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顾清漪热门的其他类型小说《鲸落且无声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Timc”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确诊绝症后,海洋生物学家顾清漪回到海边小城等待死亡。>她遇见因海难失去母亲、陷入自闭的小女孩小鱼。>顾清漪每天默默陪伴小鱼,讲述鲸鱼沉入海底滋养万物的故事。>当生命耗尽,她留给小鱼最后一幅画:>巨大的鲸鱼温柔注视着一尾发光小鱼,沉入开满鲜花的深海。>小鱼对着大海第一次哭喊出“阿姨”,然后拿起画笔,描绘出希望的光芒。---**第一章归潮**咸涩、冷冽的风,裹挟着大洋深处永不疲倦的涛声,迎面撞来。顾清漪裹紧了身上的薄开衫,海风湿冷地钻进骨缝,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得她微微蹙眉。那不仅仅是海风的寒意,更是从身体深处源源不断弥散出来的、无法驱散的冷。她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轮子在青石板铺就的码头上磕碰出单调而空洞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敲打着...
《鲸落且无声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确诊绝症后,海洋生物学家顾清漪回到海边小城等待死亡。
>她遇见因海难失去母亲、陷入自闭的小女孩小鱼。
>顾清漪每天默默陪伴小鱼,讲述鲸鱼沉入海底滋养万物的故事。
>当生命耗尽,她留给小鱼最后一幅画:>巨大的鲸鱼温柔注视着一尾发光小鱼,沉入开满鲜花的深海。
>小鱼对着大海第一次哭喊出“阿姨”,然后拿起画笔,描绘出希望的光芒。
---**第一章 归潮**咸涩、冷冽的风,裹挟着大洋深处永不疲倦的涛声,迎面撞来。
顾清漪裹紧了身上的薄开衫,海风湿冷地钻进骨缝,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得她微微蹙眉。
那不仅仅是海风的寒意,更是从身体深处源源不断弥散出来的、无法驱散的冷。
她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轮子在青石板铺就的码头上磕碰出单调而空洞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这座仿佛被时光遗忘的海边小城——霞屿镇。
霞屿镇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低矮错落的白色房子依着山势层层叠叠,大多带着岁月的斑驳痕迹,像搁浅在岸边的旧贝壳。
石板路被无数代人的脚步磨得光滑,蜿蜒着伸向目力所及的海。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咸腥味,那是大海的体味,混杂着渔网晾晒的气息和路边海鲜小摊特有的、带着点腐败感的鲜甜。
熟悉的味道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几乎让她窒息。
上一次呼吸这样的空气,还是母亲牵着她的手,赤脚踩在细软微凉的沙滩上,浪花温柔地舔舐着她们的脚踝。
母亲的笑声清脆,像被海浪洗过的银铃,能穿透海风,直抵云霄。
如今,那笑声早已消散在十多年前另一个同样冰冷的海风里,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白,如同此刻她身体里那处不断蚕食她生命的病灶。
她租下的房子就在码头附近,一栋小小的二层白房子,墙壁被海风经年累月地侵蚀,露出内里粗粝的沙石。
位置很好,推开二楼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整片蔚蓝的海便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
阳光慷慨地洒落,在起伏的海面上跳跃出万点碎金,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海鸥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出悠远清亮的鸣叫。
这景象本该令人心旷神怡,充满生机。
然而顾清漪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脸色在明亮的阳光下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底深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疲惫荒原。
她看着那片壮阔的蓝,感受着胸腔里熟悉的闷痛和隐隐作呕的感觉,那里藏着一个狰狞的真相——一颗名为“胶质母细胞瘤”的定时炸弹,已在她的大脑中悄然扎根,正以不可逆转的速度疯狂生长,无情地倒数着她所剩无几的光阴。
医生冷静、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恶性程度极高……位置凶险……预后极差……建议积极治疗或许能延长几个月……”延长几个月?
在冰冷的仪器、刺鼻的消毒水、无休止的呕吐和脱发中耗尽最后的尊严?
不。
她拒绝了所有积极的治疗方案,只带走了一纸薄薄的、重若千钧的判决书和几瓶聊胜于无的止痛药。
她只想回到这里,回到一切开始和结束的地方,回到有母亲气息残留的空气里,像搁浅在沙滩上的贝壳,安静地等待那最终潮水的覆盖。
行李箱被随意地搁在墙角。
她打开它,里面没有多少衣物,占据大半空间的,是几本厚重的海洋生物研究资料、几本泛黄的旧笔记、一个磨损严重的速写本和一盒彩色铅笔。
这些是她生命的锚点,是她曾热烈活过的证明,如今却更像是对这无情命运的无声嘲讽。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取出,放在那张同样饱经风霜的旧木桌上。
桌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用指尖轻轻拂过,留下几道清晰的痕迹,如同命运在她生命里刻下的印记。
窗外的海浪声一阵阵涌来,单调而永恒。
她坐了下来,背对着那片炫目的蓝,打开止痛药的瓶子,倒出两片白色的小药片,就着桌上杯子里隔夜的凉水,艰难地咽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混着凉水的腥气在喉头弥漫开,她闭上眼,努力压下胃里翻腾的不适。
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而生命,在这片浩瀚的大海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随时会被下一个浪头打散。
**第二章 礁石上的剪影**霞屿镇的晨光总是来得格外早,也格外清澈。
顾清漪强迫自己建立起一种脆弱的规律。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带着咸味的曙光艰难地刺破海平线上低垂的铅灰色云层,她便挣
扎着起身。
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像是生了锈,僵硬、酸痛,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神经末梢发出无声的抗议。
头部的钝痛如同永不退潮的海浪,一阵阵地拍打着她的意识堤岸。
她洗漱,动作缓慢而吃力,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苍白憔悴,眼窝深陷,曾经明亮有神的眼睛如今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
她简单地吃几口索然无味的食物,然后,拿起那个陪伴了她多年的速写本和一小包在镇上小卖部买的水果硬糖,像完成一项重要的仪式,一步一步,走向海边。
她不去喧闹的码头,也不去游人聚集的细沙滩。
她沿着陡峭的岩岸边缘行走,脚下是深色的、被千万年风浪打磨得嶙峋坚硬的礁石群。
海浪在石缝间凶猛地冲撞、炸裂,激起雪白的泡沫和震耳的轰鸣。
最终,她在一块突兀地伸向海中的巨大礁石前停下脚步。
这块礁石犹如一只沉默的巨兽,背脊宽阔平坦,面向着无垠的深海。
她费力地爬上去,找了一个相对背风、可以倚靠的凹陷处坐下。
咸湿冰冷的海风立刻穿透单薄的衣衫,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裹紧了开衫。
她打开速写本,抽出铅笔,目光投向浩瀚无边的海面。
笔尖在粗糙的纸页上划过,试图捕捉海鸥掠过浪尖的灵动,或是远处帆船模糊的剪影,但更多的时候,她只是怔怔地望着翻涌的海水出神,铅笔悬在半空,久久落不下去。
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如影随形,让她笔下的线条也显得虚弱而游移不定。
大约在她抵达霞屿镇一周后的某个同样湿冷的清晨,她第一次注意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就在离她不远的另一块稍矮些的礁石上,背对着她,面朝大海坐着。
那是个非常瘦小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不太合身的旧衣服,赤着脚,脚丫悬空在嶙峋的礁石边缘晃荡。
海风肆意地撩拨着她枯黄、缺乏打理的头发。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小小的、被遗忘在礁石上的石像。
她的背影透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沉重孤寂,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和色彩都与她无关。
顾清漪心头微微一动,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悯悄然滋生。
她没有试图靠近,也没有出声询问。
她只是继续着自己的“仪式”——画画,或者只
是看海。
几天后,她从镇上杂货铺老板娘絮絮叨叨的闲聊中,拼凑出了那个女孩模糊的故事。
她叫小鱼,名字轻得像一片羽毛。
一年前,一场毫无征兆的、狂暴的秋日风暴吞噬了她出海捕捞的母亲。
那场海难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漩涡,不仅卷走了母亲的生命,也彻底卷走了小鱼的声音和笑容。
她的父亲,那个曾经也意气风发的渔民,在巨大的打击和生活的重压下迅速沉沦,终日与烈酒为伴,醉眼朦胧的世界里,早已模糊了女儿的存在。
小鱼不再去学校,不再和任何同龄的孩子玩耍,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坚硬冰冷的壳里,唯一的活动轨迹,就是每天清晨和黄昏,像幽灵一样独自来到这片礁石上,长久地、沉默地凝望着吞噬了母亲的那片海。
镇上的大人们叹息着,尝试过开导,但面对小鱼那双空洞得没有任何回应的眼睛,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摇头走开。
顾清漪明白了那沉重背影的由来。
一种更深沉的寂寥感攫住了她。
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凝固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被命运抛掷到孤岛上的灵魂。
她们都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亲人,都被巨大的悲痛和孤独所囚禁,都在这片无情的海边,寻找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慰藉或解脱。
区别只在于,一个的生命正被病魔加速蚕食,走向无可挽回的终点;另一个的生命才刚刚开始绽放,却已被寒霜覆盖,陷入无边的沉寂。
顾清漪依旧没有贸然靠近。
她只是将每天出现的时间调整得和小鱼更一致些,坐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有时,她会从口袋里摸出一两颗色彩鲜艳的水果硬糖,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一块平坦礁石上,然后退回原处,继续她的速写或者发呆。
那小小的糖果,像投入死水潭里的几颗石子,无声无息,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小鱼从未回头看过她一眼,更不曾碰过那些糖果。
礁石上只留下顾清漪孑然一身的倒影,和远处小鱼那凝固成永恒伤痛的轮廓。
**第三章 深海的光**日子在海浪单调的冲刷声中悄然滑过。
顾清漪的身体像一架不断磨损、失去润滑的老旧机器,运转得越来越吃力。
清晨起床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来对抗
眩晕和恶心,止痛药的剂量在不知不觉中增加,药效维持的时间却在缩短。
深夜里,剧烈的头痛和毫无征兆的呕吐常常将她从浅薄的睡眠中撕扯出来,冷汗浸透单薄的睡衣,身体在空荡的房间里蜷缩成一团,忍受着无休止的折磨。
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浓重,如同涨潮时的海水,冰冷地漫过脚踝,向上侵蚀。
然而,每天清晨走向那片礁石的“仪式”,却成了她日渐灰暗的生命里,唯一固执坚守的微弱光亮。
她依然会在小鱼身后的礁石上坐下,依然会在那块平坦的石头边缘放下一两颗糖果。
变化是极其细微的,如同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水痕,不易察觉,却又真实存在。
不知从哪一天起,顾清漪发现,当她开始低声对着海面、对着速写本说话时,那个小小石像般僵硬的背影,似乎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松动。
顾清漪的声音很轻,带着病后的虚弱和沙哑,被海风吹得断断续续。
她并非刻意说给小鱼听,更像是在对自己倾诉,在向这片埋葬了母亲、也将埋葬自己的大海,做最后的告别。
“……你看那些海鸥,”她望着在浪尖灵巧翻飞的白影,“它们看起来多自在。
其实风暴来的时候,它们也要拼命找地方躲藏……活着,都不容易…………我小时候,大概也就你这么大吧,我妈也带我来过这里。
她总说海像个大摇篮,摇啊摇……”她的声音哽了一下,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平线,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那个温柔的身影,“她教会我认潮汐,认星座……她说,人走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或者海里的鱼……”小鱼依旧没有回头,但顾清漪感觉到,那小小的身体似乎不再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力量,然后,一个词自然而然地滑出了她的唇齿,带着她毕生热爱与研究的印记:“……鲸落。”
这个词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
小鱼那枯黄发梢在风中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顾清漪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
她望着深邃莫测的海水,那个深藏在冰冷海床之下的、壮丽而悲怆的生命轮回图景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她继续说着,声音里注入了一丝属于
海洋生物学家的平静力量,那力量穿透了她身体的虚弱。
“你知道吗,小鱼……鲸鱼,海洋里最大的生灵……当它们走到生命的尽头,庞大的身躯会缓缓沉入几千米深的冰冷海底……那是一个漫长的、孤独的旅程……但在那永恒的黑暗里,它的死亡,却成了无数生命的开始。”
顾清漪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低沉,“它的血肉,会吸引来深海里的盲鳗、鲨鱼……它们可以饱食数月甚至数年……当血肉被啃食殆尽,它的骨架,会变成一座丰饶的岛屿。
成千上万奇特的生物会依附在上面,那些不需要阳光的细菌、蠕虫、甲壳类……它们分解着鲸骨里最后的养分,这个过程,可以持续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一条鲸鱼的死亡,能滋养一套完整的生态系统,维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之久。
在那片没有阳光的黑暗国度里,它用自己的身体,点亮了生命的灯。
它沉下去,沉入最深最冷的黑暗,却让一片荒芜的深海,变成了生机勃勃的绿洲……这就是鲸落。”
顾清漪深深吸了一口气,咸腥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涌入肺腑,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死亡,不是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像鲸鱼,沉入深海,变成了光,变成了无数新生命的养分……”她的话语在海风的呜咽中飘散。
小鱼依旧沉默地背对着她,面向着母亲消失的那片海。
但顾清漪敏锐地捕捉到,女孩搁在膝盖上的、原本紧握成拳的小手,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松开了。
那是一种无声的回应,是坚冰深处悄然出现的第一道裂痕。
顾清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几支随身携带的彩色铅笔,红、黄、蓝,鲜艳得像一捧小小的火焰。
她轻轻地将它们放在那几颗一直未被碰触的水果糖旁边。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退开。
时间在涛声中流淌。
过了很久,久到顾清漪以为那几支铅笔也会像糖果一样被海风卷走,或者被遗忘。
小鱼的身体终于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她依旧没有回头,一只小手却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试探的迟疑,伸向了礁石上那几抹突兀的亮色。
她的指尖,首先触碰到的,是那支最鲜艳的红色铅
笔。
冰凉的触感似乎让她瑟缩了一下,但那只小手并没有收回。
她犹豫着,最终,将那支红色的铅笔,紧紧地攥在了小小的手心里。
那抹红色,在她灰暗的旧衣服衬托下,显得如此耀眼,如此生机勃勃。
顾清漪的心,在那一刻,仿佛也被那抹小小的红色点亮了。
病痛的阴霾似乎被短暂地驱散了一角。
她看着那个紧握着红色铅笔、依旧沉默背对着大海的小小身影,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暖意,如同深海里悄然萌发的生命,在她冰冷的心湖深处,缓缓漾开。
死亡的冰冷触感依然清晰,但此刻,一种微弱却执着的暖流,正悄然抵抗着那无边的寒意。
**第四章 沉潜的暖流**那支红色的铅笔,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星辰,在小鱼封闭的世界里激起了微小却持久的涟漪。
顾清漪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她没有急于求成,依旧保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距离和沉默。
每天清晨,她带着她的速写本和一小袋糖果准时出现在礁石上。
她依旧会低声讲述,内容却更加丰富而专注。
她讲随洋流漂泊千里的水母伞盖下藏着的小鱼,讲伪装大师章鱼如何瞬间改变皮肤的颜色和纹理,讲深海琵琶鱼头顶那盏诱捕猎物的幽幽“灯笼”,讲珊瑚虫如何在亿万同伴的尸骸上构筑起绚烂的“水下森林”……她用平静而带着一丝病弱沙哑的嗓音,描绘着一个远离尘世喧嚣、充满惊奇与坚韧生命的蓝色王国。
这是她毕生所爱,是她灵魂的栖息地,如今,也成了她投向另一个孤独灵魂的微弱信号灯。
小鱼依然是沉默的。
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完全凝固,偶尔会极其轻微地调整一下坐姿,侧耳倾听的姿态虽然依旧带着防备,却不再是彻底的拒绝。
那支红色的铅笔始终被她攥在手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几天后,顾清漪在那块平坦的礁石上,除了放下一两颗新的糖果,还多放了几张空白的纸。
她注意到小鱼的目光在那洁白的纸张上停留了一瞬,比看糖果的时间要长得多。
变化发生在一次关于海豚的讲述之后。
那天,顾清漪描绘了一群宽吻海豚如何协作,用气泡形成的“渔网”围捕鱼群,智慧而充满温情。
她讲完后,习惯性
地陷入沉默,只余海风的呼啸。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风声彻底掩盖的摩擦声传来。
顾清漪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到小鱼那只紧握着红色铅笔的小手,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羞涩,在身下粗糙的礁石表面移动。
铅笔尖摩擦着岩石,发出“沙沙”的轻响。
小鱼没有画在纸上,她直接在身侧的深色礁石上,留下了一道歪歪扭扭、却鲜艳夺目的红色弧线。
那弧线很稚嫩,像一道初生的彩虹,又像一条奋力跃出海面的小鱼尾巴。
顾清漪屏住了呼吸,胸腔里翻涌起一阵剧烈的闷痛,她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小鱼仿佛被自己这大胆的举动惊吓到了,画完那道弧线后立刻停住,小手紧紧地攥着铅笔,指节泛白,肩膀也微微缩了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海浪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顾清漪耐心地等待着,像一个守护着初生幼苗的园丁。
过了许久,久到顾清漪以为那短暂的勇气已经耗尽,小鱼的身体才极其轻微地动了动。
她依旧低着头,背对着顾清漪,那只握着笔的小手却再次抬了起来,带着一丝犹豫,在刚才那道红色弧线旁边,又小心翼翼地画下了另一道平行的、同样稚拙的曲线。
那一刻,顾清漪感到一股汹涌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不合时宜的酸涩逼退。
她看着那两道在深色礁石上相依相伴的红色弧线,像一个沉默而坚定的回应,一个孤独灵魂向另一个孤独灵魂发出的、跨越沉默深渊的微弱信号。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自己的速写本上,轻轻撕下崭新的一页空白纸,更加轻柔地放在了小鱼身侧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后,她拿起自己的铅笔,在自己的本子上,专注地画下一片在洋流中舒展摇曳的海藻。
无声的对话,在彩色的线条间悄然流淌。
生命的微光,穿透死亡的浓雾,在两个孤独的灵魂之间,架起了一座纤细而坚韧的桥。
日子在礁石上的彩色线条中缓缓流淌。
小鱼开始在纸上画画了。
最初是简单而笨拙的线条:一道波浪,一个圆圈代表太阳,几条歪
斜的竖线代表海鸥。
顾清漪从不评判,只是在她画的时候,会在一旁用更娴熟的笔触画下自己眼中的海洋生物,偶尔轻声解释一句:“这是小丑鱼,喜欢躲在珊瑚里……” “海龟的鳍是这样划水的……” 渐渐地,小鱼画里的色彩多了起来。
她开始尝试用蓝色涂满纸张的下半部分代表大海,用黄色涂抹不规则的形状代表阳光,用绿色小心翼翼地勾勒出顾清漪描述过的海藻轮廓。
她依然不说话,但那些色彩,那些线条,成了她表达内心世界的唯一窗口,充满了笨拙却无比珍贵的生命力。
顾清漪的身体却像一艘在暴风雨中不断漏水的破船,正加速沉向无底的深渊。
头痛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强度越来越剧烈,止痛药的效力越来越短,呕吐成了家常便饭。
每一次强撑着走向海边的路途都变得异常艰难,双腿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步都踩在虚软的棉花上。
有好几次,剧烈的眩晕让她几乎从陡峭的礁石上栽下去,全凭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意志力死死抓住冰冷的岩石边缘。
她的脸色越来越差,苍白中透出一种不祥的青灰,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曾经灵巧作画的手指,如今也时常不受控制地颤抖。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拉扯痛感。
然而,只要看到那个坐在前方礁石上、低头专注涂抹着色彩的小小身影,顾清漪的身体里就会奇迹般地榨出最后一丝力气。
她必须去。
这是她生命尽头唯一能抓住的、有意义的事情。
她喘息着爬上礁石,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石,感受着那坚硬支撑物带来的些微依靠。
她看着小鱼笔下那片越来越斑斓的海洋世界,看着她偶尔抬起头望向大海时,那双曾经空洞麻木的大眼睛里,开始闪烁起一点点微弱的好奇光芒。
这光芒,像深海里透过层层水幕照射下来的、熹微却无比珍贵的阳光,是她沉没前唯一能看到的、最后的温暖。
支撑她走向礁石的,不再是求生的本能,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责任感——在沉入永恒的黑暗之前,她要将这束微光,传递给下一个孤独的航行者。
**第五章 鲸落无声**深秋的风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暖意,变得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在脸上生
疼。
海水的颜色也更深沉了,翻涌着墨蓝的波涛,撞击礁石时发出的巨响带着沉闷的怒意。
顾清漪的生命之火,就在这日渐凛冽的海风中,摇曳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最后一次从昏沉中挣扎着醒来,窗外还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蓝色。
头部的剧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搅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某种奇异的、回光返照般的清醒感让她暂时压下了身体的极度不适。
她艰难地挪到桌边,颤抖着手指打开台灯。
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桌上那本陪伴她多年的、厚重精美的海洋生物图鉴。
书页已经泛黄卷边,里面夹满了她手绘的笔记和观察草图。
她抚摸着封面上海洋深邃的蓝色,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个崭新的、硬壳的素描本和一盒完整的、色彩齐全的彩色铅笔。
这是她前几天强撑着去镇上唯一一家文具店买的。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
她拿出信纸,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她落下了笔,字迹因虚弱而有些歪斜,却依旧带着知识分子的清隽:“亲爱的小鱼:当你看到这封信时,阿姨大概已经变成一条真正的鲸鱼,开始向很深很深的海底沉潜了。
别为我难过。
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鲸落’吗?
那是鲸鱼留给大海最后的、也是最温柔的礼物。”
笔尖停顿了一下,顾清漪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她不得不伏在桌面上喘息片刻。
眼前阵阵发黑,但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必须写完。
“阿姨生病了,一种很坏很坏的病。
就像一条老去的鲸鱼,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它在阳光下畅游了。
我选择回到这里,回到有妈妈记忆的地方,也回到了遇见你的地方。
小鱼,你知道吗?
这段日子,看着你拿起画笔,看着你的画里一点点有了阳光、有了色彩、有了游动的小鱼,是阿姨生命最后时光里,最温暖、最明亮的事。
你让阿姨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想起了妈妈牵着我的手看海的样子。
谢谢你,我的小鱼。”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滴落在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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