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
笼罩心头的阴霾第一次消散了,露出久违的、虚假的晴空。
“看,”绫的声音里,似乎第一次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满意”的涟漪,像一个艺术家完成了一件满意的作品,“现在,它完美了。”
---我成了织悔坊最虔诚也最贪婪的信徒。
那一次“修复”带来的解脱感,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让我成瘾般地一次次回到那扇古老的梭门之后,将自己灵魂深处那些散发着腐臭的悔恨记忆,如同献祭般,一件件捧到绫的面前。
那个深夜,我粗暴挂断父亲语无伦次电话的记忆,被绫的巧手拆解。
灰暗的丝线被抽出,新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丝线编织进去。
画面重塑:我握着手机,脸上是耐心的、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温柔的倾听表情。
背景里,时钟的指针缓慢移动了一个小时,而我的嘴唇一直在轻轻开合,仿佛在进行一场漫长而充满理解的对话。
那场从未发生过的“一小时倾听”,被编织得如此真实可信,连我自己都几乎要相信了。
还有那个看见父亲毁掉《寒山行旅图》的下午。
记忆中那道一闪而过的、恶毒的解脱感,像毒瘤一样被绫精准地剜除。
新的画面里,我脸上没有一丝阴霾,只有纯粹的惋惜和鼓励。
我甚至“记得”自己走上前,扶住父亲颤抖的手腕,轻声说:“爸,没事的,墨痕添点山意,更有风雪寒峭的味道。
您再试试?”
那份虚假的爱意和鼓励,被绫编织得如同阳光般温暖耀眼。
甚至,在父亲肃穆的葬礼上,我内心那丝被各种俗务烦扰而升起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解脱感”,也被绫无情地拆解、替换。
新的记忆里,我站在灵前,面容被纯粹的、令人动容的悲恸所淹没,肩膀因无声的哭泣而剧烈颤抖,泪水滑落脸颊,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份悲伤如此浓烈、如此“纯粹”,完美得无懈可击。
绫是一位无与伦比的记忆艺术家。
它用那些散发着圣洁光晕的丝线,将我那段充斥着愧疚、厌烦和不堪的过往,精心编织成了一幅感人至深的父慈子孝长卷。
画卷平滑、光洁、色彩温暖,找不到一丝褶皱或污点。
我变了。
失眠的幽灵悄然退去,噩梦的绳索被斩断。
我甚至可以平静地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