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算哪门子小伤。”朱翎轻嗔道,忍不住破涕为笑。
明明只是个小村大夫,却比自己这个江湖义贼还要冷静豁达。
“周布衣说一天便能痊愈,那便是一天。绝不多费功夫。修养一日,却能逃脱梅晦魔掌,划算得很。”
布衣正打趣着,眼角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亮色。
“哟,彩衣回来了,好事果然成双。”溪水边,浑身湿透的彩衣缓缓爬了回来。
布衣伸手迎接,彩衣轻巧地跃上他的手,咬了一口指尖,像是在埋怨。人蛊相依,仿佛从未分离过。
“行行行,你怎样都有道理。”朱翎面上无奈,心底却早已笑逐颜开,“神通广大的周大夫,敢问接下来该往何处安身?”
“这谷底地形我熟得很,暗洞相连,处处都是藏身之地。”
布衣试着起身,却被剧烈的疼痛逼得重新瘫回地上。
他无奈地苦笑:“不过嘛,眼下形势所限,还是就近找个洞安顿下来吧,舒坦不舒坦的,就别太讲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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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摇曳,朱翎已将肩头伤口妥善包扎,斜倚石壁,低头清点随身物件。
布衣方才强忍疼痛,带她穿过这迷宫般的洞穴,已然撑不住疲倦,头靠药囊,平躺于朱翎身畔,乖巧安分得,像是玩累后安眠的狸奴。
洞庭宽敞,温度宜人,不似外头涧边清凉刺骨。清风自来时路徐徐而过,吹在身上顿感惬意,携着缕缕烟气向洞内深处而去。
恍惚间,朱翎竟生出几分置身世外的错觉,仿佛已然摆脱危险。
她刚想开口问布衣这洞穴通向何处,是否能带他们逃出生天,却发现布衣已然双目紧闭,胸膛微微起伏,似是已沉沉睡去。
她欣慰一笑,直起身来目光柔和地端详着熟睡中的布衣。
方才满嘴轻松,安慰她时侃侃而谈,明明不过是在硬撑,却竟让她从中得到了莫大的慰藉。
思及此,她不禁回想起方才悬崖上的种种险境,才满心后怕。
万一布衣躲闪不及,便被梅晦的刀锋贯穿呢?万一钩锁失手,他们一同坠入深渊呢?又或是崖间云雾稍有稀薄,被梅晦看清他们的下落了呢?
招招险棋,只要稍有差池,二人就已经万劫不复,化为谷底白骨。
自梅晦亲临起,一切就都在计划外,如今能侥幸全身而退,细细想来,竟还真如布衣所言,已是万幸。
朱翎不由得回想布衣行前所言:“一不做二不休,我们从崖上逃脱。等到了谷底,便是我毒医的地盘。”
此刻安然隐于溶洞之中,她在暗暗佩服布衣胆识的同时,也忍不住好奇:这幽深的谷底,究竟藏着苗疆毒医怎样的秘密?
一阵细微的刺痛唤回朱翎飘远的思绪。
她低头一看,彩衣正轻咬着她,身上色彩闪烁交替,尾针指向一处深邃通道,上下摆动,急切万分,似是有要事诉予朱翎。
日夜相伴之下,朱翎早已熟悉彩衣如何警戒。
她心头一凛,眼下二人虚弱至极,若是强敌当前,恐怕无一战之力。
她迅速屏息凝神,利落地扑灭了火焰。
原本敞亮的溶洞应声笼罩在黢黑一片之中,四下只余呼风声低吟,伴着她急促的心跳。
她屏息静气,悄然跃至洞口,将耳朵贴近石壁细听。
脚步声沉稳,踩在湿润的泥地上发出轻微回响,渐行渐近。
来者似是独行,步伐从容,微弱的火光也愈加清晰,看起来尚未察觉到他们的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