来,你带个帷帽出门,怎就不行了?”
“懒得。”
他忽然扳过她的肩,迫使她面对自己:“宋昭宁。”
四目相对,她看见他眼底映着的自己——眉头紧锁,唇线紧绷,活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鬼使神差地,她抬手抚上他的脸。
指尖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唇上。
谢砚辞呼吸一滞,却在她靠近时骤然偏头:“不要。”
“为什么?”她环住他的劲腰。
他今夜依约前来,不就想着那档子事吗?
这会儿又装什么正人君子。
“若我没记错,殿下月信刚过吧?”他捏住她不安分的手,“再等几日,这会儿对身子不好。”
她搭在他腰间的手蓦地僵住。
方才,她只是想试试……那些让内心纷乱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他不是冲着与她翻云覆雨来的。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的小日子……
从前身为鹭卿时,他也是这般,从不会急于与她欢好。
谢砚辞转头拿起团扇轻轻替她打着扇子,“我来,是想问你。”
似是看穿她的疑惑,“你留着苏雪棠有何用?还有那间铺子——”
宋昭宁回过神,“梅卿的势力大多调去了桐州府,京中情报网得重新铺开——瑞安坊开间乐坊正合适。”
她抬眸看着他,继续道,“专挑些没入贱籍却姿色尚可的姑娘,卖艺不卖身。至于苏雪棠,给她另造个官牒,待生下孩子,就留在我身边……”
她顿了顿,“只是要怎么用她,我还没想好。”
宋昭宁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只这人恰好撞了上来。
她把苏雪棠留下,第一,是为将人控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毕竟,她与谢砚辞的事,万不能传出去。
第二,苏雪棠亲耳听见了裴行野杀人灭口的勾当。
谢砚辞若有所思颔首,转而道,“靳骁动作快,路子野。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寻着个病重的孕妇。估计就这两天了,待那孕妇断气,会将她伪装成坠崖的苏雪棠。”
“你倒是想得周全。”
“不过,我怎么听说……”他忽然凑近,“你想把那场子挂我名下?”
宋昭宁偏头看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府里有你北燕的细作不成?”
谢砚辞唇角微扬,眼底浮起一丝玩味。
他将她拦腰抱起,放至榻上,没有说话。
若让她知晓,公主府里那些个面首——风花雪月、梅兰竹菊、松鹤鹭云。
全是他亲手挑选的南梁旧部……
她怕是要气得掀了屋顶。
谢砚辞轻叹一声,忽然想起两年前,宋昭宁捏着半枚玲珑锁暗中召集旧臣的时候。
当初,他握着手里的另外半枚玲珑锁,不顾北燕朝堂哗然,执意潜入大齐。
——唯有他那两位“好皇兄”假意劝阻,实则巴不得他死在异国他乡。
他们哪里知道,他的野心和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