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手心的汗浸得有些发软。
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动着,嘴唇嗫嚅了好几下,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最终只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嗯”、“啊”。
他无法像别人那样流畅地说出“高兴”、“骄傲”这些词,只能笨拙地点头,一遍又一遍,额头上的皱纹因为用力而显得更深了。
夜深人静,喧嚣褪去。
老张坐在吱呀作响的破旧竹椅上,就着桌上那盏光线微弱、灯罩熏得发黑的煤油灯,又一次摊开那张通知书。
他粗糙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一遍遍抚过纸上女儿的名字,抚过那所遥远而陌生的大学名称,抚过那串刺眼得让他心跳加速的学费数字。
灯光映着他专注而沉默的侧脸,额上的汗珠在昏黄的光晕里闪着微光。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鸡刚叫过头遍,老张就起来了。
他默默地把几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卷成一个包袱,用一根粗麻绳捆好。
妻子倚在门框上,眼睛红肿,欲言又止。
老张背上那个小小的包袱,走到门口,脚步顿住了。
他回过头,目光落在妻子写满担忧的脸上,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是低低地、含混不清地挤出几个字:“看好家,看好梅。”
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木头。
说完,他决然地转过身,瘦削却挺直的背影迅速融入了门外浓重的、尚未散尽的灰蓝色晨雾里,再也没有回头。
那背影,像一块投入深水的石头,沉甸甸地砸在妻子心头,留下无声的涟漪和漫长的回响。
回到那个尘土飞扬、噪音震天的城市工地,老张仿佛被上紧了发条。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沉默的劳力,而是变成了一架不知疲倦、疯狂运转的机器。
工头老刘看在眼里,忍不住劝他:“老张,钱是挣不完的,命可就一条!
悠着点!”
老张只是抬起沾满水泥灰的脸,咧了咧干裂的嘴唇,算是回应了一个无声的笑。
他主动揽下了最苦最累的活儿,扛起沉重的水泥袋时,腰弯得更低了,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爬上高高的脚手架绑钢筋,动作比年轻人还要利索几分。
工友们常见他蹲在角落里啃着干硬的冷馒头当午饭,就着工地浑浊的自来水往下咽,把省下的饭钱仔细地掖进贴身的衣袋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